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是黄脸婆,但是我很温柔

爱情零故障

现代人大多数都是恋爱结婚的,在结婚之前彼此都曾经海誓山盟过,因此当配偶有外遇的时候,在任何思考之前我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背叛我。接下来再想一想(只肯想一下而已),唯一的可能是那个女人一定很厉害,很了不起,否则不会导致一个对我信誓旦旦(我们都信以为真)、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离弃我。好,我倒要会会这个第三者,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奇怪,我们竟然认为爱情是有保障的,而且是零故障的。

上个月,我提着才买了半年的“高级”台灯去修理,对着店老板抱怨:

“才买了半年就坏掉了,你开了那张保修书有什么用?”

附有保修书的电视、冰箱都有保修期限,在保修期间内它损坏,是可以修理的,过了那段有效期,它会老、会旧,也许就修不好了,而我们居然相信爱情神话,以为婚姻永远不会有问题。我就是。

当第三者介入我的婚姻,我并没有去思考我们夫妻之间的问题,只是不免俗地立即想到她是谁?根本想都不想错并不在她,而在于我们的婚姻本身。

在外遇事件没有爆发以前,我是很糊涂的,现在回想起来,我是故意装糊涂。

很多人告诉我们,婚前要看清楚,婚后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听多了,于是在结婚以后,为了寻求家庭的和谐,我不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两眼都闭了起来。直到发现他有外遇,我才猛然张开双眼,不但开了而且还瞪大了,开始去翻箱倒柜,把他的书、信件,还有堆积如山的笔记全部翻出来,然后我才发现罪证确凿,其实他到处都留下痕迹,而我却无视它们的存在。

我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和地址。第一要事是我到有关单位去,以代理人的身份申请了一份她家的户籍誊本。

然后我开始逐一拜访我前夫的同学。他们一见到我这个×太太亲自出马,找上门来,只好一个个和盘托出,原来他们都知道我前夫有外遇,甚至一起吃喝玩乐过。当时,我觉得这些酒肉朋友很可恶,他们来我家里我招待他们吃喝,我先生有了外遇竟没有一个来通风报信的,真是令我气绝。

最近报上有一则小新闻,也是关于外遇的。有个丈夫和他太太说好晚上回家的时间,时间过了他却没有回去,于是这个太太发了六条短信给她老公的六个亲密盟友,询问老公有没有在他们家里过夜。终于她老公回去了,这位太太手上却拿了六条回复短信站在门口等着,上面都写着:“他是在我这儿过夜,没错。”

我当年的情形正是类似。我前夫的好同学一个个都跟他肝胆相照,平日是他的掩护,这时每个人说上一段故事,我将得来的每一块碎片一拼,就拼出一块完整的图画来了。

于是,我使出最后的招数,和每个遭遇外遇侵袭的女人一样,打算亲自去会这个女人。我怕她不肯见我,因为我想前夫当然已经告诉她我知道他有女人了,所以我找到了她工作的地点,在楼下打电话上去,使她不得不见我。

妻子与情人

第一眼看到她的办公室,让我这个家庭主妇吓了一跳,太豪华了。我是大学一毕业就到中学去教书的,台湾学校的设备一向很差,教室是一个恶劣的生态环境,也难怪我讶异了。见到她又吓了一跳,她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穿的鞋子,手上拿的皮包和伞都很讲究,连我这种不识货的人都知道这是好东西。

她答应我另约时间和地点好好谈,于是我也决定先礼后兵,客气地与她分手。

出了她的办公室,下了楼,在一旁陪我的妹妹突然开口:

“老姐啊,我看你没戏唱了。”

我赶紧问她怎么说呢?她解释:

wωω⊙TTKдN⊙c o “你没瞧见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吗?”

我茫然地问她:“什么叫名牌?”她心急地说:

“你不懂什么叫名牌?就是很贵的衣服和鞋子。”

我觉得诧异,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这时,妹妹已经快要跺脚了:

“当然有关系,大大有关系。你想想看,你有没有工作能力?”

我暗忖,是的,我没有。她再问:

“你看看人家的办公室,你看看人家的打扮,你再看看你自己,你跟人家比得上吗?也许她真的不及你好看,但是你今天有哪一点比得上人家?除了贤惠以外!”

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从菜场地摊买来的上衣、裤子、鞋子和皮包,都是廉价品,忽然怀疑自己多年来所扮演的角色。

多年的婚姻生活中,我一直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这个角色是中国数千年来女性角色的主流,也是最有价值的角色,怎么会在突然之间不流行了呢?

两个月前,“亚洲妇女协会”在中国台湾召开年会,辜振甫的太太当选会长,我为某报人物版去采访她。在闲聊中,辜太太得知我离过婚,又是“晚晴协会”的创办人兼顾问,她很委婉地说:

“施小姐,不知道你同不同意,即使再聪明的女人有时都要装笨,让我们的男人觉得他被倚重。女人最忌在男人面前盛气凌人,你说是不是呢?”

很多人看到现在的我,一副强者的姿态,都会推论我的婚姻之所以破裂,一定是我太凶悍、太能干、太咄咄逼人。辜太太大概也作如是观。我于是客气地回答她:

“您搞错了,辜太太。当初我前夫有外遇,绝对不会是因为我不温柔婉约。我当年的角色和今天的角色完全不一样,我是一意向传统靠拢,一心做贤妻良母的。没有想到时代在变,潮流也在变,一切都要改变。”

也许在辜太太那个时代,男人有外遇是因为饱暖思淫欲。有能力的男人或者说在政治地位、社会、经济上掌有大权的男人,一定要三妻四妾,借以表示他的实力坚强、财力雄厚,因为从前的男人并未以平等的眼光看待女性,女性不过是他们的财产,多拥有几个女性就表示他很有男人气概。

今天,社会上一般中产阶级和市井小民的外遇完全不是出于这个理由。

“晚晴协会”的会员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婚变原因是配偶有外遇,其中因为在事业上太发达、个性太强悍,是所谓的女强人,而令丈夫受不了的居少。那么到底哪一类人容易遭受外遇的侵袭呢?答案是家庭主妇,那些没有工作能力、没有见识、没有跟这个时代同步成长的女人。

在一个工商业为主体的社会里,男人在外面承受庞大的事业和经济的压力,尤其是进入中年的男人,他如何去凸显自己?如何在功利心这么旺盛的团体中和别人拼,和别人比?眼看着同学一个个都买车,丰田福特不够看,要买奔驰法拉利,再加一些所谓的头衔,襄理副理经理协理,很少人能够淡泊明志。老实讲,在今天台北市房价飙涨的情形下,淡泊明志也是不实际的。一个男人总要给老婆和孩子找一个栖身之所,这个压力就够大了。

温柔之必要

很多男人在选配偶的时候,往往选择一个温柔体贴的、能力比他差的女人,这样才能显出他的男性气概。但是,他没有仔细想过,温柔的、体贴的、能力比他差的女人,适应社会的能力更差。当男人担负不了他的重担,他没有办法要求配偶负担二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的责任。她承受不起,于是他就变成“心事谁人知”。

当男人在外奋斗,不时接受很多新信息的时候,他的女人却在家里一心一意做贤妻良母。她把时间花在了洗衣服、煮饭、打扫卫生、带小孩上,没有机会甚至没有接收新知。她的知识是浮面的,譬如来自电视、报纸的一些很浮面的东西。她无法成长,没有成长。

在这样的情况下,男人在工作上遭遇到困难,该如何向他的配偶求助呢?老婆没有见过世面,不晓得外面的社会是什么样子,怎么帮丈夫出主意呢?没有办法的。

今天外遇的发生往往肇因于此。

一个男人在事业上受到压力,在知性的成长中遇到瓶颈,在经济上遭到困扰,如果在这个时候刚巧碰上一个女强人,常常就会迸出爱的火花,双方都觉得相见恨晚。而社会上各行各业中能力很强的女人愈来愈多,这种外遇发生的可能也就愈来愈大。

有人来问我:

“为什么以前的男人三妻四妾,妻妾相安无事,家里一团和气?”

道理很简单。从前那个时代,男人是经济的主宰,无论是妻也好妾也罢,都是靠他生活,你怎么敢得罪他呢?做大老婆的必须识大体,表现一副贤惠的样子;当小老婆的要识相,只能用枕边细语把丈夫牢牢系住,不可以在表面上对大老婆或是其他小老婆采取暴力,即使有也要在丈夫的许可范围之内。

所以,从前的女人都是望风承旨,看男人的眼色行事。

今天的情形不同了。太太还是靠丈夫的,第三者却往往是有经济力量的女人,可以提供实质的帮助给男人。在外遇关系中,谁是经济的主宰者,谁就能左右三角关系。当第三者实力雄厚,坚持要入主或取而代之时,男人也只有任由摆布。

前年的社会版新闻,一个男子有了外遇一直瞒着他老婆,但是外遇对象千方百计逼着他解决问题,他就敷衍拖延。有一天,第三者等他上班后找上了他家,带着硫酸把他的老婆和小孩都泼伤了。瞧,情势颠倒了,从前是正牌老婆理直,现在是小老婆气壮。

我作外遇的辅导也碰到很多类似的情形。当外遇发生、夫妻摊牌,做丈夫的要求回头,第三者往往撂下狠话:

“黑枪一把五万,你要回去的话我就打死你,不然就弄得你身败名裂。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做太太的就急了,来跟我说:

“问题不是我丈夫要不要回头,如果他要回头,我和孩子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这就是为什么《致命的吸引力》那么轰动的原因,戏中强悍的第三者正是现实的写照。

一个同样遭受婚变的朋友,结婚之后是个单纯的家庭主妇。她的丈夫有了外遇,对方是个欢场女子,非常凶悍又咄咄逼人,要求男人离婚好娶她。那个女人取得合法地位之后,以为自己找到了休息的避风港,于是她和所有结了婚的女人一样开始在家休息。

谁知这个男人又有了外遇,当初由于第二任老婆在他的生意上给了很大帮助,而现在他的生意要继续做,他还是需要帮助。于是男人再度有了外遇,这回的对象还是欢场中的女子,只是第三个女人比第二任老婆更加凶悍。

一天晚上,男人才回到家,这个女人就叫了一辆出租车跟到了。她已经喝了酒又吃了药,在楼下拍门按铃寻死觅活的,每一家都让她吵醒了。夫妻两人不得已只好赶紧下楼,将她送到医院去灌肠急救,两人在急诊室相对坐了一夜。

没几天,第二任老婆打了一通电话给第一任太太,说:

“我现在才了解你的痛苦。”

弱者,你的名字是黄脸婆

刚离婚那几年,有人问我:

“如果当初不离婚,你可不可能解决丈夫外遇的问题?”

讲实话,以前我认为我可以办到的,只要我比以前更温柔贤惠,不要逼我前夫太甚,不要吵得那么凶,不去抓奸等等,我是可以挽回我的婚姻的。现在,我发觉那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以我当年那样一个无能为力的家庭主妇角色,即使我前夫和这个女人分手,他在事业上和经济上所遭遇的困境还是会持续的。今天这个女人去了,明天还会有另外一个出现。

因此,如果今天还有人来问我:温柔贤淑是不是可以挽回丈夫的心?我的答案是,可以挽回一时,不能挽回一世。你可以温柔,可以敦厚,他或许会良心发现而被感动,但是问题仍然没有解决,他的问题,你们的问题,你的问题。

大多数的男人都想脚踏两条船,家里有一个贤惠的老婆,外面有一个支持他的最佳拍档。当老婆只具有一种功能的时候,他只好另外去找一个具备另一项功能的,甚至具备多种功能的。

女人会说话:男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辜太太就说了:

“男人怎么可以吃软饭,太卑鄙了。”

男人卑鄙吗?

传统教我们,男人是供养者,女人是被供养者。因此,女人被供养是理所当然的,男人供养女人更是天经地义。

从前的女人备受生育之苦,她必须在家里养小孩,使得她没有办法出去工作,何况她们不能和男子一样有受教育的机会,她们既然不能享有很多的权利,当然也不需要负担很多的义务。

社会同情女性是弱者,我们也就一直将自己当作弱者。在选对象的时候,文法科系毕业的女孩总要选择一个读理工的男生,因为我们对自己所学的东西没有一点信心(或者说对自己没有信心),而读理工的可以提供很好的生活条件和保障。我们不自觉地用找饭票来选配偶,将男人归类,最高级的有高级别墅、轿车,有社会头衔;次一等的有独栋洋房;再次一等的有一层公寓,依此类推。

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很功利呢?

女人难道不卑鄙吗?

我承认我当初是可鄙的,我也有这种找饭票的心理。当年我选择他,因为他是留美的,他的家世比我好,他比我会赚钱。后来他的人生遭遇困境,我并不能提供任何帮助。他是我的饭票,我不是他的饭票,他只好向外发展去找寻一个可以帮他的女性。他不比我卑鄙!

每一个女人都有外遇恐惧症,你有没有想过该做的是如何让自己具备多功能,而不是如何去防止外遇?

女人该反省了。凭什么你的丈夫要负全部重担,而你只是在家里吃闲饭?如果你把自己的角色定位在传统的家庭主妇,那么你为什么要受教育?如果文凭不是立足社会的基础,而只是你的嫁妆,请不要怪男人去找一个有条件的女人,因为你其心可诛,你要男人怎么瞧得起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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