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小酒肆外便围了百余人,那些黑衣汉子却不进来,只在外面叫嚷,又听一人喊道:“陈老儿,你没胆子出来吗?再不出来老子们便放火烧了这酒肆!其他无关闲人速速离开,省得也被烧死在里面!”
胡不归看了看那矮胖子,见他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心道:这酒店之中就我们两人,这些人定是来寻这胖大叔晦气的,我却要帮他一帮。胡不归说道:“老子自然是无关闲人,可老子酒还没喝够,老子偏偏不走!”
哪知道这矮胖子也环顾了小酒肆一圈,一本正经的道:“老子也是无关闲人,并且酒也是没有喝够,老子也不走!”却像是他真的不是当事人一般稳稳坐着,慢条斯理的喝着酒。
小虎也抱了一块牛肉含糊不清的嗷嗷了两声,大概也是在说:老子更是无关闲猫,老子肉还没吃狗,自然也是不走!只是谁也听不懂它在说些什么而已。
胡不归有些糊涂了,这胖大叔倒像个没事儿人一般的稳当当的坐着,一双圆眼睛四处瞟着,确实像是与他无关一般。若不是他还能是谁?难道说还能是那卖酒的老头儿?那老头似乎被叫喊声惊醒了,从角落里颤巍巍的站起来,佝偻着身子挪到门口向外张望着,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我说这些人是来找你们谁的呀?我好像听他们刚才在喊再不出去,他们可就要放火了啊!你们哪个是他们要找的人就赶紧出去吧,小老儿就全靠这间小酒铺子过日子呢,要是烧掉了那可就没得衣食了。”
胡不归到:“反正不是来找我的,你没听他们喊什么陈老儿,那分明是在喊一个老头,你看我像是老头吗?”
这卖酒的老头倒真的佝偻着身子眯缝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胡不归到:“好像真不是来找你的,你连胡子都没几根。”说完又看着那矮胖子道:“那莫非是找你的?”
这矮胖子跳下条凳,站到他面前大声道:“老子姓杜,你说他们找的是谁?他们找的是陈天仇!”
卖酒老头喃喃的道:“噢,好好,你姓杜,我知道啦,你姓杜嘛,不用那么大声吧。震得老头子耳朵都疼了,他们是来找一个叫陈天仇的人的,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却不知道是哪个啊?”说着低头思索起来。
这姓杜的胖子看他这副样子,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还真他妈有你的哦!你个老小子不姓陈你姓什么?你还他妈耳熟,这陈天仇不是你的名字是谁啊!”
这老头猛一拍大腿道:“对了哦,我从前好像是叫陈天仇的噢!”突然又转过脸来问这胖子道:“咦?你又是谁?你是怎么知道我叫陈天仇的?”
这姓杜的胖子忍无可忍,大声吼道:“老子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你小子叫陈天仇!你他妈八岁为了抢个鸡蛋打破老子的头,十八岁那年为了个娘们跟老子断交加入他妈的什么魔教!你会想不起来老子是谁?老子就是杜驭龙!”
这老头听到杜驭龙三字,全身一颤,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放出些光亮来,望着杜驭龙颤声道:“你是驭龙?哎呀,你怎么变胖了呢,是肥肉吃多了吧。我可都认不出来你了呢。”
胡不归奇道:“我说这位大叔,你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能忘掉啊!你可真是很厉害哦,却不知道你是怎么练出来的啊?”
这陈天仇微有得色的笑了笑道:“嗯,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听杜驭龙道:“我呸啊!你这老小子还好意思说啊!这记性差到如此程度,你还好意思臭显啊?人家外面可还有一堆人等着你出去呢啊!”
胡不归心道:这两个人看起来倒像是老朋友呢,却似乎都有些怪哦。真是有趣的紧。
这陈天仇嘴里嘟囔着:“好好好,知道啦。小杜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啊,人家又不是故意要忘掉的。”说着依旧佝偻着身子走出门去,站在门口道:“你们都是来喝酒的啊?那快请进来啊!哦,人太多了,你们分批进来喝酒吧,小店盛不下这些人。”
当先一个身材瘦高的黑衣人道:“大爷们不是来喝酒的!是来找人的!”
“哦,是来找人的。”陈天仇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道:“那你们是来找谁的啊?”
咣当一声,一个黑衣人手上的狼牙棒都掉了下来,只见他跳着脚骂道:”老东西!我们是来找你的!你他妈不会这么快就又忘掉了吧!”
陈天仇委屈的道:“我又不是故意要忘掉的,不是刚想起来我就是陈天仇嘛,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
却见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人,这人身材魁梧,站立之间宛如一座黑色的山峰,这人笑道:“陈左使还记得小弟吗?想当年陈左使跟着魔君他老人家叱咤风云好不威风,怎么这些年不见竟然变成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了?却是英雄末路啊!”
陈天仇听他说到魔君,不由得全身猛然一挺,身形也跟着挺拔了起来,一双眼睛寒光四射,盯着那人道:“你小子又是哪个?老朽却不记得魔教当年有你这么个傻大个!”
那人哈哈大笑道:“陈左使连自己的名字都可以忘掉,不记得在下这等小人物却也不稀奇了。在下巫神道座下巫王六卫中的老大尹扬,老前辈风光之时,在下只是魔王殿的一名小小的侍卫,自然不入老前辈法眼。”
陈天仇鼻孔哼了一声,道:“巫神道这小子命你们来抓我?”
尹扬道:“我家宫主命我等请老前辈前去叙旧,只怕老前辈不肯赏脸,这才带了这许多人来一起相请。”尹扬身后站着的老五霍莽却小声嘀咕着:“跟这老东西何必这么客气,大家一齐上,干翻了他拖回去交差就是了。我看这老东西脑子都不清楚了,就是抓了回去,也没多大用处了。”他声音说的极小,又相隔甚远,本来只有身边几个人听到了,都露出赞同之色。却不料着陈天仇记性不好,耳朵却是出奇的好,他咳嗽了几声,一个背又驼下去不少,正在一边咳嗽一边以手抚胸,却突然人影一闪,啪啪两声清脆之极的巴掌响起,响声未决,他人又回到了酒肆门前,却像是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样,而霍莽的一张脸却被打成了一个猪头模样。巫冥宫众人无不骇然,许多先前轻视这陈天仇之人此刻早已收了轻视之心,反而全神贯注的戒备起来。方才那一下子,若是陈天仇有意要取霍莽性命的话,此刻霍莽早就是一具死尸了。
胡不归这才发现,原来这卖酒的糟老头原来却是个绝顶的高手,不由得大声叫好道:“大叔厉害啊!真是快如闪电!英雄了得啊!刚才那一下叫什么功夫呢?”
陈天仇呵呵笑道:“小兄弟,这个也马马虎虎啦,好多年没动手,都快忘光了。叫什么名字我可不记得了,不过话说回来啊,你虽然夸的我老人家很受用,但是酒钱可是一文也不能少啊,你们刚才一共喝了七斤六两酒,还有五斤上好的酱牛肉,我老人家可都记着呢!”
胡不归和杜驭龙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却不知道这个糟老头子连自己名字都可以记不住,竟然还把他们二人的帐记得如此清楚,真是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是怎么长得了。
杜驭龙一只鼻孔喷出一股气来,道:“老小子怎么这般财迷!不过是几斤酒而已,老子来吃喝你的便是给你面子,你还管老子要钱?小兄弟,不用管他,咱们两个接着喝!”说着竟然一改先前慢条斯理的饮酒方式,咕咚一口酒干掉了一碗。胡不归心中也是大以为然,想:老子们喝你的酒那是很给你面子了,再说你这会儿还有空管我们吃喝吗?当下也是狂喝起来。就连小虎看到胡不归和杜驭龙两人狂饮,它也立即抱了一大块牛肉不要钱似的狂啃起来。心道:老子吃你的牛肉也是给你面子,这牛肉味道还真不错。
陈天仇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三个狂吃滥喝的家伙,直气得似乎驼背也直了三分,正要发作,却瞥眼看见外面站立的这许多人,诧异的道:“咦!什么时候来了这许多人?”咣当一片乱响,里面是胡不归和杜驭龙酒碗摔落之声,外面也是一阵叮当乱响,却是许多狼牙棒、流星锤砸落地面的声音,真是此言一出,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所有人都吼道:“你这老东西记性未免也太离谱了吧!”只有胡不归大声叫道:“大叔!你好厉害哦!这么快又忘啦!”
陈天仇不好意思地回头笑笑,道:“嘿嘿,马马虎虎啦。”
却听见杜驭龙喝道:“小心!”面前一片虚影如天罗地网般的朝陈天仇罩过来,胡不归离得虽远却依然感到了那股熟悉的劲气,却是黑龙曾经对他用过的暗龙缚神索。十余股暗龙缚神索无声无息的窜过来,封住了陈天仇的前后左右,眼见着陈天仇避无可避,却见他迅捷无比的出掌,啪啪一阵爆响过后,竟然在每一股暗龙劲气上都拍了一掌,却像是打在毒蛇的七寸上一般,这十余股暗龙缚神索顿时萎顿下来,嗖的缩回了尹扬的手掌中,却听尹扬一声暴喝道:“还不快上!等宫主责罚吗?”说着身形如电,窜了出来,手上黑芒一闪,一道强劲的魔气削了过来。而老五霍莽刚才被陈天仇打了几个嘴巴子,早已按耐不住,此时一出手就是十余道黑色闪电般的暗魔刀气,从各个角度向陈天仇削去。
这两人一动,其他巫冥宫众人也都纷纷发动,十余个黑衣汉字,抢步上前,各使法宝向陈天仇攻去。这些人都知道面前这个浑浑噩噩的老头子却是个高手,于是下手间都用足了平生所学,丝毫不敢怠慢,一时间杀声震天,庞大的压力汹涌而来。
胡不归在酒肆里骂道:“这么多人打一个,好不要脸!”说着便要窜出去帮忙,却被杜驭龙拉住了手腕,道:“不着急,这几个小角色却为难不了他的,我们且先喝酒吧。”说着硬是拉了胡不归坐下,端起了酒碗喝了起来。
面对滔天的压力,陈天仇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腰杆一挺,一个人猛然间生出一股绝大的气势,只见他巍然独立,一声长啸过后,一条狂龙般的巨大黑气绕身而出,龙首笔直的冲向巫冥宫众人。当先十余人被这股黑气撞上,庞大的劲气瞬间将这十余人撞成一团血雾,满天飞散开来,威势猛不可挡。这黑龙般的劲气却如活物一般,龙首一扭,又朝着左侧冲去,又有十余个躲闪不及的黑衣汉字被打成肉酱。顷刻之间便打散了众黑衣人的攻势,众人大骇,纷纷疾退。那黑气昂首横挡在巫冥宫教众与陈天仇之间,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早就发觉不对而远遁出去的尹扬失声道:“魔龙气!这陈老儿果然会天魔宝典上的玄通!”
胡不归见这老头儿有如此威势,禁不住叫起好来,陈天仇哈哈大笑,道:“这帮小杂碎也敢来找老子的麻烦,想请老子去喝酒吗?你们却还不配,你们回去叫巫神道来吧!”
杜驭龙却道:“打死几个魔教小崽子有什么好神气的,想你在魔教混了一辈子现在却被魔教追杀,真是混得够衰的!”
陈天仇昂首道:“此时的魔教还算是魔教吗?老子当年跟着魔君出生入死,纵横天下之时怎不见你小子敢出来放半个屁?眼下魔教四分五裂,争权夺势、互相仇杀,若非如此,老子又怎会脱离魔教到此处来卖酒度日?若有新魔君降世,老朽愿遵魔君号令,重振魔教声威,岂不是比在此处苟延残喘来的快活?”
尹扬却在远处喊道:“陈老此言有理,我家宫主雄才大略,正是振兴魔教的不二人选,只要陈左使入我巫冥宫,何愁我魔教不能东山再起?我家宫主对陈左使推崇备至,万望陈左使以振兴魔教为重,与我们一同回去吧!”
陈天仇骂道:“放屁!放屁!巫神道也妄想做魔君吗?当年魔君有难,他却借故远遁,不去增援,以至魔君被正教暗算,我不去见他也就罢了,若是见到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断!更不要提什么拥他为主,你们不过是想染指那传说中的天魔宝典,我告诉你们,别说我老儿手中没有天魔宝典,便是有也不会交到你们手中的!”说到此处,双臂一振,排山倒海的气势汹涌而出,一排九丈高的黑色魔气涌向巫冥宫众人,数十个教众躲闪不及,被黑色气浪打飞出二十余丈,眼见着活不成了。其余众人运功向抗,却也是如在惊涛骇浪中的落叶一般,眼见着便要被巨浪吞噬了,而黑色巨浪越来越大,一浪大过一浪。
尹扬惊呼道:“魔焰滔天!大家赶紧撤退!”
在酒肆中的杜驭龙也为之动容,手中的酒碗竟然撒出些许酒水来,而胡不归则是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就连小虎也停止了吃食,一双眼睛惊讶的望着外面。却听陈天仇道:“你们此刻还想走?只怕是已经太晚了!”双臂上下挥舞,一片巨浪拍打过去,淹没了二十余人,瞬间化为了血水,夹杂在黑浪之中,更增添了黑浪的威势。一时之间,哭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这百余人尽数被困在滔天巨浪之中,没有一个可以脱身而去的。
就在此刻,突然在陈天仇脚下,突然伸出一双枯爪,闪电般地抓住了陈天仇的双足,只听见咔嚓两声,便将陈天仇的双足捏断,随即从地下钻出一个黑影,鬼魅一般窜出来,一只爪子抓向陈天仇的脖颈。陈天仇却想不到地下有人偷偷埋伏着,只觉得双足剧痛,身子尚未跌倒,眼前那只宛如白骨般的手爪已经抓到了他的脖颈。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陈天仇身子后仰,双掌齐出,打向这人胸口,这人身子突然在空中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宛如一条怪蛇一般,躲过了陈天仇威力无匹的两掌,而手爪却暴涨一尺,眼见得这一爪便要抓烂陈天仇的脖颈,这人指尖已经抓上了陈天仇的咽喉,却突然间一道寒光直指这人的咽喉,那人身子爆退出去,人飘在空中,厉声道:“陈天仇!你果然与正教中人有所勾结!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振兴魔教!”
陈天仇的咽喉已经落下五道血痕,却所幸并未伤及要害,若不是这一剑来得快,只怕是他一颗脑袋就要被这人拧下来了。却见一个矮胖身子挡在陈天仇身前,手中一柄宛如秋水的长剑仍兀自摇动着,散发出一片清冽的寒光。却正是一直在喝酒的杜驭龙。另一道人影飞快的扶住了双足尽断的陈天仇,却是胡不归奔了出来,胡不归骂道:“你他奶奶的鬼鬼祟祟的偷袭人,还有脸骂人吗?”
这人在空中狂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来管老子的事儿?陈天仇,你交出天魔宝典,我便绕了你们不死,否则——哼哼。”话声未毕,一双手爪凌空击出,只见一片惨白的爪风横扫过来,胡不归抱了陈天仇向后一月,却见杜驭龙迎着爪风而上,一个肉球一般的身子却灵动无比,手中长剑丁零当啷的与那双枯爪瞬间相交了上千次,稳稳守住了对方的攻势。
陈天仇忍痛骂道:“张顾,你我同为天魔使,你却不顾身份这般暗算于我,莫非你也投靠了巫神道了吗?枉费老子从前与你称兄道弟,真是瞎了眼,认错了人!”
张顾一边与杜驭龙激斗一边说道:“陈左使,从前的事儿就休要再提了,巫神道虽然不怎么样,却也没有勾结正教,他答应老夫得到天魔宝典之后大家共同参阅,重新光复魔教,向你这等勾结外人的家伙对付起来自然是不需要讲什么手段的!”
胡不归听着生气,将陈天仇放在地上,飞身出去,骂道:“你先人板板的,鬼鬼祟祟偷袭了还偏偏有这么多话讲,真是不要脸之至,明摆着就是打人家不过,所以不敢正大光明的动手,还他妈的编什么理由,老子代表我家小虎鄙视你!”
这张顾也是从前魔教的天魔右使,地位崇高,那里受过这么一个无名小辈奚落,不由得暴怒起来,呼的在空中一转,人已经闪到了胡不归身前,双爪爆起,直向胡不归胸口和顶心抓去。杜驭龙始料不及,抽剑去阻隔,却已经晚了一线。却见两道清光骤然的飞出,夹杂着隐隐雷声,却是胡不归放出两枚三清灭魔梭,距离既短,灭魔梭的威力又是极大,直把个张顾搞得措手不及,却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竟然有这等法宝,双爪回收,身子猛地一扭勘勘避过了两枚灭魔梭,却背心一痛,原来是杜驭龙的剑已经刺入了体内,杜驭龙这一剑入体,顿时生出爆破之力,晓是张顾奋力前窜,背心处也被炸得血肉模糊,他惨呼一声,化为一股黑烟,向远方遁去了。
其他巫冥宫中人,自张顾出现,便都从失控的魔焰滔天中解脱出来,此时见到张顾独自逃跑,也都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