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同赫连水明军士走到地下掩蔽部——机场指挥所的时候,听到飞行员们正在热烈地辩论着什么。
飞行员们都在全神贯注地辩论着,竟没有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他们身边,我不觉吃了一惊,那边,值班小队的飞行员是不是也争论起来了呢?我连忙望过去,谢天谢地,他们倒也安分,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各自飞机的座舱里。
这时,赫连水明却毛手毛脚地掺和到辩论中去了: “我国政府的做法是正确的,你没有权利议论这些问题。”
“我就是有这个权利!我有,你有,千百万象我们这样的人,都有这个权利!”吉拉勇中尉毫不示弱:“从西方压过来的乌云,已经悬在我们头顶上了。这就是斯大林的微笑!我们甘愿用我们这19架飞机来保卫我们的整个天空。”
吉拉勇中尉说着说着,竟悲壮地唱起来:“在陆地,在天空,在海洋……””
赫连水明军士紧上一步,两眼瞪着吉拉勇中尉严厉地质问道:“你为什么散布这种情绪?谁给你的权利?”
显然,赫连水明军士要用拳头说理了,看得出,他既无政治工作经验,又拿不出有力的论据去说服吉拉勇中尉,或者把话题导向别的方面去。
在那些日子里,苏联人确实在小战役颇为得手,而我们则屡屡失利,每一个人都在严肃地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退却局面呢?退却,这不仅使每一个人都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更难以忍受的是心理上的强烈的压抑感
。
当然,在战斗出动之前,发生如此激烈的争论是很不妥当的,可是?禁止别人把压抑在心底的话倾吐出来,那也是不应该的,为什么一定要强制别人把疑问闷在心里呢?
我急忙上前把吉拉勇中尉与年轻的机械师分隔开,好让他们都安静下来。
“你是个惊慌失措的家伙!”赫连水明军士叫唤着。
“你是一个睁眼瞎子!”吉拉勇中尉也不示弱。
“我?”
“就是你!你看不见这些家伙已经窜到什么地方来了吗?你想用前线一切顺利的假象来迷惑人吗?”
“别吵了!”我出面干预:“为什么要说吉拉勇中尉是个惊慌失措的家伙呢?他是一个很好的作战飞行员嘛,他这样说,那是因为他内心沉痛,憋得难受。依我看,我们都应当知道前线的真实情况,只有看清真实情况,才能做出正确的结论,对敌人估计不足是不行的,不相信自身的力量也是危险的。懂了吗?”
“懂了!”飞行员们赞许我的看法。
“那就开始干正经事吧。”
这一场辩论刚结束不过几分钟,我们就出动去执行战斗任务了,现在,要由我们用机炮和炸弹来解决这些问题。
苏联部队已经在鲁特河左岸扩展了几处登陆场,看来,我们的各级司令部并未掌握关于敌军情况的准确情报,所以,给我们下达的任务都很笼统:不是向温格内地区出动,向紧靠着鲁特河的几条大路出动,就是向前方出动。
不过,我们的飞行员心里都有数,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搜寻敌人,在那些日子里,我们探听地面敌我态势的兴趣超过了关心空中情况的兴趣,我们早已知道,在鲁特河沿岸,我军部队很少,就在不久前,我们从空中亲眼看到苏军部队向北转移,我们现在所关注的是,如何阻滞敌军向前推进
。
我们全大队出动执行强击任务,在从鲁特河沿岸延伸过来的每一条大路上,都挤满了苏军部队,根据苏军高射炮部队的位置,我们就能推断出苏军正向东方推进,但进展不快,因为苏军高射炮向我们开火的地点几乎未变。
我们的飞机在盘旋中依次投弹,俯冲攻击敌军摩托化步兵的行军纵队,好几辆敌军汽车中弹起火。
我预感到,苏联战斗机马上就会到来,看样子,敌军已经通过无线电台呼叫过他们了,我们的飞行高度太低,不利于作战,加之,弹药已经耗尽,我立即把飞机集合起来,向森热列亚机场方向飞去。
飞机着陆时,谁都敢于用调整油门开度的办法来修正着陆目测了,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前线机场上,我们终于成功地找到了必需而又可行的办法,这样一个小小的成功,也是值得我们大大庆幸的。
这一天,我们从这个隐蔽机场出动了好几次,执行的都是强击敌军的任务,大队长命令我们返回马亚基机场去过夜——把19架作战飞机留在斯特河右岸过夜他不放心,他怕敌人突然派出偷袭部队来搞破坏。
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全都聚集在地下掩蔽部跟前,已经用电话向马亚基机场报告过--起飞准备就绪,航空保障队的弟兄,包括年轻的赫连水明在内,全都恋恋不舍地望着我们。
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回到斯特河的彼岸,回到家里了,而他们呢?还要继续留在这炮声清晰可闻,硝烟举目可见的前线机场上。
我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来:在返回马亚基机场的途中,绕到鲁特河沿岸去,看一看今天我们强击过的那些地方,顺便游猎它几辆汽车或者干掉几架敌机。
“从城市上空飞过去不好吗?”吉拉勇中尉建议道。
我和卢舍奇少尉组成双机编队,吉拉勇中尉、多布少尉和希扬少尉组成三机编队,这种队形便于机动,为了便于进行空战,我们的飞机都备足了炮弹。
我们的飞行高度是4500英尺,几分钟以后,我们飞临利齐上空,原来的机场弹坑累累,机场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空空荡荡,死气沉沉,利齐上空浓烟滚滚,大海上也是死一般的沉寂,就像刚刚遭受可怕的风暴洗劫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