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热的呼吸已铺面而来,唇也极度靠近她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上去。
“对不起。”因为顾彦和用了大力气扣压她的脸颊,导致她吐字含糊不清,极为勉强,“对不起,我不应该出言不逊挑衅。你不要生气,我道歉。”
识时务者为俊杰,萧铁立刻道歉,和顾彦和相处,她从不死鸭子嘴硬,见风使舵的本领运用得淋漓尽致。虽然她并不知道顾彦和为什么会突然生气,除了故意说吴细细之外。现在他这个从骨头里散出阵阵寒气的架势令她由衷感到害怕。
因为萧铁连连的道歉,顾彦和反而平静下来:“行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松开对她的钳制,重新坐回到自己位子上。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哦,你是说沈立君,在国内上大学的同校校友,好多年没有见了,他原来是戴着黑框的深度近视镜的,像这样(她比了两个圆圈在眼部周围)……我没想到会在本市遇到他,所以一时间没人出来。”
“所以你们要约会。”
“他邀请我参加宁家庄的设计展,就在周六,我原本就很想去看看,就一直找不到同行所以耽搁了。”
宁家庄是本市远郊的一个田园村庄,驱车前往需一个小时。这个村子本来破落不堪,许多屋子年久失修等待拆除,年轻力壮的村民都在外打工,并迁往市区,村里仅剩下一些孤寡老人居住,后来了一群年轻人来到此地定居,他们把废弃的屋子买下,在不破坏传统美感的基础上,利用自己的智慧和才学结合屋子原有的外形重新整改装修,于是飞檐之下是一整面的的落地窗户,有了齐整的草坪,他们自己做家具牵路灯,在湿漉漉的石头路边种上了鲜花。越来越多是人慕名而来,并加入他们,用了几年时间,将宁家庄打造成远近闻名的艺术村。现在那里有工作室落户,也有大展厅可租赁,所以很多设计展都会在那里举行。
“沈立君在宁家庄也有工作室。”萧铁补充道,她神采奕奕的样子表露出她对此行十分期待。
顾彦和重新发动车子,听着萧铁略显兴奋的介绍,一路行往萧家。
萧铁大学专业是设计,后来去英国也主攻设计专业。她在英国待了两年,回国之后一直浑浑噩噩得过,第一次见她对某样事物重新提起兴趣的模样,这个转变虽不大,但这是那个沈立君带来的,不知为何,顾彦和心里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到家时还不到十一点,本想向家长问过好之后再走,意外两位都不在,萧铁先是换了舒服的家居服,再从橱柜中取出一套茶具,丢茶包在里面,冲了一杯茶递给他。自个儿“噔噔”上了三楼,那原是她和萧烈的工作室所在地。萧烈自然不用说,就连她也很久没上来了。她打开灯,因为妈妈时常打扫才没有让这里沦为灰尘狂舞的垃圾场。
顾彦和倚靠在门边,看她在这屋子里转来转去找东西。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而皱眉,时而领悟。最后寻到大书柜面想取高层的书。跳了几次都没碰到书脊。顾彦和长手长脚,替她拿给她。
“你真的很爱吴细细小姐啊。”萧铁接过他递过来的书,突然扬着脸问。
顾彦和有时觉得她实在神奇,思绪转换实在跳跃找不到接连点,何时他们开启这个话题了。
“你听谁说我们在交往?”
“你总是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吴细细小姐的男朋友是你顾彦和,这是四海皆知的‘秘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既然是四海皆知,你又何必问。”
“喂!”她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我们现在不是结为同盟了么,要交‘投名状’呀。”
她捧着书在沙发上坐下来,为了做得舒服点,她把双腿也盘上了沙发。顾彦和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来:“好,那你先说为什么突然会有此一问。”
萧铁咬了一下下唇:“算了,当我没说。”
这时候她看到顾彦和看自己的眼神,一瞬不瞬,令她不由得心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可怜的表情而不忍而继续说下去。“其实,今天非我第一次见到那位吴细细小姐,而之前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所以,你担心我被美色迷惑——”
是的。萧铁差点脱口而出的回答,但是她立刻换了说法:“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值得担心的应该是吴细细小姐吧。”
“我很高兴你对我好奇。”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萧铁手机响了,忙着接电话的她并没有听到顾彦和这样说。
“……早回来了,嗯,彦和哥哥送我回来的……他那么忙您还拉他聊天他还休息不休息啦……”
“萧伯伯?”
“嗯,你快回家啦,他们快回来了,聊多了要露馅。”她推着他出门。
五月的好时节,路边开满了花。车上放着地图,萧铁很少自己开车,虽然有导航,她还是准备了地图以防万一。即便如此,她还是开错了路,兜兜转转才上了高速路,好不容易抵达到目的地。
沈立君亲自来迎。他们先是看了设计展,萧铁忙着拍照写笔记,相对于搭建的巨型模型的概念型设计,萧铁更感兴趣的是用竹篾编出来的车子和房子,还有表现人类渺小的巨型的座椅和餐具,体验了一把变小的爱丽丝的感觉。有些虽非她专业领域的作品,依然可以带来设计灵感。她看得津津有味。
此时一个展品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个圆形的餐桌,边缘高出桌面有一指,桌面摆着杯盘碗碟,都是圆形物件,它们排放的秩序是以最中央的大圆盘为中心,各自有自己的轨道一般的围绕着中心。水不知从何处灌进来,渐渐没过圆盘没过杯子。最后一切恢复平静。这个作品的名字是很诗意的名字:“旧事留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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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留凄零,九四六七零……”萧铁喃喃自语。
“怎么了?”沈立君察觉到她的不寻常而询问出声。
“这是一光年的距离。”萧铁指引沈立君看并解释道:“一光年等于九兆四千六百七十亿公里,以前有人告诉我可以记做‘旧事留凄零’。而这个人,也是你认识的人……”
说到这里她立刻绕道作品名牌的后面看作者名,作者署名不是熟悉的名字,而是写着:Alan.F。
萧铁似乎想了到了什么:“沈立君,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沈立君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由此一问,愣住了,一阵沉默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说:“知道。但我没有要让你们相见的意思。”
她早该知道,当她看到沈立君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大学时候,方秦逸最好的朋友就是沈立君。虽然她和方秦逸断了联系,但并不代表他也和其他人不联系了。
不知怎么的,萧铁顿时觉得这展厅极度闷热且因为人潮拥挤空气不流通而呼吸困难。
“对不起,我先出去透透气。”她这样说着迅速向门口走去,步伐却踉踉跄跄。沈立君看她这副模样心不由得一痛,便追了上去,这时候萧铁拌了一下,就要摔倒在地,他想冲过去扶住她却有人动作比他迅速,萧铁身旁有人眼名手快地一把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她。当这位男士转过脸的时候,沈立君看清这位男士的相貌,这个人他认识,就是那天晚宴最后带萧铁离开的人,顾彦和。
“顾彦和!”萧铁扬脸见到熟悉的面孔十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工作。”顾彦和理所当然的样子。
萧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站直,转身就要走:“你先忙,我想回家了。”
“我送你。”顾彦和拉住了她的手腕。
“萧铁。”不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并朝着这边走来。
熟悉的声音让萧铁惊然一抖,她徐徐回身,那个男人,白衬衣戴着眼镜,熟悉的眉眼,依然是春风不问的清朗模样。
这是她一度想埋葬的过去和曾经,她流过的无数的眼泪,发过的疯,做过的蠢事,她历历在目痛苦不堪的往事。
“方秦逸。”她喃喃出声,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直到顾彦和握住她的手。
“萧铁,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