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日鸣被人推搡踏进屏风里,听见的就是这个满腹欣喜又充满委屈的声音。很好听的嗓音,可是怎么她却觉得心里发酸呢?
“给他换上吧。”碧悠云盯着沈日鸣的俊脸,神情痴痴的,过了好一会,才在两个婢子咳嗽声的提醒下,发了话。
沈日鸣还在愣怔,已有几个婢子手里拿着大红喜服往自己身上套。沈日鸣一眼就看出来,那分明是给新郎官穿的喜服!碧悠云怎么叫人给她换上?
虽然这场婚礼安排得十分匆促,可是,能够嫁给自己心仪的人,碧悠云还是十分心满意足的,因此看哪里都不觉得不对劲,两只闪烁泪花的眼里洋溢着的只有幸福,连沈日鸣此刻震惊的表情和盯着她看的古怪眼神都没有注意到。
此时,沈日鸣身上的毒虽然给青芙解掉了,但为了继续麻痹敌人,她一直隐忍不发。等到新郎官的喜服被收拾停当,婢子们也退下去,小小的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时,沈日鸣才走到碧悠云跟前忍不住开了口:“碧娘子,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的语气和神色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碧悠云也觉出了哪里不对,被自己心仪的人如此注视,她心里犹如鹿撞,过了一阵才道:“嗯。”
沈日鸣看她这副模样,又想起当日邝叔跟自己提过的醒,心里叹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无波的语调说道:
“碧娘子,我不能与你成亲。”
沈日鸣的斩钉截铁,让碧悠云很恍惚,她明眸皓齿,面容姣好,人如夏初莲花,神情却一变未变,好像完全没有听懂对方在讲什么。
过了好一阵,碧悠云才“哦”了一声。然后屋里陷入一片宁静。
沈日鸣吞了下口水,她也知道自己残忍,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对碧悠云的伤害只会更大,不若快刀斩乱麻:“一直以来,为了方便行走江湖,我女扮男装了。所以。”沈日鸣说到这里,忽然不知怎么接下去,她看见碧悠云眼里的迷茫越来越浓。
屋子里再次宁静一片。
就在沈日鸣觉得碧悠云可能会大哭一场,然后追着来责打自己的时候,碧悠
云忽然抬起头来,眼神显得十分平静:“原来……竟是这样,我知道了。”
这就,知道了?
沈日鸣有点摸不着头脑,碧悠云是被自己吓到了,还是以为,自己在跟她开玩笑?沈日鸣急忙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能与你成亲。”
碧悠云快快地打断她:“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说罢转过身去背对着沈日鸣。
沈日鸣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碧悠云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发钗,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纪念物。母亲命苦,早早丢下她就过世了,父亲又被外公亲手掐死,而自己……碧悠云收起发钗,三郎纵是女身那又如何?外公连自己的亲亲女婿都能亲手掐死……
沈日鸣再次见到碧悠云的时候,碧悠云的脸上竟然带着笑容,整个人如同烈日灼烤下的火玫瑰,沈日鸣总觉得这抹笑容很古怪。
碧悠云忽然凑近她耳边,轻声说:“我嫁定你了,三郎。”
沈日鸣瞬间大脑不知道怎么转动。
碧悠云你疯了吗?明知我是女儿身,你还要我娶你?
沈日鸣瞪着大眼,表情如同见到鬼。可是不管她愿不愿意,这场离奇的游戏却已经开始,并且由不得她想不玩就不玩。
成亲仪式十分隆重,沈日鸣身在其中,却觉得一切像个笑话。看到邝叔竟然被带过来观看,沈日鸣恨夜枭子更甚。她磨着牙,磨着磨着婚礼就完成了,碧悠云和她两人被一堆不认识的人赶进了所谓的洞房。
沈日鸣照了习俗,挑了碧悠云的盖头,碧悠云抬起头看她,目光深邃,明明是一朵鲜艳欲滴的花儿,却偏偏让人感到遍体生寒。沈日鸣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她后退一小步:“这个是你坚持要我做的,你就当是在台上演戏罢。”
碧悠云没有说话,只是看沈日鸣的目光深邃度淡了,让沈日鸣差点以为刚刚那个不过是错觉。对,一定是错觉。
房门忽然被推开,进来几个大汉,屋里的大红蜡烛也跟着猛烈晃了几晃。大汉朝碧悠云恭恭敬敬:“小姐,主人有令,要带新人
过去敬茶!”
碧悠云听了,走到沈日鸣身边,伸手挽了她的手臂,看也不看那带话的大汉:“走吧。”
大汉动作快捷地挡住碧悠云的去路,举止仍然恭恭敬敬:“小姐,主人还有令,敬茶只需新郎官一个人,小姐不需要过去。”
碧悠云眼神顿时一冷,目光往大汉下体瞥去:“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做主。信不信我让外公阉了你,给龟公搓衣服去?”
啊?
沈日鸣几乎没有惊掉眼珠子。从认识碧悠云到如今,从未见她有如此个性。难道是这次事件刺激太过导致的?之前她还在疑问,所谓主人是何方神圣,现在,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碧悠云又冷哼一声,挽着沈日鸣的手臂越过那几个动也不敢动的大汉,朝主屋夜枭子所在的地方行去。
路上,沈日鸣悄悄打量碧悠云的神色,很替她捏一把冷汗:“碧娘子……”
可是话还没有讲完,就被碧悠云打断:“以后请叫我娘子。”
声若空谷黄莺,音若清涧溪流。
沈日鸣听了却赶紧缩了舌头,吞了吞口水。气氛不对,还是闭口不谈的好。
听到脚步声,上座的夜枭子抬起一对浓眉,面具下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来啦!”可是下一瞬看到碧悠云和沈日鸣并肩而立,又皱起眉头:“云儿,你怎么也来了?是不是他们耳朵有问题,竟敢传错了我的命令?”
碧悠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纸糊的窗户一样白。把沈日鸣赶到门外去以后,她把脸上的脂粉洗尽,只有唇上还残留着一些来不及清理掉的红印印。“夜枭子,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夜枭子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外孙女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他姓名,尴尬地咳了一声。屋里原本待着的人赶紧悄无声息识趣地退去,犹如迅猛退去的潮水。直到门也给从内往外关上了,夜枭子才从榻上下来,走到碧悠云跟前,低头俯身轻问:“云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外公,外公帮你绑了他来,任你打任你骂,总之只要你能出气,你想怎样都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