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百里风鸣那小子趴在驴背上不起身,料想他肯定还在装,为什么死活都想再给小草一个机会?心紫想不明白,不过几日接触下来,她发现百里风鸣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无害,反而是心思缜密,却装得一副什么也不知道,时而傻,时而风清云淡毫不计较的样子,其实神仙外表下比谁都能算计!
好!卖你个面子当是还了住店钱!一不做二不休,心紫也直接倒在泥巴里,反正是你的衣服,脏了也不怕,你要玩,我奉陪!
看到二人都晃悠悠俯倒,知道麻药起了作用,小草推了推趴在驴背上的百里风鸣,向左右张望,高声喊着:“烈火独龙……烈火军团!”
四下无人响应,只有风嗖嗖刮地的声音。
弯腰捡起泥内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焦黑残片,小草一改嘴脸,愤愤骂道:“他奶奶的!一群没有用的东西!拿了钱就跑,还把地给烧了,以为能跑得了多远么!”
心紫趴在地上,腹黑冷笑:这你就错了,他们没有跑,不是正在你手里攥着么!
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人来到,小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装晕的心紫抗到肩头丢到驴背上,牵起缰绳就往山坡旁的另一侧的密林里走去!看来对这片森林很是熟悉。
也不知道在驴背上趴了多久,淌过几条小河,四下光线越来越暗,心紫微张着眼睛看到,周围已不再是绿意盎然的树林与野草,取而待之则是一片枯槁如骨的鬼魅林地,地上没有泥土,粗糙尖石挫得驴蹄鲜血直流不断打抖。周围景致阴气甚重,也不知道是这什么鬼地方,而牵着驴缰的小草,却自顾自地向前跳跃,根本不像先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小厮!
身边百里风鸣双睛紧闭,仿佛真的晕倒了一般,心紫心下感叹,这个家伙装可真敬业!她哪里知道,感觉着追魂就趴在身边,连呼吸都吹拂到自己脸上,即使没被麻药麻翻,百里风鸣也早就没出息地窒息晕厥了。
走到一处还算开阔的石岸,小草终于停下步伐,四下寻觅一番,将驴背上两人放在一棵巨大而阴森的枯树底下,只见枯树的树干扭曲盘桓,枝桠错综复杂,茂密宽叶交织而成的天然华盖高可蔽日,上面黑乎乎一片,阴气纠结,仿佛正蛰伏着什么幽鬼,却又安静得让人无法发觉。
恰好此时,百里风鸣茫然地张开凤目,很是时机地一问:“小草,这……这是哪里?”
“你的墓地!”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小草此时挺直腰板,居然也英气勃发。
心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在树下假寐,百里风鸣早就知道小草心怀不轨,却一再忍让,他大概有他的原因吧!
“为什么?”百里风鸣一点也没流露出意外的样子,倒是有点感伤。
“因为蓝彩衣要你的命。”
把百里风鸣的淡然看成是他一惯万事不上心的性格,小草从怀中摸出一把爪状武器,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给你下的药不多,就是为了让你在临死前清醒半刻,不做枉死鬼!也算尽了心!”
“这些年在菀州,我对你不好么?”百里风鸣润了润干涩的唇角。
被百里风鸣一问,换了另一张脸的小草顿时双眼迷离,仿佛陷入深深回忆,一股戾气涌上双颊:“当年我为什么要选择伺候你!就是因为你爹百里苍梧是族内响当当的人物,我自幼隐忍,百般讨好,一心为了得到他的照拂,本以为攀上大树,有望登天!可惜他居然徒有其表!那么没用!为一点小事开罪皇家,一夕之间就被打成废物!贬到菀州!”
“那不是小事!”小草说什么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侮辱他爹爹!
根不不在意百里风鸣情绪的波动,小草红着眼睛看向他,眼神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囫囵吞到肚子里去:“所以我又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的百里家嫡长子!你是百里家继苍梧死后,八岁就步入大幻师的天才人物!”
说到这里,小草愤怒地从地上跳起来,清秀面容扭曲狰狞:“居然去山里玩,被林火烧伤了脚后变成残疾!还把高星幻兽遗失,从此再也用不上幻力!说是被派回菀州养伤,其实就是被长老们赶出了凤都!”
百里风鸣静静看着有些疯狂的小草,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是恨。
这些世家人,都是疯的吧!心紫无法理解。
来回在两人面前走走停停,小草**般死死抠着自己的手心:“从那以后,我的梦想就破灭了!破灭了!你知道这有多痛苦吗!”
不等百里风鸣回答,十星双厥幻师巅峰符纹在小草脚下赫然出现,一下照亮了黑暗的密林石岗!连心紫靠着的大树,也微微一震!只见小草挥挥动着爪状利器在百里风鸣眼前猛地一挥,瞬间拂断他垂在额前的一缕长发,捋住手中断发,小草停下爪勾,另一只手狠狠揉搓着发丝,仿佛那就是风鸣的身体:“还好蓝彩衣找到我,说这次只要我配合匪徒杀了你,便承认我的地位!恢复我在族谱内的名字!”
那一瞬间,小草的脸被幻师阶纹光芒照亮!舒展开的面容上,居然长着一双同百里风鸣一样的凤目!
原来是这样!心紫差点叫出声来。
仿佛早已知道小草原本也是百里家人,风鸣还是毫不震惊,轻轻问道:“我爹爹养育你,还有你我十几年一起长大的情谊,都换不下我的一条活路?”
“想都别想!”小草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一丝犹豫之情也没有:“你们这些一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少爷们当然不会知道!身为百里家人,却不能认百里空桐为父!明明是你堂弟却要跪在地上高呼‘少爷’!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要蓝彩衣肯帮我归宗,莫说杀你,百里苍梧在世我也一样杀!”小草手中利器又是向百里风鸣脸上一挥,硬生生停在他面门上。
看着刀尖停在眼前,百里风鸣依然连眼都不眨:“族内地位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当然!如果不是怕宗主追究,我也不会费这么多力气,本来想把你交给匪帮撕烂,结果匪帮居然没有出现!”小草脸上出现了一抹凶残的笑意:“不过还好这个镇上出了强大的高星幻兽,我先在这把你杀掉,然后让宋家猎队将你的尸体带回百里家,就说是被幻兽击毙!我再趁机带伤出现,说不定宗主还会感谢我护主忠心!”
原来为了确保万全,小草居然连猎队要围捕的幻兽出没地点也探了个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此时的小草已经癫狂,反正对着的,一个是没有幻力的残废少主,一个是夜里嫖姑娘的无耻浪徒。两个都被迷药麻得七荤八素,他是有恃无恐!
“百里风鸣,给爷露个痛苦的表情!”小草伸出左手,用虎口狠狠夹着风鸣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如果说两人的美目到底有什么不同。心紫此时看得最是清楚:一双是萃取天地灵气积万年彩光的琉璃水晶,另一双仅只是貌似神离的假珠玻璃,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百里风鸣那清泉般的墨瞳,带着哀伤,淡定望向小草:“蓝彩衣为了她儿子的地位,连我这个残疾也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你。你再好好想想,我对你既往不咎。”
心紫一听到此话,气得牙都痒痒:你这个烂好人,心肠也忒软了!
小草讥笑地用左手抬起百里风鸣的脖子,将他按在树上:“我说百里公子,事到如今,你还在做白日美梦啊!我与你不同,我不是残疾!”
“这就是你最后的回答?”咽喉被卡着,百里风鸣的声音依旧波澜不兴,只是声调沉了沉。
“是!”
“百里芳草!是你自己不给自己机会!”
在小草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百里风鸣缓缓直起腰板,轻松地拂开下巴上正暴着青筋的手轻轻看一眼全身僵直的小草:“十五年前,二伯父百里空桐与方家少女婚外偷情,生下一名婴孩,取名为百里芳草。二伯母蓝彩衣听闻之后勃然大怒,不惜覆灭整个方家欲求斩草除根,后来因为婴儿也是百里家血脉而被爷爷带回本宅,可惜二伯母素以手段狠辣出名,没有人敢养育这个可怜的孩子,我父亲便将他带在身旁。”
小草惊恐地望着他:“你……你没喝迷药,你们早知道我是百里空桐的儿子!”
“是!整个家里恐怕只有你不知道,才会被蓝彩衣利用!我不但知道你是我堂弟,还知道不能让你学幻力,不能让你生活富足!不能让你留在本家!才能保你在蓝彩衣手下活命!连我这么一个双脚残疾的孤儿!她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一个自己丈夫的私生子!”
百里风鸣怒吼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如重锤般打在百里芳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