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都没有见过宋皓和秦深深,也许是因为在我和程凯面前丢脸丢大发了,不好意思再来找我的茬,我也巴不得见不到这对狗男女。倒是程凯,像是和爸爸商量好了一样,每天像报道一样往我的病房跑,一呆就是两三个小时。
而且他一来就给我带来一些小时候我最爱吃的东西,比如草莓圣代、芒榴班戟、夏威夷果仁的哈根达斯、榴莲味的披萨,我每天撑得肚子圆滚滚的,揉着它“哎哟哎哟”叫唤,又因为腿伤不能下床活动,身体就像个馒头一样发酵了。
有一天我上厕所,看到镜子中自己肉感十足的小脸,还有那突然粗起来的蝴蝶臂,悔得肠子都青了。心里一急,又差点在厕所里摔倒。程凯突然冲了进来,也不管我裤子才提到一半,就拦腰把我抱了出去。我躺在床上,冲着他大喊大叫大骂,说什么“程凯我现在才知道你不安好心,枉我之前那么相信你,你像喂猪一样喂我,不就是想让我变胖变丑吗?现在我胖成这样你高兴了吧,你分明就和宋皓他们是一伙的!”他也任我骂,只是偶尔争辩几句,“你是病人,就是要多吃点呀。我觉得你这个样子挺好看的,之前太瘦了不健康。”
我根本不听他的,跟他足足闹了一个上午。
事后我也挺后悔的,人家好心一片,花了不少钱就不说了,主要是买这些吃的很耗时间,人家又是个大主任,事情肯定不少。同时也感觉很奇怪,他不是一个科室的主任么,怎么天天都有时间来陪我?
到第三周的时候,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程凯帮我办了出院手续,还亲自送我回家。
这时候是下班高峰期,因为车流太多,程凯的车只能贴着人行道慢慢地开。
我坐在他宽敞舒适的别克副驾驶位上,心情很好,把车窗大大打开,目不转盯地看着新城百货商城前来来往往的人。人多的地方人气和生活气特别重,怪不得大部分人都是群居动物,每天在医院vip病房呆着,一天只能见到那么几个人,我都快要被憋坏了。
只是,新城百货商城前的人也太多了点,如果是搞大促销就应该张挂横幅,放眼一看,根本没有看到横幅,而且那些过路的人手里也没有提着大包小包,不像是刚刚血拼了的模样。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他们到了广场中间总会逗留一下,那里围着的人最多,或伸头探脑或摇头喟叹,就好像中间有什么牵引着他们心情的东西。
我的好奇心立马被提上来了,直接把脖子伸出车窗,左扭右摆,想找个合适的缝隙看清人群里有什么。
旁边的程凯拉了一下我的胳膊,语气有些紧张地提醒我,“郑晚,这个时候车这么多,你别把脑袋伸出去,到时候被车撞下来我难得给你缝啊。”
“切,这么晦气的话也只有你程凯说得出来,谁脑袋会被撞下来了!”我扭过头,白了他一眼,他嘴角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然后我又继续观察起广场上的重重人群,只是头不敢往外伸了。
车往前驶了十多米,我脖子都扭酸了,刚想放弃观察,突然,天下起淅沥沥的小雨来。那些围观群众见雨势有变大的倾向,哄地四散而开,广场上瞬间变得空荡荡的,露出他们之前围观的那个人来。
那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男人,五官看起来很俊秀,跪在广场正中间,皮肤黑红,有点类似于成天晒太阳的印度尼西亚人那种肤色,一头像鸟窝一样乱蓬蓬的头发,看起来很多天没洗过,同样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他面前摊着一张火红的广告布,用黑墨印着“筹钱救母”四个大字。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过路的行人要么撑着伞,要么急冲冲地躲到房檐下避雨,只有他,一动不动地跪在广场中间,没有任何遮挡,任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身体。
“唉,原来是个乞丐。”我心里莫名无聊,叹息了一声,打算转过头去。可是当我看见那个乞丐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那个动作如此熟悉,我的心“咯噔”一响,几乎是下意识地弹了起来,拍着车门大喊“停车!停车!”
驾驶座上的程凯看着我不解地说,“郑晚你怎么了?这里不能停车的。”
我朝他吼了一句,“快点给我停车!”
“好好好。”他看出了我的心急,也没再说什么,急急调转方向盘踩着油门开进新城百货商城的停车场里。
车还没停稳,我就解下安全带,从车子里钻出来,飞速向百货商城前的广场跑去。程凯撑着一把伞,着急地跟在后面,冲我大嚷,“郑晚,你的腿才好一点,不能跑得这么快的。”可是我哪里顾得了这么多,迈开两条腿像博尔特百米跨栏一样,见到路就走,见到缝就钻,见到东西就跨,一连几次跨进了水坑里,白色裙子上渐起一身泥花,平常很注意仪表的我这时都顾不上了。
“郑晚,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啊,我可以帮你的。”程凯追上来,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在他高大宽厚的胸膛上。“你放开我!”我拼了命地推开他,根本不想跟他解释,抹了一把眼前的雨水,提起混合着泥水的湿漉漉的裙子又往前面跑。
我只想跑到广场前跪着的那个人身边去,我要看清楚是不是他,那个我朝思暮想却一直联系不上的人,我心中希望是他,又害怕是他,我不知道他的手机为什么一直都关着机,他就算对我失望透顶,也不应该这么绝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