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眉立在殿下,只道:“怎连这点事也办不好?”
李桓一惊,赶忙命人去请铁甲卫来。
不多时,石勒便带了两三个人匆匆赶到。李桓皱眉低声说明了旨意,石勒一怔,侧身望去,只见阿琇驻足在殿外,瑟瑟秋风吹起她的斗篷,露出内里天水色的裙裾一角。
仰头望去,只见那四五只老鸦竟是栖在殿顶的檐头兽上。他低头想了一瞬,忽然左袖微扬,那几只老鸦霍然飞了起来,可还没有飞开几步,却顿时都跌落下来。宛如几个浓浓的墨点,抹在了明黄的琉璃瓦上。在旁候着的几个侍卫忙去捡下了老鸦,却是连一点血迹也没留下。
石勒拱手对李桓道:“要是没有别的差事,末将就先退下了。”
阿琇一直在殿外驻足而立,此时忽然回过身来,却道:“石将军好俊的身手,这是袖箭?”
“是影箭。”石勒躬身道,“李公公吩咐不可污了大殿,故而末将用的是银丝为箭,影若无形。”
李桓留情瞧去,果然那几只毙命的老鸦身上都无血迹,只有极用心看,才能看到腹上有很小的创口,果然是立刻毙命。他心下一凛,愈发对石勒多了几分敬畏。只听阿琇却漫不经心道:“影箭可以杀老鸦,也可以杀人吧。”
石勒微有异色,强捺道:“娘娘此言何意?”
“无他,”阿琇施施然转身回了殿中,只飘下一句:“只是敬佩将军这样身手,却屈居小小侍卫统领。”
第二日,阿琇便带着木槿搬回了晖华殿。此时宫中的每个人都对阿琇变了神情,有的只是恭敬,有的甚至谦卑,概莫过于敬畏她的权势。
唯有刘聪对她一如寻常的样子,这些时日以来,每日里下了朝,他便来她宫中小歇一会儿,有时是听她抚琴一首,有时与她对弈一局,总是来去匆忙,却也一日都未间歇过。
见她搬回晖华殿,他只问了一句:“怎的不在太极殿住下了?”
“那里总有股血腥味,”她右手刺伏,手抚在琴弦上,轻描淡写道:“怎么都擦不掉。”
他神情淡淡的,信步走到她身旁:“你在弹什么曲子?朕怎么没有听过。”
“《胡笳十八拍》。”她深吸了口气,却是勾指抹了一下宫弦,冷冷道:“陛下在宫中该是听不到的。”
胡笳十八拍是蔡文姬在匈奴时所作,曲的十八拍,最是凄凉婉转,说的又是匈奴之事,如今宫中怎会演奏。
刘聪沉默片刻,面色已是不佳。
阿琇忽然轻声唱道: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她的歌声轻柔婉转,恰与琴音交融,却是别有一番悲怆情致。木槿在旁听着,眼眶不觉红了,却不敢偷偷拭泪。
“这是第一拍,”阿琇忽然顿了顿,转眸望着他,“陛下觉得如何?”
刘聪“嗯”了一声,却不说话。
阿琇左手摁弦,轻滑名指,吟揉宫弦,琴音顿转呜咽,她又唱道:
戎竭带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
天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
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