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驱车到县城,大约一个小时车程,其间却是要翻越两座高山,车子在崇山峻岭间蛇形盘旋,跟当初他去岜洞部落有得一比,全程必须全神贯注,丝毫不得松懈,相当累人。
他虽然意动,但是想着来去毕竟不太方便,于是仍是婉言谢绝了。
沈妈妈已经在厨房中张罗开了,说要请罗书记并张有胜等人吃饭,张有胜却让沈妈妈别忙,他让他老婆在家准备好饭菜了,他要邀请罗书记和陆白过去吃饭。人家罗汇光哪会去他家吃饭啊,他一心只想着请陆白吃饭,可惜镇上也没什么像样的馆子。
下了飞机,因为行李并不多,陆白便说他先出去停车场取车,让她把行李放到行李车上推到出口等他。
那个人,气质沉稳,体态修长,不是花文轩还是谁?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常见的温和的春风得意的笑,相反显得有些凝重沉着,这愈发让他的气质显得矜贵沉稳了。
于是她脚上发力,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得,既然沈爸爸表示不反对了,沈妈妈便也借坡下驴,表示答应他们的婚事,这一来确定了关系后,沈妈妈便迫不及待地问了:“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岳母,我这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随时可以结的。狐狸,你说吧,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陆白反应倒是狡猾敏捷,直接把这个问题推到沈心棠那里。“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把户口本带上,明天直接去登记的呢!”
“好好好,我不管!”沈妈妈被女儿的语气激怒,索性便也丢开手,带着怨气又无可奈何般地说道,“反正你就嫌我罗嗦从来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我也懒得管你了。你爱明天结还是明年结,你们看着办吧!”
她一时来不及躲避,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于是她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陆白肃然整-容,正襟危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庄重神情。
她将行李放到行李车上,推转车轮,正打算往出口方向走去。刚推出两步,蓦地从后边冲上一辆行李车来,那人迅速越过了她,就在她前面一步之遥的距离慢慢推车前行着。
花文轩扭过头瞥了她一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沈心棠便也讪讪地收回了视线,正好传送带上有了动静,行李开始传送出来,她便静心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行李过来。
陆白本来看到丈母娘松口了,心里正高兴呢,不料沈妈妈却立马问起婚期,对于这个问题,因为陆白和廖翡衣有过约定,所以他暂时却是不能确定这个事情的。
“妈,我只是答应和他交往,还没决定要不要嫁给他呢,这么着急干什么?”说到结婚,沈心棠还是有点忐忑裹足不前,“我还要再考验考验他的!我的事您别管了行吗?”
之前可能也由于面子的关系,人人都知道沈家有个大总裁做女婿,现如今沈心棠却弃之不要另择他人,难免让村人落下口实。今天的情况之后,估计村人再也不会说什么长短是非,反而只会更羡慕沈家招了个权势冲天的佳婿,讨好巴结得更殷勤了吧?
陆白一边说着,一边表现出相当惋惜的模样。
“岳母,我不敢保证说将来不会后悔,因为将来的事都是不可预料的。”他平心静气地说道,“但是,我很少为自己的所作所有后悔过,即使做错了,我也认了。况且,我和我妈有过约定,一旦结婚就不许离婚,也不会有出轨行为,所以我永远不会背叛心棠的。至于说会因为别人笑话觉得烦什么的,那是岳母您不了解我的为人,别说不会有人敢笑话我,就算是有人笑话我,我也不会因此迁怒到心棠身上的,我只会把那个笑话我的人打得满地找牙。再说,我所接触的社会圈子里的人,才不会去议论他人是非,也不会去计较别人的出身,只有那些无聊透顶看不惯别人过得好的人才会去笑话别人乱嚼舌根。所以,如果您是担心这个问题的话,请您大可放心的。我会对她好的,我接受您的批评监督。而且我妈也很喜欢她,也不会存在什么婆媳问题的。”
既然如此,即使沈妈妈对于沈心棠抛弃花文轩怀抱他投心怀怨怼,但她和陆白已是两情相悦,家庭方面也没什么阻力,那她这个当妈的还有什么可反对的呢?只要女儿能过得开心幸福,哪怕让她遭受千夫所指让人唾骂,她也毫无怨言。
因为陆白习惯睡懒觉,加上这两天在沈家睡得不安稳,所以早班的飞机是搭不的,买的是中午12点过的机票,索性便直接到飞机上吃午餐了。zVXC。
正月初七,正是全国返程开工高峰期,沈心棠也和陆白一起踏上了回沪的旅程。
这一整天,沈家也没出门干活,家里人群来往不断,沈家一家人便忙于招呼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了,送来的礼物或慰问金什么的,沈家都没有收。
这下子,全村人都知道陆白是京城里来的了不起的人物了,再也没有人拿他和花文轩作比较,也没人讨论沈家的是非,私下里都在暗自忖度着这个沈心棠是祖坟冒青烟了,竟然一连撞大运般地遇到好男人,这下沈家想不飞黄腾达都难了。以至于后来但凡村中有什么难解决的事都会找到沈家帮忙解决,一时间沈家在村里具有了前所未有的威望值,这是后话不提。
沈心棠昨晚和她谈起陈梦蕾的时候,沈妈妈就在把她和夏未菊进行比较,花文轩固然很好,可是因为夏未菊之前的龌龊事,沈妈妈到底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即使婚后分开住,但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如此一对比,沈妈妈又觉得陆家似乎是不错的婆家。
这一天,飞机倒是相当准点。
沈妈妈听后沉吟不语,对于他的诚意,她也看到了。虽然他嘴里说要她放心,她怎么可能完全放心呢?不过儿女之事,本来就是操心不完的,加上他最后那句婆媳问题,倒是让沈妈妈又安心不少。
沈心棠的眼神被他撞了个正着。
沈心棠盯着他的背影怔了怔,突然想起上次还给他的钱还有戒指他还没有拿走,正好碰到这个机会,她还要再还给他才算数的。
到了下午的时候,乡里的镇上的干部们也都闻风而动,纷纷前来“慰问”“看望”底层民众,给沈家“拜晚年”来了,凡是说得上话的人都要问一下沈家有没有什么困难,有困难马上给解决,直把沈心棠和陆白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因为这件事惹得沈妈妈不快,她便催促着陆白赶紧将沈心棠带走,她眼不见心不烦。沈心棠看陆白在这里诸多不习惯,便也不在家多作淹留,第二天就和陆白一起离开家去了重庆乘飞机回上海。
“上次你的东西忘带走了!”她伸手抓住他的行李车,迫使他先停下来,“我看我现在还给你吧!”
花文轩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但随即嘴角微勾,像是轻蔑又像是讥诮般轻轻一笑,然后收回了眼光,重新将视线定格在了手机上。
既然沈心棠不领情,沈妈妈便也赌气不管她了。这个女儿主意大,以前不管父母怎么劝说,死活也不回来相亲结婚,哪怕被人嘲笑也好还是怎么的,她也浑不在意。如今确定了交往对象又不确定婚期,沈妈妈也是拿她毫无办法。
当天晚上,沈妈妈召开了紧急家庭会议,突然的荣宠让她无福消受,她从来没想过要受太多关注或是飞黄腾达什么的,只要无病无灾身体健康家人平安她就知足了,这样闹哄哄喧嚣嚣的情况让她感到压力山大。
“我尊重孩子的意见。”一向不爱说话的沈爸爸一出口便是圆滑之道。“孩子们的人生由他们自己去过,他们已经是大人啦,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跟懈累他。
“老沈,你怎么说?”沈妈妈明明心里已经决定了,不过面子上还是有些抹不开,于是把沈爸爸支出来说话。
沈心棠还木然地站在原地,犹豫着是不是该直接冲上去把东西往他行李车里一放然后跑开,又担心他家伙会不会赌气地将那个信封扔掉,要知道,上次他不是一气之下将钻戒扔到千岛湖里去的吗?反正于他而言,是不在乎的东西了,所以扔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在等行李出来时,因为无聊,她便四下张望了一番,旁边一家航空公司的航班似乎是和她乘坐的这一班同时抵达的,因为旁边也开始零星地站着人等着行李传送出来。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东西还寄存在你那里,”他眼神冷冽,语气中隐隐含着怨怼之意。“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我的心,我不知道遗失去了哪里,是不是在你那里?你可以还给我么?”
然后,就在这不经意间,她看到了稳步站到传送带前的花文轩。
沈心棠便独自一人到行李传送带前等行李出来。
“心棠,你们也快要上班了吧?你要不明天就跟陆白一起走吧!”沈妈妈好像颇为烦恼似的,看完沈心棠,又看向陆白,“陆白啊,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女婿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像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也配不上有权有势的大家庭,我也不想让心棠将来受到欺负我们却帮不上忙。我只要我的女婿是个踏实诚恳的小伙子,一心一意对我们心棠好,这样我便知足了。我们心棠也老大不小了,她的终生大事也一直是我们二老的一块心病,我们也希望有人早点把她娶回家,那我们的心事也了了。我对你本人说不上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你好像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看到了,我们是什么样的家庭,如果你和心棠结了婚,将来有可能别人在谈到我们的时候,会笑话你,时间久了,你也会觉得很烦。这些,你都仔细考虑过吗?将来不会后悔吗?”
花文轩见她呆楞当场,脸上又扬起了之前初见时的轻蔑冷笑,眼中乍现一抹满意之色,却瞬间又黯然下来,然后推着车继续向前大步走去。
看他那样的表情,他大抵是恨她的吧?她心里叹了口气。
沈心棠猝然一怔,他那伤感而绝望的眼神语气莫名地让她心里一阵抽痛。她想说的话全都卡在喉咙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沈妈妈其实是想确定一下他们的大致婚期,看看这段时间早晚,要给沈心棠准备嫁妆的。沈心棠这次回来给了父母十万块钱,沈妈妈就打算用这笔钱给她做嫁妆的,而且这事暂时不能让家扬知道,否则怕他会打这笔钱的主意。
陆白想着这事若不给他个交代,他恐怕要缠着自己不放了,于是陆白便敷衍着说了句会把他的好品德告诉他的朋友,让他的朋友适时和父亲提一提之类的,罗汇光见自己的糖衣炮弹攻不进去,又得了陆白这个承诺,却不好意思留在沈家吃饭,和陆白作了别,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临走前给自己打电话,他无论如何要尽地主之谊请陆白吃饭,陆白也答应了,罗汇光这才心满意足地开车走了。
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服,外套着一件敞开扣子的灰色羊毛大衣,风采斐然,令在侧者自惭形秽。
他的左手背上简单地贴着一张创可贴,此时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手机,查看着网站信息。似乎是心有灵犀地,他好像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倏地抬头,将视线朝这边瞟了过来。“花总裁!”她追上了他,与他并排着前进,表现得客气而礼貌。
陆白开的车是从重庆那位友人那里借的,回到重庆便会晤了那位朋友还了车,朋友盛情难却,便又在重庆滞留了一天。
但是她会觉得肉疼的嘛,钻戒什么的就算了,反正不是她买的,但是那里面的二十万可是她辛苦挣来的,是偿还他资助过沈家的费用的,他若是扔了,她难道就当作不知道看着别人捡走?
这肯定不行,她会耿耿于怀好久,整夜都睡不着觉的。
这么一犹豫迟疑之下,花文轩的身影早在前方消失不见了。而陆白催促的电话也紧跟着打进来了,她只得先收了脑海里的杂乱思想,推着行李车往大厅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