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燕柔真的赶来了想来其实也不算意外。
卢天民出了大事,几乎就等于是死了一般,生还几乎只是梦想。况且,林真跟纬华还在商量着,不要失踪,就是要果断认定法律上的死亡。
此情此景,卢燕柔跟卢天民姊弟情深,天涯海角也会飞速赶过来的。
燕柔之所以会比慧仪和纬华晚到一天,无非也就是因为远在加勒比海。林真当然知道英属处女群岛是加勒比无数海岛形成的岛链这中,还算比较有名的一串小珍珠。
加勒比海一个传说般神奇的地方,历来是渡假和寓居的天堂,可是中国人和新加坡人并不热衷加勒比那种海盗天堂,内地和新加坡都没有直飞处女群岛的直达航班,燕柔大概是转机或者搭乘过海轮船耽搁了时间,晚到了一步。
既然是思聪的姑姑来了,当然不用担心思聪和慧仪没人陪护。
纬华执意要亲自赶来省医院,林真也就不再跟他客气。
不一刻,坚叔的情况就查清楚了,他叫何坚,三十九岁,死了老婆之后未再娶,膝下无子无女。家世清白,且无赡养负担。唯一可疑的是,他是川籍民工,不知道为何不回原籍,楞是要长年赖在昆明。
这已经超过了馬仔们所能摸底的范围。这个问题,只有当面去问何坚本人。馬仔们不敢贸然冲撞,紧急回报张涛,求问下一步是撤呢,还是当面去问。
张涛便来请示林真。这时候他们兄弟两个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碍于刚刚犯下的错误已经无可挽回,两兄弟现在恨不得趴在林真的脚下舔她脚趾头,以换取她的原谅。态度要多么恭顺就有多么恭顺。
林真又怎么敢让这帮傻帽儿去问何坚。他们可不会是警察调查或者记者采访那个样子。若是让他们去“当面查问”,恐怕他们的做法按例就是狗眼瞧人低,像高利贷收债的黑涩会分子一样,凶神恶煞地严厉逼问何坚。
吓到人就不好玩了就算何坚胆子大,不怕被吓,他也会由此而反感和排斥整个卢氏的吧林真跟卓玛虽然不是卢氏的人,恐怕也会躺枪被坚叔一起给鄙视了。
林真只能自己去。可是她哪有那个空啊嘿嘿脑筋急转弯,正好教卓玛去呀“就算是帮我去谈招聘雇佣何坚的事情。以卓玛的性格,绝不会推辞。再以卓玛在职场上完全是零的那个阅历,哈哈哈,够她去谈好一阵子的,说不定得跑上好几趟呢”林真越想越是开心。
这头林真正在高兴,那一头纬华已经赶到。
廖凡的手术还没做完,卓玛守在手术室的外面,林真带着两只小张,躲在走廊尽头拐弯处,正在嬉皮笑脸。
纬华一出电梯门看得直皱眉头。
林真看到电梯门开,纬华出现,赶紧收敛了,不敢再笑。
“嗨纬华这里这里。”林真冲纬华招手,示意他过来。其实她不招这手,他也是要过来的。林真这时候其实是有点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意思。刚刚嬉皮笑脸是不对的,被纬华抓了个包,略有些囧。
林真就是这么个性格,伤心和喜悦,疏忽来去,心中一悲,立刻落泪,一旦高兴,随时展颜欢笑。这其实是所谓的地中海式善变的天气。天气和脾气,其实是关联的。在怎样的天气下成长起来的人,就会有怎样的一种脾气。
欧洲大陆的南面,在整块陆地板块正中央,无缘无故多出来一片巨大的海域,这海域如此之大,把西班牙、突尼斯、利比亚、意大利、希腊、土耳其、以色列、以及部分埃及通通揽在怀中。
初中版本的地理教科书上有说大陆性气候干燥稳定,海洋性气候温和湿润。
全世界就是地中海这种海陆交叉起来的奇怪地方,气候最是复杂,阴晴不定,风云变幻。前一秒钟暴雨滂沱,下一秒钟阳光灿烂。
林真是这样的性情,她自己早知道。
林真对自己的性格特征,在后期,在她岁数比较大成为天民的妻子之后,是挺自信的,她觉得这样才真实自然。反观之下,因为家里有病人垂危,大家就绷起一张严肃脸来,遇到好笑的笑话都不敢笑,生怕被别人骂自己没心没肺没人性,其实那才是装,而且那种装,也装得挺累,又何苦呢。
可是,这番话现在是不能跟纬华讲出来的。
前世20岁的林真也是这个德性,但她当时很不自信,老觉得自己是个不良女青年,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没人性,可以在探望垂危病人的时候哈哈哈。很欠抽啊很欠抽。后来,卢天民是理解林真也包容林真的这个小毛病,不但包容,还夸她,说这不是毛病,是优点。
天民跟林真后来能走到一起并不是偶然,他们真是有共同点的。天民对林真的鼓励不是客套,后来林真了解了,天民还当真就是那么想的。天民也不喜欢在病床前头,一家子人绷着一张肃穆脸。
林真甚至知道为什么天民会产生这样的价值观19901993年前后是卢氏家族史上最黑暗的年代,卢燕柔第一个因为癌症,辗转痛苦呻吟,惨死在床上,接下来天民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挨着全都去世。天民并不是在爷爷爸爸死后继承家业,而是两代前辈主动传位给年轻才俊那几年里头,卢氏天天都开追悼会,偌大一个卢氏集团,黑压压的全是黑礼服,放眼望去全tmd的都是面瘫脸。
天民当时的心态就是你妹谁tmd的敢给我来上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我tmd的就拿十万百万或者千万砸你头上去,上亿当然也是敢的。再多就不敢了,家族体系的潜规则在背后限制着呢。
所以林真后来知道李思明这个私生子存在的时候,只恨李敏不恨天民。李敏的笑容比林真灿烂多了。天民曾经跟她出过轨,林真只怪自己没有把李敏给看严了,并不怪天民。天民是多么渴望生活里更多一些笑脸啊。
林真当时也只是后悔没有把李敏看严了,而不是后悔没有把天民看住,这是因为从李思明的年龄生日上,她可以倒推得出天民让李敏怀孕的时间。那是林真刚刚嫁人卢家两年零七个月之后的事情,也就是廖远出生之后一年半的事情。做新娘子的人,知道新郎在外面偷闺蜜不生新郎的气,这是因为当时林真不爱天民,她还没忘了廖凡,而且还跟李锐好上了。卢天民不知道使出了怎样的总裁手段,将李锐粗暴地从林真身边撵开,然后施展他天赋无敌的温暖魔手艺术,把林真骗娶到了新加坡。
嫁到新加坡没多久,天民就招供了李锐离开林真的事情,是他安排的,林真当时就怒了,一年多两年楞没给天民上她的床。是她把天民撵到李敏床上去的,林真直到今生还是这么看待的,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林真今生的觉悟就是:再遇到天民这种人,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要多冲他阳光灿烂,少跟他绷个黑脸。
林真同时也很了解纬华:纬华跟天民的完全相反的镜像存在
一家子绷着一张严肃脸,庄重肃穆,那是江纬华先生平生最伟大的追求,这位纬哥是个复古主义者,最缅怀古代大地主家庭里面那种阴森严谨的刻板氛围,他自己管那个叫庄严,叫文明,叫礼义廉耻。在这位面瘫纬哥的眼里看来,如今的世界早已礼乐崩坏,他极度瞧不起当今这个堕落的世界。
所以林真这个上一秒暴雨滂沱下一秒阳光灿烂的疯颠颠暴走德性,落在天民的眼里,就是个好样的,落在纬华的眼里,就是罪过啊罪过。
纬华一出电梯就抓了林真的包,看到她没心没肺的躲在那里偷笑。
纬华的眉头当时就皱了起来。
林真吐吐舌头,低着头赶紧收敛了,不敢在纬华面前肤浅跳脱。
纬华走过来,挥手示意两个小张远远地避开了去,然后问林真:“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倘若真有事故发生,纬华是应该第一时间从电话里听到馬仔们的回报。他没有收到这样的回报,只是听林真说是有事儿,心里也就猜到是女生的矫情毛病作怪了吧
最崇尚庄严肃穆范儿的江纬华大律师原本是很反感女生矫情的。直到此刻,他对林真的人品性格,也是极尽所能地瞧她不起。但是,律师就是律师。律师做事情,是习惯不带入自己感情色彩的。纬华虽然不喜,却必须帮衬林真。
决定已经做出。经过分析推敲和面对面的磋商,纬华和林真已经达成默契,暂时认定天民的遗愿就是早点宣布他的死亡为好,暂时认定天民的遗愿就是要打通林真、孙碧青、tgt、二郎山隧道这条线。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认定,虽然各方面相关证据其实不足。但是,纬华面没有其他的选项。等到其他的选项和新的证据出现之后,纬华或会选择其他的策略。在新的证据出现之前,纬华只能以及必须保护和支持林真,去把目前认为是天民遗愿的那些事情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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