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飞机一班班地起飞,席海棠的神经也一步步地接近崩溃,她清晰地记得三年前自己在这个机场时的情形,那些仓促的脚步,急切的呼喊,还有悲伤不止的追寻……
??而现在,她比三年前更无助,三年前她的找寻是为了留住他的人,而这一次,她不确定找到他的人之后还能不能从死神手中留住他的命。
??这一刻,她清晰地回忆起了关于顾惜爵的一切,他的表情、言语、气息、体温……还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细枝末节。
??那些记忆,就像是生命力极强的种子深深地在她的身体里扎了根,游走于她的血液里,融入了生命,只要她还有呼吸,就永远不会灭亡。
??机场的广播里一次又一次地响起清脆悦耳的女声播放着航班起飞的消息,却始终等不到她要乘坐的那一次,人潮如海水般一波一波地涌去,前前后后,起起伏伏……
??她一次又一次地张望着,踮起脚尖,却被其他匆忙而过的身影所覆盖……
??她从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从未觉得等待是如此痛苦,也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同身受着三年前他站在这里等她的那种心情,期待而又绝望。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细细数来,这八苦她其实什么都经历过了,尽管她的呼吸还在,可她的命是萧牧远用他的命护下来的,他是为她而死的。
??原来死亡可以这么近,可以这么残忍,她忍不住悲从中来,更忍不住害怕得颤抖起来……
??顾惜爵,求求你,你一定要没事,我再也承受不起什么了,还有小晨和允痕也再承受不起什么了,我们都不能没有你。
??微微侧目,她看到两个孩子静静坐在自己身旁,一言不发,从路上,到现在,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情不自禁地,她伸手抱住了两个孩子,相互拥抱,相互取暖……
??广播里,终于传来了SAS的航班旅客登机的消息,飞机终于在她翘首以待地等待下准时起飞了,空姐在机舱内告知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开始派送随即免费的饮品。
??“两杯牛奶,谢谢。”席海棠给小晨和允痕要了两杯牛奶,孩子们连饭都没有吃,让她心疼得想掉眼泪。
??而她自己,则破天荒地要了一杯带有酒花成分的饮品,清冽的酒香在空气中淡淡漂浮,她握了握杯子,深呼吸了一口气,仰头,勇敢地把它喝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虽不是纯粹的酒,却也是火辣呛人,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与气管一并往下流,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肺部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成了一团,鼻腔酸楚的感觉让眼泪不可遏止地流了下来。
??虽然很难受,可是脑子好像清醒了许多,她想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勇敢一些,至少在孩子们面前,要勇敢。因为只有她勇敢了,小晨和允痕才不会更害怕。
??小晨和允痕很乖巧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妈咪,你别急,喝慢一点。”
??孩子们不知道她喝的是什么,不知道的话会更好。席海棠挤出笑容,安慰着他们,“妈咪没事,爹地也会没事的。”
??“嗯!”小晨和允痕很用力地点头,像是很坚信似的。可是,他们的小手始终是握着各自脖子上那条碧玺吊坠的。
??三年前,她为两个孩子各自设计了一款碧玺吊坠,小晨的是一条小鱼,允痕的是一只仙鹤,都是吉祥的动物,可以祈求健康平安。
??而谁都不知道的,在她的口袋里,还珍藏着另外两枚碧玺吊坠,是一对鸳鸯,鸳鸯羽色绚丽,雌雄偶居不离,人得其一,则一者相思死,故谓之匹鸟。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和顾惜爵一起戴上这对鸳鸯碧玺。
??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
??她希望,他们这一世,可以圆满。
??历经九个多小时的长途飞行,席海棠和两个孩子终于抵达了哥本哈根国际机场。
??长途跋涉,她和两个孩子都有些疲惫,可是身体上的累跟心里的累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下意识地,席海棠握紧了两个孩子的小手,而小晨和允痕也心领神会地反手用力回握,“妈咪,我们要勇敢!”
??“嗯!”
??席海棠掏出手机,重新开了机拨了顾惜爵的电话,可是,他公寓的座机还是没有人接听,手机也一样。
??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可她并不会因此而退缩,因为提前做好了功课,席海棠并没有因此慌乱,因为她知道没有时间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她开始打电话,打哥本哈根市所有医院的电话。
??很快,有了消息——顾惜爵住在哥本哈根国家医院。
??坐在计程车上,席海棠看着窗外沿途的一路风景,树木街景快速后退,天空似乎更蓝更远,小美人鱼铜像矗立海边,她不由得对它许愿,反反复复默念着的,就只有一个词——平安,平安。
??抵达目的地,席海棠气也没喘,就直接冲下了计程车直奔医院大楼,走廊转角,与秦浩撞个正着。小晨和允痕甚至差点摔倒。
??秦浩见到她和两个孩子后,难掩震惊之色,“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席海棠喘息连连,摇头,来不及解释,只问,“顾惜爵呢?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