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对着唐靖嫣然一笑:“你说得对。”然后把人给赶了出去。当天下午柳家在亚城城郊的一座大庄子起火,屋舍尽毁万幸没有死伤,庄子上的总管连滚带爬地奔进柳家大门,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将事情说了七八成,柳夫人大惊失色连忙让管家和心腹婆子带人去庄子上安置,又再三叮嘱他们不要声张。
柳夫人在府里坐立不安,傍晚时分管事婆子灰头土脸地回来,顾不得梳洗就在柳夫人耳边一阵嘀咕,柳夫人面如土色,一叠声地催着丫头更衣套车,不到半个时辰就收拾妥当忙忙地出了家门往庄子上去了。晚膳时分柳夫人下了马车,入目就是一片火海,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跪着并没发出多大动静,因为烧在断壁残垣上的大火呈蓝色且仔细看的话在火焰中间还有一张扭曲的人脸。
柳夫人见状由不得膝弯一软,一句“我苦命的女儿”还没喊出口,微凉的夜风吹过,火势竟然开始减弱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灭了。天色黯淡下来,跪了一地的奴仆们不但没松口气反而更加惊慌,有人张罗着要点灯,可住处都被烧毁拿什么点呢?混乱中有人发现了柳夫人,管家擦着满头满脸的冷汗上前禀告:“夫人怎么过来了?此刻天色已晚,这里没有让夫人歇息的地方,夫人还是先回府也免得……”
柳夫人看着管家打了个颤止住话头,她更觉得身上发冷。身旁的大丫头早就吓得脸色发白,此刻看着四处灰蒙蒙的人影更是害怕:“管家说得对,夫人还是先回府,庄子里人手尽够了……”
柳夫人紧紧攥着帕子,水葱似的指甲齐根断了都没察觉。她脸色煞白地抓着管家的胳膊:“怎么会这样!怎么我来了那火就灭了?白天着火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刚才那样的?都有多少人看见了?咱家庄子四边都有庄子,不是朝中权归的就是皇子们的,我记得七皇子的庄子离这里也不远,他那边可有人过来?”
柳管家冷汗涔涔:“周围的庄子里倒是没人过来,只是今天的两次大火动静都不小,只怕瞒不住……”
柳夫人彻底瘫软在地:“这可如何是好,嫣儿还没找到合适的女孩子,若先让七皇子知道了该怎么办!管家,庄子的马可还在?太好了,你即刻去二老爷家请四姑娘柳蕠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说!等等,带上这个,若四姑娘不听话你就说我有几句私房话要跟她说,等到没人的时候往她脸上一吹就完事了,快去!”
管家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如今一看柳夫人的架势登时也明白了几分,他没有接过药瓶,反而小心地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才低声道:“夫人,这是下下策,当真使不得!四小姐已经订过亲了!虽然分家的姑娘里只有二爷家的四小姐和咱们家二小姐有九分像,可两人的性子南辕北辙!万一到时候闹开来,最没脸的和最受迁怒的都是咱们啊!万一四小姐发现逃不开,最后拼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二爷那边又该怎么交代!夫人可别忘了,二爷现在是柳家的家主啊!咱们要慎重啊!”
“你懂什么!”柳夫人也生气了,但因为担心被别人听见只能压着嗓子说话,听起来色厉内荏,“二丫头已经死了!她和七皇子的婚事是御赐的,咱们家里没了老爷,不能再没了盛宠和帮衬!我也没想让四姑娘顶替二丫头做什么,只是先把眼下的事情混过去,免得惹人怀疑,至于其他的,以后再做打算!”
管家心中冰寒,他很清楚夫人说的“其他”指的是什么,看来夫人不打算给二小姐收尸装裹了。这样的主家连亲生女儿都可以舍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更不是人了,如今柳家势微还是早作打算吧,管家打定主意才接过小药瓶一径去了。柳夫人唤来心腹婆子仔细交代一番也扶着丫头,坐马车回府了。柳夫人惦记着四姑娘,一路拼命催促车夫快些,谁知马车刚拐进巷口就突然停下,柳夫人心有不悦便喝命丫头训斥车夫,丫头挑开软帘尚未开口就是一声尖叫,柳夫人亲自探身,只一眼,脸上立刻就没了血色!
数十步外的柳家大宅火光冲天,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灼人的热度,柳夫人看着通红的火海没来由的发寒:火光上方影影绰绰摇动的影子看起来竟有七分柳茹的身形!火光惊动了周围的大户人家,有不少人喊着“走水”走出家门救火,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闹鬼”,街上顿时混乱起来,打开的院门一扇扇关闭,很快就只剩下停在巷口的柳府马车和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柳家人。
柳府的大火烧到半夜就灭了,只余下浓烟诡异的绕城一个女子的形状在原地渐渐盘旋消散。还不到天亮,柳家再次登上了亚城八卦的风潮浪尖,这次可真是说什么的都有了。其实这场大火于家财并无太大损失,只是大门和外院的仆人屋子烧没了,站在大门口就能直接看到内院。柳夫人喝骂着家仆找人来修缮大门,外院的仆人屋舍可以慢慢收拾,大门可不能没有遮挡。柳管家暗自庆幸没有将四姑娘用手段带回来,否则还不知道能闹成什么样子。柳夫人焦头烂额半天一夜,天亮后才发现过继的傻儿子不见了。
八月二十六日,方琮依旧睡到午间才醒了,正懒洋洋地在水色催促下吃着晚了半天的早膳,绯流带着笑敲门进来:“主人,言府的马车快要到了,总管让奴婢来给您通传一声。”
方琮闻言立刻加快吞咽速度又催着水色给她拿衣裳,等乱糟糟地收拾好碗盘,燕婧就进了内院大门。水色笑着迎了出去,绯流快速地将几件发饰别进方琮发间。燕婧进屋时方琮正从妆台边上站起来:“再过几天姐姐就要随将军动身前往南境了,家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事要安排,若是有事要我办只管打发丫头来说一声罢了,姐姐怎么亲自过来了?”说着便拉着燕婧上座,又催茶果。
燕婧摆摆手笑道:“今天早晨太后给了恩典,许我们过完重阳节再走呢。一开始听着这消息倒也高兴,可后来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美。横竖都是要走的,拖一天麻烦事就多一天,我现在整日看着那些箱笼都觉得腻烦,索性丢开手出来走一走。刚逛了几家铺子又想起你来,我还惦记你上次送的鲜果呢。”
方琮笑:“这几天早晚有些凉意,白天的日头烤的慌,我懒得出门又嫌热就整日窝在家里。难得姐姐喜欢那些果子,这是今早刚摘下来的,没用冰只拿井水湃了,姐姐走的热了多吃些也不妨。”
燕婧笑着让丫头去将马车上的东西送去厨房,等屋子里没人了才低声道:“琮儿今日没出门许是还不知道,外头都在传柳茹已死且死不瞑目。我估计太后也是听到了传言所以才发下懿旨让我们推迟离京的日期,明面上是让我们全了孝道,实则是怕出乱子。柳茹刚被赐婚就惨死,这事若是传开无论对柳家还是七皇子都不好,尤其伤了皇家的颜面。宫里有皇上和太后在,自然没人敢闹,可外边就不一样了。夫君管过京城防卫,想来太后是怕有谁会趁机挑事,所以才有此一招吧。”又把听来的柳家异象说个方琮。
方琮自己安排的事哪会不明白,此刻听燕婧说的不过是提前知道了效果,她也不表露什么只让燕婧多尝尝果子:“柳家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这些事哪是咱们这些外人能知道的,姐姐尝尝这个,甜着呢。”
两人说笑一阵,水色来回午膳已经好了,请示要摆在何处。方琮道:“就这边的小花厅吧,那边儿敞亮又凉快。厨娘新做了几道菜,姐姐尝尝味道,若觉得好我就让水色将食谱抄出来给你带回去。”
两人和乐融融的用完了午膳,燕婧又和方琮说了好一阵子话直到日头偏西才回去了。方琮看着燕婧的马车走远才进了院门:“说吧,出了什么事?”
水色低声道:“今日正午时分,柳家二爷也就是现任家主的四女儿名唤柳蕠的那位进了柳家大门。外头瞧热闹的不少,不少人嚷嚷着大白天见鬼了。柳夫人极亲热的将人迎进府里,一口一个小蕠喊得亲热,就想告诉别人她女儿还活着,可惜棋差一招功亏一篑。昨天晚上七皇子派人趁乱绑走了柳家刚过继的傻儿子,柳夫人接柳蕠进门的时候咱们的人亲耳听见那憨儿扯着嗓子喊四姐姐呢,七皇子的脸色都变了。”
方琮蹙眉:“七皇子也在场?”
水色抿着嘴唇笑:“早就听说七皇子看上了柳茹,奴婢还不信,如今听宫人们说的绘声绘色,此刻也不得不多信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