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午睡——

天知道他这辈子曾经有没有午睡过,雪歌却一再的坚持,死拖活拖也要把他拖到床上去睡,以前,她不会勉强他硬要睡午觉的。

就算不睡,他的精神也很好,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

一切原由,不须多说,全都是因为脑袋里那颗子弹的惹得祸,不过,估且享受她的关怀也不错,以前,她虽然没有直言拒绝,当然,是不久之前,而非很久很久以前,她的态度一变再变,特别是在他受伤之后,她变得太过小心亦亦了。

他不喜欢。

不喜欢她整天提着心吊着胆的过日子,瞧瞧他,壮得可以吃得下一头牛,哪里能出什么事,女人,估计都是爱操心的。

心里想归想,嘴角却盈满了笑。

下午二点,睁着眼睛,到了雪歌规定可以醒来的时间,他才下了床,出了房门,客厅里,小安理正一个人在那儿看电视内,身前的茶几上还摆着几本书,看来小家伙打算一心两用,一个翻身,他可不打算多绕个圈子才能到儿子身边。

“爸爸——”,安理惊醒的叫着。

“乖”,一伸手,搂过安理的小脑袋,在他的额前印下一个吻,“怎么样?妈妈没有让你去睡午觉吗?”。

安理摇头,他说不想睡,妈妈就没有勉强他了呀,不过,如果到了晚上的时候,时间到了,他还不想睡,妈妈会要求他上床,早些睡下,也不算勉强哦。

“爸爸,睡得香吗?”。

“香极了”。香得睡不着了,拓拔残东张西望,却没有看到雪歌的人影,平时这个时候,她也该陪在这里和安理一起看电视不知何时起,母子俩特别喜欢窝在一起看电视节目,不管是什么样的,好看和不好看的。

他向来对那些节目没什么兴趣,看在眼里,也没有记在脑里,听在左耳,也没有到达右耳,看过一遍就是。

其余的,什么都不记得。

“妈妈呢?”。

“妈妈和外婆在一起,说要煮东西给爸爸喝”。这是小安理听来的,不久之前,张妈才过来叫走雪歌,她已经准备好了材料,打算炖补品给拓拔残吃,安理忙着看电视,倒也没有听得太真切。

就知道这么多。

煮东西?

喝?

在下午两点?他要是渴了可以喝水,不然还有果汁,再不然,他也可以喝酒,煮起来的东西怎么喝?

“妈妈去多久了?”。

“爸爸睡下一会就过去了”。

也有个把小时了,盯着电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进去,拓拔残还是决定到隔壁去看一看,先不管他喝不喝,最主要的她们可以不必那么忙。

他没有什么特别想喝的东西。

交代安理好好的呆在屋里看电视,他马上就过来之后,拓拔残起身,到了隔壁,隔壁就只有厨房有人,张家的老爷子和张举韶都出去做事去了,张妈和雪歌在厨房里守着那锅炖品,是张妈花了好几天收集的药材,补脑子强身的,今天才刚收集,不然,拓拔残早几天就有幸能品尝到这锅美味了。

“妈,你看看是不是差不多了?”。看着锅里翻腾的泡泡,雪歌轻唤一声,张妈上前,看了一眼,“差不多了,再过个五分钟就可以起了,我去拿垫子过来”。

一踏过厨房的拓拔残皱了眉头,说实话,冲鼻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闻,如果这是给他吃的东西,他到是非常愿意让闲,让别人好好的吃一顿更好。浓眉,微微的一扬,他上前,直接搂住雪歌的纤腰。

“啊——”。

他,吓到她了,雪歌猛然转头,看到拓拔残才稍稍松了口气,老天,她太入神了,差点连魂鬼都被他给吓飞了。“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又是这句话。

拓拔残怪异的挑起眉,一脸委屈的凝着雪歌,“雪歌,你是真的把我当成一头猪了吗?天天睡,看看——”,他握着她的纤手,来到他的腰,“捏一捏,已经多了一圈的肉”。都是被她养出来的。

雪歌还真是不客气的轻捏了一下。

一圈肉,她怎么没有看到,还是说他的眼睛,长的跟平常人不一样。

“别胡说”。她轻斥,“这一锅补品是妈准备的,你可不能不给面子,要喝得一滴都不剩”。她事前言明,省得他呆会儿又出现个什么情况。

这男人,要是遇到不喜欢的东西,表情会变得很可怕。

“是啊,这可是老婆子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准备的”。张妈出现,越过雪歌和拓拔残,起锅,将锅里的汤水倒进瓷碗里,然后,往拓拔残面前一摆,“乘热喝,才有效果,来,跟我来”,熄了火,张妈端着补汤出了厨房,拓拔殘只好乖乖的跟在张妈的身后。

雪歌哭笑不得的被他抱着走。

老天——

瞧瞧他这是什么表情,又不是让他上战场,虽然味道不是很香,但是,也不算难闻啊,而且,妈可是一再的保证过,药效是一定的。

餐桌上,只有拓拔残一个人是坐着的,面前摆着的就是刚刚那碗味儿不怎么样,还冒着浓浓热气的补汤。

这个时候,才二点多而已,他午饭还留在胃里来不及消化,他们就打算再往里头塞了吗?

“雪歌——”,黑眸,求救的探向雪歌,雪歌却无声的摇摇头,拓拔残收回视线,转向张妈,“妈——”,不能不喝,至少也要稍稍的妥协一下,“可不可以只喝一半”。那是他的极限了好不好,他不喜欢打针,不喜欢吃药,不,更确切的说,是厌恶——而眼前这碗,他已经将它归类于“药”。要吞下去,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一向好说话的张妈却扳正了脸,“不行,喝得一滴不剩”。她还是老话一句,半点妥协的打算也没有。

拓拔残哭丧的表情,好似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不——好似面对着他的杀父仇人似的,不过,他更清楚。

这是他死也不能拒绝的。

真惨不是吗?

杀父仇人明明就在眼前,他还不能亲自动手解决它,用力的闭上眼,他像个孩子一样,捏着鼻子,就要往里灌。

“等等——”,一看到他的姿势,雪歌便料到他要做什么,立刻出声阻止。

拓拔残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碗放下。

“要你乘热喝也不是让你现在就喝,再凉一些,这么烫,你想烫死自己吗?”,她俯首,轻吹着他面前的汤药,一旁的张妈微微摇头,什么也没有说,悄悄的离场,接下来也不需要她再出场了。

雪歌很用心呢。

拓拔残那小子看起来也很精神,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可不可以不要吃?”。拓拔残可怜兮兮扯着雪歌的衣袖,这个时候,他可是比安理还像个小孩子。

“不行”。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分几天喝好不好?”。

“不行,一次喝才有效果,现在都已经摆在你的面前了,时间一长,药效一过,就什么用都没有了,乖,来——”,她的唇,轻轻碰了一下汤药的温度,已经不那么烫了,可以入口,“一口气就喝完了”。

一口气——

拓拔残低声咕嚷着,这口气可真有够大的啊,他怎么可能一口气就吞得下去,那是毒药哎,黑眸之中,闪过一抹正色,决定了,喝吧——喝完之后,他再跟雪歌好好的聊一聊,他真的没事。

不需要那么担心。

他会心疼。

会担心她。

还是那个样子,拓拔残苦头脸喝下了一大碗的汤药,喝得肚子都感觉到涨了,估计晚上也可以直接省略。

“雪歌,我们谈谈——”,屋里,没有其他人,他,拉着雪歌,在他的腿上坐定。

“谈什么?”。她眨眼,并非全然的不解。

“相信我,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如果你再这样小心亦亦的话,只会提醒我,让我更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他的语气,有些重了,不是他想这样,只是不想让她再继续下去。

听完他的话,雪歌沉默了。

微微低垂着脑袋。

不担心——她能做到吗?当然,不关心,自然就省事了,可是——对他,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对他,她怎么可能会忘了他的脑子里还多了一颗子弹,那是一颗定时炸弹啊,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虽然罗伯特的话,安了她不少的心。

却不能全然的安心。

她还是挂心,只要她能做的,她只想多做一些。

“好,我知道了,你别放在心里”。抬起头,白净的小脸,扬着淡淡的手,小手,抚上他的俊颜,“是啊,你没事,你好好的坐在这里,现在,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能感受到你的体温——”,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雪歌”。拓拔残低喃一声,将她拥得更紧了,大手,紧切的寻着她的唇,然后,深深的烙下他的吻。

这个可爱的小女人,总是让他感动不已。

……。

拓拔残为了表现自己的身体健康,并且,让安理可以有户外知识的了解,他决定,跟张伯和张举韶一同到花田里去拔草。

他拔过草,在十二岁之前,只不过,那是太过遥远的记忆,遥远的,太远,他都快记不起来了。

父子装,是雪歌为他们准备的,父子俩一人一顶帽子,跟在张伯和张举韶的身后,原本雪歌也要参一脚的,不过——拓拔残非常严重的警告她,不准。

那个霸道的男人不准她做任何吃力的事。

尽管,那些事儿,对她而已,并非真的吃力。

花其镇上的居民都不会太辛苦,就算干活时间比较长,也会有合理的安排,有足够的休息时间,每户人的田地分配亦不一样,当然,工作的人数,也会有所不同。

说是拔草,地上实在是没什么草好拔吧。

所以,张举韶带着他们父子俩个,一一介绍花的种类,还有要怎么种,要注意一些什么细节,不管他们有没有记住,张举韶还是很尽责的一一介绍着。

近午,日阳有些烈,照在身上,冒着热气。

再过一会,差不多就该回去吃中饭了。

“韶舅舅,这个花掉下来了”。安理捧着花骨朵来到张举韶的面前,高高的举起,“现在要怎么办?”。

张举韶从安理的手中,接过花骨朵,将它埋在土里。

“花儿也有分类的,有些花儿好养,有些花儿就显得特别的娇贵难养,一旦有谢下来的花,我们会埋在土里,直接当花肥”。

“哦,那安理也埋”。

小安理对这些事情可感兴趣的很,张伯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做着事,拓拔残就跟在安理的身后,父子俩做着同一件事。

花田上,雪歌戴着遮阳帽,大声的呼唤。

该回去吃饭了。

虽然,时间上,还是有些早了。

因为太阳太大,张妈也特意让她到田里早他们回去,没有什么事情是非得一时做好的,留在下一刻,不会怎么样。

她也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晒太阳晒得太久而头晕。

安理高兴的大呼,领先一个跑到雪歌面前,他后面,是拓拔残,再后面,才是张举韶和张伯。安理和拓拔残的脸都被太阳晒得红红的,特别是安理白嫩的小脸,效果更明显,拓拔残的肤色幽黑一眼,倒看得不真切。

递上毛巾,让拓拔残擦汗,她为安理擦拭着。

而后,才抬头。看着他的眼,“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她,轻声问着。

“不会”。他摇头,“瞧瞧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会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嘛,雪歌,别担心,一点事都没有,看看——”,他伸展的双手,做出拥抱太阳的样子,“该放心了吧,今天这样,明天这样,往后的每一天都会这样——”,迎着日阳,他的黑眸,闪着点点亮光。

雪歌笑着轻轻颔首。

是的——

她现在的心,已经放下,至少,不像初来花其镇时那么高提着,他的样子看起来一点异样都没有,他的表情,也没有半点的勉强。

他,是真的很好。

不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