黄元达撇着嘴笑了一下:“这事啊,我既不是瞎猜,不过眼下也确实没什么证据,应该算是我的一种推测判断吧,就是说我有一些依据,能从逻辑上推断出来‘游家沟’很有可能在造假,但是眼下我还没有证据证明这种推断。”
听他这么一说,常信稍微安心了点,没证据,那就不怕了,不过难道他此行是来找证据的?这就更得打听清楚了。于是继续问道:“黄先生你是凭什么做出这个推断的呢,能说来听听吗?”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黄元达笑了一下:“常先生你看过这事的新闻报道,对两个数据应该还有印象吧。按照‘游家沟’目前透露出来的消息,出事之前,他们育苗池里一共有七百多吨鳖苗,最后只保住了不到十吨,也就是说基本等于七百多吨鳖苗全都被水冲走了对吧?”
常信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黄元达继续说道:“七百吨鳖苗你知道有多少吗?”
常信微微一愣,摇摇头:“不知道,没概念。”
“我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感觉应该很多,你知道一只鳖苗有多大吗?小一点的就这么大……”黄元达说着就抬起双手,用右手拇指掐着左手拇指指甲盖比划了一下:“……跟指甲盖差不多,大一点的大概……大概跟个乒乓球的正中横截面那么大吧。这么小的东西七百多吨,如果全堆一块,那实打实的就是一个山包啊,怎么能被那么一条小河的水短短几个小时就冲走了呢?你没见过那条河,一会儿你见了就明白了,只是一条很普通的小河而已,这段时间是丰水期,水量算是大的了,但河面宽度也绝对不会超过三米。”
就这依据啊?常信心头暗笑一下,嘴上说道:“我觉得话也不能这么说吧,首先,那天连续下雨,而且河流下游还被滑坡截断了,在事发前的一瞬间,上游的水文条件属于特殊情况,不能用平时的普通情况来对比。其次,如果是一堆土之类的死物,还可
以简单的做个试验就大概估算出在某种水文条件下被冲刷光所需要的时间,但是鳖苗它是活物啊,自己会动会爬,而且又是那么大的量,在当时的情况下会有些什么样的群体反应或者行为,恐怕没人能说得清楚。”
黄元达轻轻点着头:“是啊,常先生你提出来的这两个问题我也有考虑过,虽然我确实解答不了,但是从感觉上来讲,我觉得那么一条小河,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冲走那么多鳖苗,还是太匪夷所思了。”
常信心中暗笑,感觉?自然科学的问题能用“感觉”来说吗?就还好意思说什么不是“瞎猜”而是“推断”,这就是瞎猜!想到这里,他从今天下午在车上开始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基本放下来了。
却听黄元达又说:“不过其实我刚才说的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依据,还有一条更重要的,还是小慧提醒我的,小慧你来跟常先生说说吧。”
常信暗骂一句“娘”,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面上不动声色的笑道:“徐小姐,你发现什么了?”
自打下午在车上认识以来,徐显慧一直没怎么说话,偶尔开口也就是轻声细语的冒出诸如“好的”、“谢谢”之类的几个词语,嗓音有点沙,给常信一种她话很少,很安静的感觉。
徐显慧笑了一下,说道:“是这么回事,‘游家沟’说那些鳖苗最后都被冲进汉江去了,七百多吨鳖苗,如果在下游打捞的话,多少肯定都能捞到些,就算捞到几十百把斤,一斤几十块钱,也是一笔小财。所以23号早上消息一传出来,下游几个地方沿江的村民就都算着时间下水去打捞了,我也在关注这件事,就四处去打听打捞的结果。23号一整天,我得到的消息是,从襄阳到宜城,所有的打捞基本都一无所获,第二天同样如此。那么多鳖苗,如果在哪里上岸的话,一定是个大新闻,早就出消息了,如果没上岸,顺江而下,两天之内一定会经过襄阳、宜城,甚至到钟祥、潜江
,不可能一点都捞不着,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觉得挺奇怪,就跟我师父说了一下,我师父就想到可能是‘游家沟’在借着遭灾作假,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鳖苗被冲走。我们这次来,一……”
“咳咳!”徐显慧话未说完,就被黄元达咳嗽两声打断了:“常先生你想啊,这事不奇怪吗,下游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好像压根没有过游家沟鳖苗被冲走这事似的,那么多鳖苗,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所以由不得人不起疑心啊。”
常信心中暗道,听徐显慧话里的意思,他们这次来,果然是要来找所谓“游家沟”作假的证据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单纯凭着这些就推断“游家沟”作假,还是手里还有其他线索,看来回头还得想办法再打听一下。不过黄元达有点油条,徐显慧或许更容易说话。
他一面在心里琢磨着,一面嘴上说:“这事倒是确实挺奇怪的。但是‘游家沟’如果没有遭灾的话,他们干嘛又要谎报灾情呢?资本市场上向来只有粉饰业绩,哪有反过来,没遭灾的说遭灾。”
“这个嘛……”黄元达迟疑了一下:“上市公司没利空却主动编造个利空放出来,这种事情确实很少见,具体到这件事上来说,我有一些初步的猜测、想法,但是还没有什么依据,所以也不敢乱说。”
“这儿也没什么外人,黄先生你就说来听听吧。”
黄元达摇了摇头:“这个真不能乱说。这可不同于刚才跟你讲我怀疑他们造假的推测,七百吨鳖苗几个小时候就冲没了,这是他们自己说的,汉江下游没有一点痕迹,这是事实,所以这两个问题,哪怕到证监会、到法庭上我都敢讲。但是在目前还没确定他们造假的情况下,就去猜测他们造假的用心,这在外界看来就纯粹是瞎蒙了,弄不好会惹上法律责任的,所以我确实不能乱讲。”
看他态度坚决,常信也就不好再追问了,心想只能等回头再找机会试探试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