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日鸣见两个长辈都是沉着脸,心头的隐忧又冲了上来,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此时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冲了,转头对沈铎道:“爹你也真是的,镖局开不下去,解散就解散,又不是什么丢不得人的事,你说出来,女儿肯定能理解,可是你一声不吭,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镖局要解散了,你却只瞒着我一个人,这是何道理啊?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了?”
沈铎被她这般说道,心中暗叹,女儿是真的在一天天长大,能够尝试去独当一面了,他心中多少有些欣慰,说道:“镖局也不是要解散,只不过是换个地方。”
沈日鸣见自家老爹终于表了态,原来并不是镖局要解散,而只是转个地方继续,心中原有的担忧,登时就消散了,脸上复又有了笑容,露出两个小小的可爱酒窝,“嗨!你早说嘛!我就知道我们扬危镖局岂能那么容易就倒了?当初先祖创立时,不知经过多少艰辛,才能走到今日!更何况连前朝的烽火都挺了过来,这时候到了爹的手中,刚刚赶上个太平时代,怎会就此开不下去?就是爹答应,长安城的百姓还不答应呢,你说是不是啊爹?”
沈铎见她眉飞色舞、精神头正当饱满,不忍心拂了她的兴头,遂点点头,捋捋须,道:“正是。”想起沈家祖宗几代辛勤,眼看镖局就要在自己手中毁去,未免哀叹惋惜,遂顺着女儿的憧憬道:“三娘子,明日你就同邝叔、林峰一道去走镖吧。”
沈日鸣当即乐道:“好极!邝叔啊,明日我们便出发了!”说时乐呵呵在房中转了半个圈,拂去屋中不少沉闷。
邝叔一旁笑道:“看把你乐的。”沈日鸣眨眨眼睛、吐吐舌头。只见父亲沈铎找出一封书信,上面是用火漆封了口的,沈日鸣一见,立即明白这是一件十分有分量的镖物。自家老爹终于不再逼迫她嫁人了,沈日鸣真
是满心的欢喜,但她又深知老爹的脾性,生怕他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万一变脸,把自己强行押去出嫁,到那时只怕自己心中那个长长的梦想就要泡汤,少不得还要与父亲翻脸,这是她最不愿发生和面对的。因此心中多了几分忐忑,她咽了口唾沫,双手郑重其事地接过,试探的问:“爹,您……”沈铎看着她,目光温暖,神情严肃地点了头,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一想到可以从帝都长安里走出去,跨过万水千山,到那明媚秀丽、令人万般向往的江南,从此不再是家中唯一一个从没走过镖、闯荡过江湖的人,沈日鸣就高兴得想要上房揭瓦。
沈铎见女儿喜形于色,全没了往日调皮顽劣的忤逆样,心下也颇觉安慰。他捋着山羊小胡子,干咳了一声,背过手去,故作严肃地呵斥了一声:“怎么,这回如愿以偿,你满意了?”
沈日鸣叫了一声爹,虽说激动得直想狂蹦乱跳,但到底在爹的面前不敢再有所造次,担心这个表面上平和,实际上处事果断的镖局当家人忽尔反悔,于是努力抑制满心的欢喜。
沈铎心底长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只觉得外面,风雨万里押镖的辛苦,也远远抵不上管教她的那份操心。他微微摇头,故意沉声说:“你可别高兴得太早,此次路途遥远,一路上千难万苦,到时候别没出门半天就吵着要回家来,让人笑话!”
沈日鸣马上举手对天发誓,保证完成任务!
沈铎坐在椅子里,颇有点怀疑地抬眼看沈日鸣,但终于还是朝女儿摆摆手,“去吧。”沈日鸣马上乖巧着答应一声“谢谢爹,我这就准备去!”退出了书房,当然就没有看见沈铎在她转过身去的同时,露出了一个略带狡黠的复杂笑容。
沈日鸣出了沈铎书房,刚刚穿过月亮门,
就看到林婶、花婶和时伯分别拿着大包小包的行礼,正站在院子里候着,连忙奔过去,“林婶、花婶、时伯!你们真的要走?”
她刚要张口告诉大家“镖局不会解散”,林婶几个人就像约好了似的,冲着她一齐弯腰行礼,感谢她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以及大当家的的关照。
沈日鸣向来不爱勉强别人,此情此景令她颇为动容,但她见大家去意已定,只得依依不舍地问了各自去处,让他们安定下来以后,一定要给她来信报个平安。
林婶的老家在扶川,处于大盼王朝疆域的北部,家中听说还有个远房亲戚;花婶的老家在洛阳,地界紧挨着长安,她家里还有个叔伯哥哥;只有时伯,是沈铎走镖途中偶然救回来的,自称是孤家寡人,从小流浪,不知道自己老家在何处,家里还有没有人。
沈日鸣心想自己就要出门走镖了,路上定然要带上几个江湖阅历丰富的随行镖师,那么,到时候自己把时伯也带上,老爹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却听时伯说道:“三娘子不必担心我的去处,大当家的给了我们足够的费用,我打算就在长安街市开个小摊,卖卖小吃,也是极好的。”
沈日鸣见他把去处都想好了,也就不再张口留人:“那太好了。时伯,哪天你把档口开起来,我一定去给你捧场!”当下,几个下人又去书房告别了沈铎,便各自离开了镖局。
时值寒春,冷风幽幽,雨丝飘飘。整个扬危镖局突然变得如此静悄悄,沈日鸣顿时感觉空荡荡的,心里很有些惴惴不安。她少了几分精神气,不免唉声叹气来走路。林峰看见了,问道:“三娘子,你怎么了?”
沈日鸣抬头见是林峰,他今日穿着半旧的衣裳,是沈铎过去的旧衣,没想到还挺合身的,便笑了笑,推开林峰继续往里走去:“不干你的事,让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