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言不发地静静站在榻边,因为戴着斗笠,云逍看不清他的面容,却直觉这人来者不善。
“高城主,”那人屈膝跪下,声音恭敬温润却泛着一股子冷劲儿“在下萧承。”
萧承?云逍皱了皱眉,低下头,将从封非烟伤口里爬出来的蛊虫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罐子里,另一只手却握紧了袖中的扇子。
他虽然听说过萧客行手下有个暗卫叫萧承,是皇室埋下的眼线,却从没有见过,对这个人并不了解。
他在这个节骨眼进来干什么?
“在下奉旨来取毒蛊,望城主行个方便。”萧承嘴上说的很是客气,可实际上却带着命令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云逍觉得他把“奉旨”二子咬得很重。
凌哲想要这个?云逍死死盯着萧承,冷笑:“我凭什么给你?”
他早该想到的,离心蛊威力巨大,无论是圣炎教还是天舟阁都对垂涎已久,然而最想得到这东西的莫过于这三山六水万里王土的主人——景氏皇族。第一时间更新
“望城主不要为难在下。”萧承的声音依旧连一丝起伏都没有,门外却围上了一圈暗卫“大承不希望和敦煌结仇。”
最贪婪不过人心,云逍居高临下的望着萧承,萧客行虽然是听风楼主,但整个听风楼都是皇家手里的棋子,他再有权势是也左右不了皇家的谕令。
凌哲啊凌哲,你是不是觉得我作孽地喜欢上你就该毫无条件地付出,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你这是公然威胁本城主?”云逍挑眉,紧紧握住了手里的陶罐,分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在下不敢,”萧承抬头,慢条斯理道“但是高城主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敦煌——还有萧楼主考虑一下。第一时间更新?”
美人在他手里?瞳孔微微收缩,一颗心冷得无以加复,见他已经拴不住自己,便拿萧客行威逼利诱,景凌哲,你果然好手段!
若是以前,云逍对景凌哲念念不忘,无论他要什么都无偿奉上,无论是每年千百车的金珠玉器,还是上好的西域骏马,只要景凌哲发话绝对不会含糊。
可是喜欢毕竟是有底线的,再喜欢十年得不到回应也会死心,再喜欢也抵不住这般无情索要,再喜欢也容不得他将自己的感情当做谋利的道具,把真心狠狠踩碎在脚下。
“敦煌每年无偿向大承提供千百车的贡税和上前匹骏马,供大承组建军队。”听到云逍淡然的声音,萧承愣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的语气虽然平静却不难听出一股肃杀之气。
“若是我就此葬送,敦煌和大承反目,你们自然是一文钱都收不到,”云逍的语气平静地就像一个以物易物的商人,一双桃花眼亮如妖鬼“以你们手的握的筹码,有和我谈判的资格吗?”
敦煌城主常年驻守丝路重镇,和西域各国打交道的机会不少,自然对博弈之术十分精通,懂得何时威逼何时利诱,唯独对于大承,云逍始终客客气气,像这样出言不逊还是第一次。
萧承有些困惑,皇帝派他来的时候只是告诉了他只要直说,那城主绝对没有异议,他怕这样会办事不利,几经打听到了云逍似乎和萧客行有私情,便觉得这是个可以加以利用的地方,没想到却起了反作用。第一时间更新
“萧楼主和您的属下还在我们手里——”不甘心就这么受控于人,萧承一席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云逍瞥了一眼他悄悄插在床脚缝隙里的迷香,再望向已经中招的萧承,语气冰冷:“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敦煌很愿意继续臣服于大承,只要你们不闲得乱插手我高季白的事。”
说罢便径直推开了门,围在外面的听风楼暗卫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有无数弓箭对准了他。
萧客行脸色一变,他是皇室手里的刀,对于皇室的命令只能听之任之,可这回,他要面对的却是他最心爱的人,怎能坐视不管?
“把武器放下。”听风楼主一发话,那些暗卫也有些摸不准该听谁的,萧承是带着皇家的谕旨而萧客行却是他们的上司,正在犹豫却见云逍抬起了头。
有事没事喜欢开口聒噪两句的公子哥儿忽然安静得奇怪,所有认识云逍的暗卫忽然觉得,云逍抬起眼睛望向他们的时候,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常年带在他身上懒散气,竟像一层伪装的皮似的,轻易便能揭下去。
仍旧是那张脸,自然说不上是凌厉,轻描淡写地在别人脸上扫一圈,却让人脊背发凉。第一时间更新
“大承国力强盛,却也算个礼仪之邦,怎么比敦煌这边关小城还不懂得待客之道。”云逍收回自己的目光,回眸望向屋内的萧承“嗯,我怎么也是远道而来,勉强也算是客,你们这样让我一个外人看笑话?”
萧承因为中了云逍的迷香,受制于人,只好示意暗卫们撤下防护。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萧客行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什么翻手为云覆手雨,在皇室天家面前就是一个笑话,他萧客行就是一把杀人的刀,连自己最重视之人落入危险中,他都无能为力。
待众人散去,云逍走向沉默不语的萧客行,见对方并不看自己,桃花眼里闪过一丝不满,硬将他扳过来,强迫他迎上自己的视线。
“我的美人可不是这般窝囊,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难道答应的事准备反悔吗?给我站直了。”云逍皱着眉叱道,声音不大不小却重重落在萧客行心上。
他答应了要和云逍去敦煌,怎么可以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退缩?叹了口气,他搂住云逍,苦笑:“怎么可能,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骗我也无所谓,云逍轻轻地回抱住了他,他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骗了十年,还差这一会儿?不是他不信萧客行,因为对方是真心待他,所以才不愿让他为难,挣个鱼死网破只为了那一个无凭无据的约定,太亏。
不知不觉间,云逍掉入了一个怪圈,一边希望萧客行能履行誓言和他回敦煌,一面又心疼他,怕他左右为难。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纠结,进一步退一步都觉得不是,只能左右摇摆,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