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姑笑回:“还是姑娘思虑周全,老奴还要去给夫人回话,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老奴告退。”
绯流送梅姑姑出去:“姑姑,这几日绯流会代替水色留在将军府服侍主人,丫头初次入府,平日里的规矩若有不合之处还望姑姑多多指教,这是丫头前几日才得的绒线,颜色正好给姑姑用呢。”
梅姑姑接了绒线笑道:“你这丫头心巧嘴甜的,有什么让老婆子帮忙的,说罢。”
“请问姑姑,府上的冰窖里可有存着的茉莉花瓣?我想取一些来做梳头发用的茉莉花水。”
梅姑姑一怔随即道:“是要做来给方姑娘用的吗?”
绯流心头一跳,猛然回想起方琮对自己关于茉莉花水的问题避而不答的样子,她直觉看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此刻当着梅姑姑的面只能微笑着道:“茉莉花有镇静安神的作用,几天前主人让我准备了一些茉莉花水,我以为她是要带来和燕小姐一起用,似乎是我做得太少,连罐子都收拾起来了呢。”
梅姑姑笑道:“毕竟你预备的只是一两天的份量,用的人却有两个呢。自去年开始,将军府的冰窖里就陆续存了很多花瓣,我去找一找,若有便给你送来。方姑娘这会儿才用饭,晚上可能不太有胃口,老奴会吩咐大厨房多做些精致小菜送来,不知方姑娘有什么忌口和喜好?”
绯流忙道:“姑姑不必费心,主人刚沐浴,这会儿吃了东西,稍后吃了药就会歇下。厨房的人这几天都够忙了,等燕小姐,不,言夫人回门他们还有得辛苦,所以这几天就不用多为主人费心了。主人平日吃得清淡,因着吃药所以腥辣生冷都忌口,本来她也不太吃甜,不过这阵子她吃药太多,现在也一样了。”
梅姑姑笑道:“也是,方姑娘又廋了,真应该好好补补,等会儿我多送些补品过来,今儿刚收了一颗上好的灵芝,夫人当时没让进库就说要留下给方姑娘。既然方姑娘今天会早歇,那老奴就早些送来吧。”
绯流应着将梅姑姑送出了院门,等她回房的时候方琮已漱完了口,正要准备休息。绯流忙扯住她:“主人这会儿可别急着睡,会积食的。奴婢陪您说会儿话,您吃了药再睡可好?对了,您帮奴婢配色吧。”
方琮看着绯流拿来花样,帮着挑了几色绣线:“这个彩蝶牡丹的花样真漂亮,可用大红的霞光锦来绣会不会犯色?改用蓝色或白色不好吗?可惜没有丝绒绣线,不然用粉色的锦缎也很不错,你觉得呢?”
绯流拿着线比了比:“可奴婢的花样已经直接描在这上面了,而且这料子轻软严密又吸汗透气,拿来做夏天的抹胸最合适了。主人说,奴婢绣一双玉色蝴蝶和艳粉牡丹会不会好看?”
“这个花样挺常见,可配色还算别致,只是稍嫌过艳了,若配上玉色的压边能更好一些,”方琮打趣道,“不过我家绯流穿什么都好看。说起来,千色坊最近可有什么新进的好货?天气暖和了,也该瞧几样新料子给大家裁春衣,鞋子也该做新的了。你抽空跟千色坊说一声,挑好了料子就让他们赶工吧。”
绯流端了药送过来:“趁药还温,主人喝了歇着吧。奴婢等府里的人都用过晚饭就放了张婆子的女儿。”
方琮宽了外袍去榻上休息,绯流换了安神的暖香在内室守着方琮刺绣。天色渐暗,绯流将张婆子的女儿放了回去,并安排好上夜的人才关了院门。绯流绣了一层花瓣,看看时间尚早就和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方琮睡梦中觉得口渴,哼了几声没人应就醒了,她起身喝了半杯温水,见绯流在躺椅上和衣睡着就取了薄毯给绯流盖上。方琮套上厚袍又拿了大毛披风系上才去外间坐下,对着半开的窗子发呆。
初八夜,冷空寒星,方琮看着院子里的树影,突然蹙眉:“现在初更将尽,您怎会得空过来?难道不是应该陪着客人热闹么?我这里冷门冷院的,您来不合适,趁着这会儿还没惊动别人,您赶紧回去吧。”
“我听十四说了将军府的事,一整天都揪着心却走不开,这会儿言府的客席正热闹,我让十一他们顶着,我过来看看你。虽然十四说你没事,但不亲眼看着就不安心。听说你今天醒的很早,将军府里外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应该非常累了,怎么不去休息?亚城的春夜是很冷的,你这样坐着容易着凉。”
“我若不到这里坐着,岂不是让你整夜都悬着心?”方琮拢着袖子笑出三分妩媚,“我没事,你回去吧,言家离了你也不好,而且将军府里的人也不干净,如今燕姐姐不在,我凡事都必须谨慎。您也要小心一些,若是被谁看见什么,败坏的就是好几家的名声了,怎么,难道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有,只是你这样一说我反而什么都不能说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还没完,你凡事别太心软,张婆子的事你们姐妹做主,我不便掺和,只是那两个宫里的丫头能不能留给我?我有一点事想问她们。”
方琮蹙眉:“燕姐姐已经嫁人了,她还要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你是真问还是随便说说?”那声音带了十足的笑意,“我照实说可以么?只怕你还未必有兴趣知道,因为那些手段实在是肮脏恶心人到了极点。朗悦庄那边我安排了人,不会让任何人过去捣乱,明天让水色回来照顾你吧,将军府里只留绯流一个人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十三和燕婧也很担心你。”
方琮摇头:“我只在将军府住四天,总不能把朗悦庄的人都弄进来,知道的说我胆小怕事,不知道的反倒笑话我轻狂。横竖我住到燕姐姐回门就罢了,这些小事忍一忍就算了。张婆子的事您确实不能插手也不便插手,至于那两个宫女,您不能动,您从这件事里抽身才是最明智的。告诉燕姐姐耐心些,最迟十天半月这件事就能有个收尾,柳家会安分很长一段时间,我保证。快三更了,我要去休息了,您请回。”
唐靖在阴影里看着方琮慢慢起身笑着关上来窗户,很快内室的灯盏被点燃,女子温柔的声音迪迪地想了片刻,很快内室的灯盏又灭了。唐靖在树影里静静地站着,寒凉的夜风摇动枝杈,只是一个转瞬花木下就少了那个修长的身影。方琮唤醒绯流去矮榻上睡,她听着外面消失的脚步声扯了扯嘴角,睡去。
次日绯流一早起床用梅姑姑送来的花瓣做了些茉莉花水,本来她还担心赶不及给方琮用,但没想到方琮竟一觉睡到了下午。绯流担心方琮身体不适,本想立刻让十三过来,但看着方琮精神不错胃口不错也就放下心来。入夜方琮依旧很早歇下,睡到半夜她叹了口气披衣起身去外室开了窗户:“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我睡觉本来就轻,还被您一再打扰,请不要让我在将军府的日子更难过了好吗?今天的我对您实在无话可说,所以请回吧,还有这种让人不快的事情也请不要再做了,好走不送。”
那人静默了一会,声音中带了歉意:“我担心将军府的眼线,所以用了较极端的手段。我来还有事想问,你能想办法见到柳茹么?这段时间她安静得异常,而且我担心这会对你的计划有不好的影响……”
方琮本想关了窗子走人,闻言却只是叹了口气:“你有时候意外地笨拙,这让我感到无力。柳茹不在我的计划中,也可以说无论她怎么做都不会影响我的计划,我这样说能让你放心去联系那丫头了吗?”
“你知道?”
“你并没有特别隐瞒,不是吗?”方琮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有一瞬间的不忍,“让病弱的孩子去做那种事,难道宫中那位真的把你逼到了如斯境地?亦或是你对她的不忍只能用这种不痛不痒却又无比残忍的手段来表现?不过无论如何,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你不后悔,就好。夜深了,回去吧。”
“我明日会再来,药却是不会再用了,你安心睡就是。”
“随便你吧。”方琮关上了窗户。说是这么说,可是次日的三更初,方琮还是黑着脸坐在了窗边,她拢着袖子闷坐了两刻钟才准备回去休息,正要起身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子里某个固定的位置传来一声很轻的“扑哧”!方琮蹙眉拉开了窗户,将桌上的一只骨瓷茶托丢了出去,“烦死人了你!”
绯流一下子惊醒过来,顾不得披衣服就匆匆跑来了外间:“主人,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方琮关上窗户将披风系在绯流肩上,“我觉得心里闹腾睡不安稳,刚又被外头的声音惊醒就过来瞧瞧,是只野猫在花园里扑腾,好在没有乱叫,不然连你都吵起来了,快回去睡吧,天还早着呢。”
绯流裹着披风:“主人才要赶紧去睡,穿这么单薄仔细着凉。主人是不是不困?那奴婢陪您说话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