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没有理她,却从镜中看到李桓身边的小内侍进来,口中报道:“师傅让奴婢给娘娘送花来。”说话间,已是十余个内侍捧着不同花摆放在廊下,有粉白芍药,富丽牡丹,都不是应时之花,却格外灿烂炫目。
阿琇微微一笑:“替我谢过你师傅。”那小内侍甚是伶俐,又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直哄得阿琇露出笑意,方才去了。
翠缕瞧着阿琇心情甚好,存心想在阿琇面前抬举云英,便推了她一把,笑道:“采人娘娘最是温和的,你拿出平日里的本事就成。”
云英捻起螺子黛,在妆盒里细细研了,便为阿琇用心描画起来。她描好了一边,退到一旁,嚅嚅道:“娘娘看看可是合适?”
阿琇往镜中望去,只见她将眉峰画若远山,十分雅致,笑道:“果然是不错的。”
云英略略安心,又上前去画另一边眉。
阿琇问道:“你从前学过画?”
云英点头道:“奴婢从前入大将军府前,随父亲学过丹青。”
木槿心中忽然一沉,只觉得有些不妙。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阿琇随口问道。
“家父曾……曾……”云英看了翠缕一眼,结结巴巴,不敢说下去。
阿琇留了心,转头望着她道:“曾是什么……”
云英迟疑道:“家父……曾在晋廷中为画师,后……后来跟随会稽郡公为长随……”
阿琇豁然明了,原来她也是汉人出身,想来是国破之时,这些官家妻女尽皆沦为奴婢。她心中生了同病相怜之感,温言问道:“你父亲现在也在邺城吧,他有没有给你寄书信来?”
云英忽然叩头泣道:“奴婢想为老父求一个恩典。”
“云英!”木槿厉声道,便想喝止云英。
可哪里还阻拦得住,只听阿琇已然正色道:“你让她说完。”
云英哭得双目通红,却是抽泣道:“会稽郡公已遭横死,奴婢之父只是小小一个画师,可否饶他性命?”
“会稽郡公死了?”阿琇忽然面色煞白,哪里还坐立得住。
翠缕却面露迷茫之色,追问云英道:“你此言可信否?会稽郡公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木槿心中厌极翠缕的装腔作势,却也只能实话道:“信是三日前递进来的,云英哭了几天了。”
阿琇秀眉陡揪,直视着云英道:“实情到底如何?”
云英伏在地上,低声抽泣道:“奴婢的家人来书信说,会稽郡公七日前暴毙,如今郡公府中旧臣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府内已经乱成一团,奴婢的父亲不知是死是活。”
“是怎样死的?”阿琇双手都攥紧了,直盯着云英道。
“是鸠毒,”云英哭道,“七日前陛下赐下了一壶酒,臣女的父亲本想代饮,可郡公不让,郡公喝下酒便毙命了。”阿琇哑声道:“郡公死前说了什么?”
云英垂头哭泣道:“信里说,是夜窗外有风雨声,郡公听了一会儿,问道:‘是杜鹃在啼吗?’说罢便咽气了。”
阿琇呆了一瞬,却再无一滴眼泪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