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完全可以复国了,也有能力报仇了,你为什么要开启命运之书?
此时深夜如幕,笼着黑暗的海平面,连带着声音都被慢慢融化了,化作浓稠的海风,催动着‘浪’‘潮’,向岸边温柔地走来。喜欢乐文小说网就上
人类的城垛上,一个士兵抱着有点生锈的矛头昏昏‘欲’睡。海风‘潮’湿而宁静,是深夜,海天皆如墨,惟有火把和星辰遥相呼应,如睛如珠。他看惯了这样的景‘色’,便也不觉得美丽,星辰再美,也不如新婚妻子的眼睛。
“这群老不死的。”他嘟囔一句,翻了一个身,又开始怀念新婚妻子温柔的话语:“都知道我刚娶了老婆,就让我来守夜,哼,老兵痞子。”
他的眼睛突然被什么晃了一下,他没有在意。但那方才一闪而逝的寒光却总让他隐隐觉得有点不舒服。“真是神经大条,一定是酒喝多了。老汤姆的酒老爱掺一些奇怪的东西,真是……”
可他没能说出下一句话。他只感觉到脖子一阵温热,似乎有什么喷溅出来。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只看到自己缓缓倒下的身体和迅速接近的地面。
怎么回事!
他的意识消失在这一秒。
当天晚上,安逸了几十年的人类城邦,第一次遭受到毁灭‘性’打击。城‘门’悄无声息‘摸’黑而来的血誓‘精’灵打开,熟睡的城邦就如毫无防备的婴儿一般任人宰割。边陲小镇的人类士兵已经几十年没有拿起武器,城‘门’守卫军几乎是甫一接触便溃不成军。血誓‘精’灵几乎是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整座城邦。民众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披头散发‘乱’跑,却又没有方向,深夜里,数千人相互踩踏,争相向前涌,两拨人‘潮’撞在一起,许多人都在踩踏中被自己的同伴踏成了‘肉’泥。‘妇’‘女’紧紧抱着孩子,甫一跌倒,就再也没能爬起来;城里的守卫军四下奔逃,为了逃快些,竟对自己民众下手,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再加上‘精’灵法师在高空面部表情地往下挥洒魔法,时不时的爆炸与从天降下的火箭,一时将整做城邦变作了地狱,焦‘肉’与碎块满布,鲜血横流,黑土翻滚,腐烂的气味如猛兽的獠牙将夜‘色’划破三道血痕,所流下的不是血泪而是从如同远古遗漏的死亡气息。
等次日天明,血誓‘精’灵离开时,整座城邦已经化为焦土,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里面所有的老弱‘妇’孺,无一幸存,甚至没有一个信使可以跑出去报信。
如是者三,血誓‘精’灵所到之处,城尽屠。边陲小镇防卫不比人类皇城或大领地,这些由各地小贵族所辖城邦已经享受了数十年的安逸与平凡。血与火的声音终于伴着恐慌,在人类帝国中蔓延开来。血誓‘精’灵行踪不定,无人知其人数,也无人知晓,百年前早该灭亡的‘精’灵,现在已沦为奴隶的‘精’灵,又是何时形成了这样一股力量。离边陲小镇较近的人类已经开始收拾细软,向皇城方向逃难,谁也不想在睡梦之中身首异处。一时间,这里‘鸡’飞蛋打,人心惶惶不安,而皇城方向,人类国王和皇后却迟迟没有下任何命令。人类的中坚力量不知何时起已经不在王国,守备军却以无命令为由,拒绝支援。四方贵族各自为政,一时间,竟没有一股成型的力量。
格兰已经在伊特维斯城里住了四十年,自她出生至今都没有踏出这座小城一步。当远方屠城的消息传来时,她周围的邻居已经在收拾细软。她的丈夫有着黝黑的面容和‘胸’膛,终日酗酒,带着酒气的声音如洪钟:“搬什么!那群只会唱歌和跳舞的玩物能做什么?还没确定消息来源就慌,慌什么慌?他们敢来,老子第一个用尖锐的锤子敲烂他们的头!”
“可是……”她还想争辩,毕竟前往远方做生意的商人们已经亲眼看到了城池变作废墟的景象。
“孬种,巧舌如簧。”铁匠满不在乎:“他们总爱把状况说得惨上一百倍,就像他们推销自己的烂货一样。”
格兰只能放下收拾的东西。现在小城里的人们已经疯了,大家都在纷纷准备逃难,逃亡皇城的马车络绎不绝,她的邻居甚至把‘门’板拆了做成推车。不过同她们家一样不准备迁徙的人也大有人在,大多觉得自己城池离事发之地还有点距离,旁边的城池还没破,轮不到自己。
格兰戴上风帽,匆匆从大街出去。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也不能反驳她的丈夫,只能尽量买些粮食屯着。此时街上已经‘乱’成一锅粥,许多商铺已经关‘门’,急于逃命的人们甚至砸开商铺抢货品,但抢了别人的,却没法保证自己不被人抢,在商铺周围四处可见斗殴和死亡,无数人扭打在一块,面粉和酒散落地到处都是,‘混’着伤者的呻‘吟’和吵架声,更显得‘混’‘乱’不堪。
格兰心下有些害怕,想要回去,此时,她的脚踝被拉住了。格兰大惊,刚想‘蒙’头就跑,双‘腿’却打颤,连一步路都走不动。她颤颤巍巍地转头,却看到拉着她的是一个衣着奇异的年轻人。他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却不像是方才流民打架所伤。他身上的伤口更像是不知名的火器伤,虽然经过很好的包扎,但是有几处应该是在方才流民争夺中被误扯开。此时年轻人脸上满是灰尘,看起来落魄非常,惟有一双眸子清亮,黑白分明,让格兰的心不由得软了下去。
她的儿子如果活下来,大概也有这么大吧?
“安……瑟……”那个年轻人嘴里吐着意义不明的词汇,身上的力气似乎被那一扯用光了。格兰俯下身,想把年轻人扶起来。铁匠妻子的力气比普通‘女’人大上许多,但年轻人虽然看上去瘦,可是扶起来却沉重。格兰捏了捏他的身上,只感觉奇怪的衣服下的手臂满是‘精’壮肌‘肉’。
格兰心里有些害怕,但又不忍心把年轻人抛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地方,只能把他半拖半拉地运到她家附近的一个草垛旁,给了他一些清水。她拉开年轻人的衣服,想给他上‘药’,可年轻人的警觉‘性’十分高,她方一触碰,年轻人虽陷入昏‘迷’,身体却仍一缩,一只铁掌样的手就已反‘射’‘性’向她劈下。格兰躲闪不及,哎呀一声跌倒在地上,良久,年轻人的攻击姿势却没有落到她身上。格兰睁开眼睛,年轻人的手刀停在她头上方不足三英寸,他因为剧痛而恢复了一些意识,看着她,年轻人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似乎牵扯到了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有叫出声。年轻人很英俊,五官却有东方人的影子。
格兰看着年轻人一脸无措,不禁失笑。她没有因为年轻人的举动而生气,还是坐起来,帮他把衣服打开,处理那些新的伤口:“我叫格兰。”她没有多说,铁匠常常受伤,所以她对‘药’物算有些认识。年轻人有些腼腆:“我叫随之寒。”
“虽?……寒?”格兰大着舌头,没办法准确地叫出这个名字。再想问一遍时,年轻人已经昏过去了。她宽厚地笑笑,不以为意,怕丈夫发现她带了个陌生人回来,便把年轻人藏在草垛里,收拾东西回家。
当天下午,残阳似血。格兰想,明天要是一个好天气,她就把家里的被子拿出来晒晒。
随之寒陷入一个长长的梦境。
在梦里,他见到了‘迷’眼的烟与霞,盈袖的‘花’与风,清澈见底的河流,水牛低低的哞声,水稻摇曳的韵律,鲜嫩饱满的葡萄架子,装满垂落星辰的凉席,海螺中遥远的回声。
他很奇怪,这些场景他毕生没有见过,但它们就是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该不会是到了景点吧?可他没买票啊!他难道是逃票了?那么在哪里补票?军人证可以打折的吧?
“阿随,到家了。”莲镜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看,莲镜无笑意盈盈,一身‘精’灵裙装:“别想了,你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就算用来‘混’水泥都太稀。”
随之寒愤怒道:“我考过了二级文化考试!”
不过不穿戎装的莲镜无确实漂亮,身材高挑,腰肢柔软。她穿的‘精’灵裙装像婚纱,随之寒美滋滋地看着她,然后目送她向远方一个银‘色’长发的‘精’灵跑去。
“要给她准备嫁妆了。”他想。
“哥哥?”随之暖怯怯地拉着他的袖子。他转过头去,暖暖正对他甜甜地笑着,手上抱着个变形金刚路维希:“哥哥,你答应带我去买裙子的。”
“好的!”随之寒想起来了:“粉红‘色’,有蝴蝶结的那种,对吧?”
“来来来,暖暖,试试老师给你买的衣服!”这时候,老师提了一购物袋的衣服,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一打开,全是灰绿‘色’的军装裙、背带‘裤’……随之暖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面对他泫然‘欲’泣。
老师正‘色’:“暖暖,我们一家子军人,你难道不喜欢这些衣服?”
随之暖:“……喜欢……”
老师心满意足地拖着随之暖走了,随之暖被拖走前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随之寒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同时盘算着偷偷给暖暖买一件。不过……他有些愁眉苦脸,该找谁一起去?他很少自己买衣服,不知道这种小‘女’孩喜欢的裙子在哪里买。
“随?在想什么?”
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之寒转头,看到安瑟正抱着一篮子绘画工具,站在他身后。他站在阳光底下,金‘色’的长发和‘花’和风一起闪耀,眼底幽蓝,笑起来像是一朵蓝玫瑰正在绽放。
“安瑟!”他喜出望外,向安瑟奔去。
梦境戛然而止,浓重的血腥味突然传来,耳边似是嘈杂不朽,兵刃‘交’加和凌‘乱’的脚步声、婴儿与‘妇’‘女’绝望的哭声,把他从梦境里一下子拉了出来。身上因为上一场战役与时空穿梭撕裂出来的伤口严重影响了他的行动力,他艰难地跌出草垛,还未张开眼睛看清楚周边发生了什么,脸上便被溅了一滩温热的血。
一颗人头滚到了他的脚下。
那是早上还照顾他的格兰。她的面目扭曲,似在死前一刻遇到了最为惊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