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桐蓦地一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他的脸靠得是那样近,表情是那样得认真,让她想要自欺欺人都不行。
不可否认,她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一瞬间是惊喜的,可是一想到早晨《水果日报》上的那张照片,她所有的幻想就全都消失了,肥皂泡泡虽然美丽,但终究会是破灭,破灭之后,就一无所有了。
梦幻一场,现实一场,得到后再失去,还不如不要得到。
短短数秒,她的眼前好像闪过五彩斑斓,眼睛里看到了五颜六色,惊艳的红,绝望的黑,勾人堕落的紫,清澈心灵的蓝……最后的最后,变换成了一片无声的白。
咬了咬唇,她坚强而又绝望地微笑,摇头说道,“我不要。”
容尉迟的脸色一沉,显然是不满意她的回答,抬起左手,半强迫地勾起她纤细的下巴,鹰隼般锐利的眸光挑剔地审视着她渐渐失去血色的小脸,“那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尤桐淡淡地回道,无欲无求。
淡淡的沐浴露味道从他身上飘过来,她眼前一片氤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都变得不真切起来,她要的,他永远也给不起。
如果她答应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还会继续,然后她就要一次次地继续承受今早的情形,清晨时分,枕畔空冷,坐起身,目光茫然。
容尉迟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眉宇微皱,拿起电话一看,瞧见某个不愿意面对的号码,眉心皱得更紧,默了默,才按下接听键,冷漠地“喂”了一声,边说,边退离卧室,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像是被她听到。
尤桐微微咬唇,心脏不受控制地一缩,似乎是一个女人给他打的电话。
苦笑。
果然,她刚刚的决定是对的。
阳台上,容尉迟抓着机身的手指用力捏紧,指尖甚至泛着丝丝青白。
“有什么事?!”他的语气似是不耐,而且是在极力隐忍。
电话那端,顾仪容呼吸一紧,差点闷住,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才又继续开口,“阿迟……你爷爷说你现在已经接手公司了,接下来该考虑婚姻大事了,妈妈也这样觉得,那个……周氏的周亚菲很不错,跟你挺相配的……我看到今早的报纸了,你们好像相处得还不错……呃,要不改天你把她带出来让妈妈见见,好不好?!”
顾仪容说话小心翼翼的,可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让容尉迟原谅她,她越是这样低声下气,他就越厌烦,越是会想起当年的事情,声音忽然一沉,透着丝丝冷意,“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操心!”
他当然知道现在大家关心的是什么,所以今天早上他才故意跟周亚菲见面,对于容氏来说,他这个总裁的确太年轻了,而且没有一个牢固的婚姻做后盾,是很容易被那些老股东非议的,虽然他不愿意搞这种噱头,但是眼下这是最有效的捷径,也是最能够让那些老家伙们闭嘴的办法,他不得不为之。
回头,望向房间的方向,容尉迟瞥见尤桐继续收拾行李,她背对着他,身形纤细,光线和角度的关系,甚至有些飘渺,就好像是一只蝴蝶般,眨一下眼,她就会飞走了。
话筒里,顾仪容又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再听进去,只觉得心里烦躁至极,不多时后便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尤桐曾数度偷偷望向容尉迟,想要问他他什么时候走,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就没有了勇气。
他就像是高贵优雅的王子,相貌、气质无不令人倾倒,却好似罂粟般流动着丝丝毒液,她被吸引着,却不敢放心享用,她矛盾着,想要却不能要。
而因为是周六的关系,容尉迟也没有去公司,就只是用电脑简单地处理了几份文件,其他的时间,他大部分都是在沙发上看电视。
可是,尤桐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看进去,因为广告的时候他都没有换台,眼睛还是眨也不眨,继续看着,认真得吓人。
容小迟因为好些天都没有见过容尉迟了,所以好像很想念似的,一直围绕在他的脚边打转儿,叼来他的新玩具表演,试图逗男主人一笑,容尉迟自然不会搭理它,但是也没有赶走它,就那么任由它蠢蠢地翻来滚去,气氛竟也和谐。
到了晚饭的时间,尤桐见容尉迟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径自去做晚饭,心想就留他一起吃吧,毕竟……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就是最后一次吧!
拿了钱包和布袋下楼买菜,房门被开启,然后又被轻轻关上,当她的身影消失的刹那,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容尉迟忽然扭过头来,眼神深邃,里面却充满了困惑。
晚饭吃得不算丰盛,但也是四菜一汤,而且都是他爱吃的菜色。
两人默默无言,就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就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饭后,尤桐负责洗碗,而容尉迟带着容小迟去楼下散步,回来后,他还帮它洗了澡,虽然只是拿蓬头胡乱冲了冲。
入了夜,到了睡觉的时间。
尤桐走回卧室,径自钻进了被窝,合眼前的一秒钟,听到卧室门口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你再考虑一下,明天早上给我答复。”
说完,他主动帮她关了门,然后只身走向客厅的沙发,姿势不太舒服地睡下。
这一夜,他们住在一个房子里,却是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
这一夜,特别长,也特别静。
但是,没有人能够阻挡住时间的脚步,天,慢慢地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