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摇头:“却原来是拿我做那呆头呆脑的笨鸡……姐姐可真是坑苦了我。如今我虽好了大半却还是不敢托大,如何有体力陪侍太后?倘若在皇家面前出了丑,岂非要连累姐姐?”
燕婧拍着方琮的手道:“这些是不用担心的,到时候你就跟着我,等人散了就回来,不妨事的。只是我这身跟你这身实在是不好站在一处的。我出来的匆忙,倒是没想到这里。”
方琮道:“姐姐是新媳妇,今天又是正经节日,就该穿得娇艳些,反倒是我平时素净惯了,好在也不是全无准备。”说着就让水色开了箱子换衣服,水色挑了身品红色的广袖长裙给方琮换上,想了想又开了梳妆匣子将方琮戴的首饰都换成了星河石。方琮刚收拾完就听见跟随燕婧过来的婆子在门外禀报:“夫人,柳家的马车过山门了,随行的仆从不算多但车子不少,想来是带了不少东西。”
燕婧蹙眉:“我未出阁前与他们家的二小姐有些交情,你让车夫将马车赶出去,若是二小姐看见咱们府里的马车肯露面打招呼,你就准备一份礼物以我的名义给柳家送过去;若是柳家没有动静也无妨,就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咱们府定下的禅院门外。我陪妹妹说会儿话,外头有动静了就来回我,下去吧。”
方琮叹气:“姐姐这又是何苦?”
燕婧道:“总归她也曾跟着喊了我一声姐姐,如今柳家自己作践到这个份上,所有人都是能避则避,我也不想免俗可终归还是舍不得这段情分。若是她还知道念旧情就不算糊涂,以后倘若她真的遇见什么求到我跟前,我也不会袖手旁观。若是她看不出我的苦心,那我以后也就不必再有顾虑了。”
方琮道:“区区一个柳家能有什么作为?姐姐多虑了。姐姐今天除了侍奉太后左右可还有别的事?若再无闲杂事,不如就多陪陪我吧。我想重阳过后,就要有段日子不能见到姐姐了,我不喜欢离别,若是姐姐动身那日我没露面,姐姐别生我的气。”
燕婧柔声道:“我知道你的脾气,本就没想让你相送,更何况我也不喜欢被一堆人看着自己走远,感觉太怪异。哎,说远了。这几年太后来济云寺敬香,每次都有我的帖子,去年出了那档子事,多亏太后决断才压得下去。今年我恍惚听说济云寺不会太平,我想着今年来的人不少,寺里寺外肯定都是早有防备,若是这样都还能传出不太平的流言,只怕今天的事不会小。宫里人心思多但太后身边总是安全些。”
方琮摇头:“姐姐,今天外头有场大戏,由一个苦命的孤女开场但能上台的都是皇家人,姐姐离他们那么远,轻易不要往前凑才好。我死打算远远避开看戏的,不想太后竟让姐姐给我送了帖子来,今天我们姐妹可不能让戏台上的血水溅到身上来。姐姐不用多问,我只能说,重阳之后亚城柳家将不足为虑。”
燕婧被方琮话语中的轻松态度震慑,忍不住就要开口,门外突然有婆子敲门道:“夫人,宫里的仪仗快过山门了。老奴远远看着随行的人数有去年的两倍且有宫妃的车驾在内,却并不见皇上的銮驾。”
燕婧道:“知道了,我与妹妹这就过去。许是圣上另有要事不能前来,往年重阳太后来寺里敬香也没有圣上陪同的旧例,今年来的人多又有不少皇子随侍,圣上便是不能前来也不会让太后丢了脸面。”
方琮道:“来不来都没有任何区别。姐姐,今天的这场戏是我安排的,里面牵扯到我的本家,有人用我家里的东西害人,我不能不理。我安排这些不光是为了让姐姐安心,而是因为那个人不但坏了我家里的名声还杀了我家里的人,我此刻虽然离开了家但也不能对这种事坐视不理。姐姐别想了,走吧。”
燕婧知道方琮说的家指的是哪里,略一思忖就知道今天的济云寺只怕确实不会太平,当下也不多说便挽着方琮的胳膊往前头大殿去了。宫女打开车帘,燕婧上前扶着太后下车:“太后怎么这样早就到了?”
太后笑道:“难得好天气,自然该早些来敬香。我说怎么不见你去宫里给我请安,原来是在这边等着。”
燕婧引着方琮上前,等方琮给太后行完礼才道:“琮儿身子不好,这段日子一直在寺里静养,我担心她昨晚睡得不好,所以一早过来瞧瞧。济云寺本就香火灵验,如今又有太后这样福泽深厚的人眷顾,琮儿在这里将养得很好,今天特意随我过来给太后请安,还说要在太后跟前多沾沾福气呢。”
太后笑道:“平日里瞧着你多稳重的一个丫头,如今竟也跟着学的油嘴滑舌了。方姑娘别多礼,快到哀家跟前来。嗯,婧婧有句话说对了,你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多了,今儿的衣裳也穿得好,到底是年轻姑娘,穿这些鲜亮的颜色也格外好看些。阿秋,你瞧方姑娘戴星河石的首饰如何?”
秋姑姑也扶着太后,闻言抬头仔细看了看方琮立刻笑道:“太后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方姑娘戴星河石的首饰真是漂亮,一点都没被那颜色压下去,再配上这身颜色衣裳更好看了。”
方琮垂眸行礼,尚未说话就先红了脸。燕婧连忙道:“太后又拉着秋姑姑打趣人,琮儿脸皮薄,您再说她可就跑了。琮儿不知道太后今年会来济云寺上香,这阵子每天都去后殿给太后跪经。也是我糊涂,那日在路上就让随行的人将帖子送回了家,母亲今年仍是不便来也没仔细核对帖子,昨天我回娘家请香才看见琮儿的帖子竟混在母亲那边。今天早晨我赶着给她把帖子送了来,幸好是姐妹,琮儿不但没怪我,反而还后悔,说若是早知太后今年会过来,她这阵子就该去前殿跪经,也好多给太后祈福。”
太后道:“有这份心思就已是难得了。”
燕婧笑着道:“我也是这么说的,若论福气,天下哪有人比得过太后?太后的福泽如同大海,就算琮儿这阵子在前殿跪经也不过是一小滴水罢了,太后承的也只是个心意,哪里还缺那点福泽?”
太后扑哧一笑:“哀家瞧着言家的四小子是个稳重人才许了他和你的婚事,不成想他竟是个油嘴滑舌的,这才成亲几个月就把哀家的婧婧给带坏成这样?!秋姑姑,等回宫之后可要提点哀家责罚那坏小子!”
秋姑姑笑道:“太后明明高兴又喜欢,何苦要吓唬这些小辈的孩子?回宫后老奴一定记着要给言将军准备蜂蜜,给言夫人准备甜果子,给方姑娘准备颜色料子和星河石首饰,太后放心吧。”
众人跟着太后说笑一阵,之后都随着太后去前殿敬香。方琮眉眼低垂的跟在燕婧身边,转身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瞥过那些仪仗,突然眉间一蹙:宫里送来的消息不是说柳嫣这次会随行么?为何此刻不见她宫里的人?难道是线人送来的消息有误?可是昨天柳府的线人明明送消息说柳夫人昨天半夜还在为今天进香准备东西,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柳妃娘娘,还说这是柳妃第一次随侍太后出宫进香,两边都能对准的消息不容易造假,以柳家现在的局面还没有那个精力去算计这样一个骗局。
燕婧轻轻扯了下方琮的衣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道:“可是觉得乏力?”
方琮看着太后和旁边的秋姑姑,温声回道:“不妨事的,难得今日天气晴爽,跟着走一走精神反而还好些。”说视线微微一扫,见燕婧跟着看过去就又继续道,“这段日子我去后殿上香,这边却是从未走过的,刚才从前边走过去瞧见山上的菊花开得甚好,可惜只能看见山脚下那一角。稍后若是登高,我可能爬不上去,姐姐千万等我一会儿,万不得已的时候拉我一把,别让我太丢人。姐姐,好不好?”
燕婧趁着方琮说话的功夫正好看见柳夫人带着一位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年青女子从人群中退出,一路走回到远处的马车上。燕婧蹙眉:那女子的衣着装扮正是柳茹平日的穿着风格,可是那女子明明不是柳茹啊。燕婧收回视线露出笑容:“去年你就没爬上山顶,今年偏又病着。太后素来体恤小辈,你只管慢慢走就是了,真爬不上去也不丢人,没事。”
方琮低声道:“我虽然年纪小可身子弱,现在还在休养,太后身强体健,我的体力真的跟不上。”
燕婧想起之前方琮的那些话,明白方琮想让自己远离那个“戏台”,当下笑道:“多大的事,你就发起愁来?放心,到时候我陪着你慢慢走,你若真的走不动了,我就去山顶多掐几枝花给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