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微一整衣冠,换了一副淡然的笑容,踏着步子慢慢进了屋子,只见屋中一片狼藉,乌檀描金的案几上都横七竖八地堆着些文牍,数个精致如玉一般的越窑茶碗在地上摔得粉碎,赵王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笺,瞧上去气得不轻。案几旁还立了几个侍者,个个都吓得发抖。孙秀接过纸笺读了读,只见是司徒王衍写来的一封信,信中说自己的小女儿已经许配给了中书令裴淼的公子,恐怕不能入宫侍奉天子,言辞虽然恳切,但推托之意一望可知。
孙秀扫了一眼信,心中已是明了赵王生气的缘由,这恐怕不是赵王收到的第一封辞信了。他想了一瞬,忽然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衍此信实在是推得好!”
孙秀,字俊忠。
“喜从何来?”赵王的脸上有了几分阴郁,没好气道:“王衍这老儿,若不是孤王保了他,就凭他和贾家是姻亲这一条,他现在连命都没有了。孤王把他从一个小小的车骑将军升做司徒,他现在居然还敢来应付孤王。”
孙秀摆了摆手,那几个侍者如释重负地赶紧出去了。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关节,缓缓道:“以小臣看来,琅琊王家已经出了许多亲贵,渐成王爷掣肘,不可更贵了。”
赵王的双眉微微挑起,心中若有所思。
“何况王谢两家,历来都属高门,若再出一个中宫,日后要成为王爷的心腹大患。”孙秀瞧着了有所意动,劝说道:“除此之外,若要在朝中大臣中选一个依附王爷之人,恐怕齐王淮南王他们都要齐力反对。可若要让他们推选,那断然会对王爷不利。”
赵王沉吟道:“依你这么说,竟是无人可选了?”
孙秀不紧不慢道:“王爷可还记得泰山羊氏?”
赵王皱起了眉头:“你是说羊瑾老儿?他当年做过尚书右仆射,倒算得上是名门。只是羊瑾老儿当年就十分的古板不化,先帝也十分厌他。”
孙秀轻描淡写地解释道:“羊瑾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如今他儿子羊玄之刚刚入京任光禄大夫,只是个闲职而已,与朝臣并无什么瓜葛。他有个女儿,今年十六岁,去年被贾后选入宫中做过女官,相貌仪礼都是上佳。”
赵王想了一瞬,心知羊氏家世单薄,如果入主中宫,也更容易掌控一些,而且齐王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他心中满意了十分,只是口中仍然道:“如此说来,此女也可为人选。”他转念一想,又说道:“这个羊玄之可与你有何瓜葛?”
孙秀跟随他多年,素知他性情多疑,当下不敢隐瞒,跪下诚惶诚恐道:“小臣不敢瞒过王爷,羊玄之的岳丈孙旂,是小臣的族叔,小臣并不敢瞒私。”
赵王点了点头:“起来吧,你既然如此剖清,孤王自然信得过你。”他心中大事已了,当下轻松了几分,转头见桌上还有两盏热茶,便吩咐道:“这是巴蜀今年新晋来的白鹤茶,你尝尝看比匈奴人的酷盏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