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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绕着环城高速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市区。静雪其实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这样子折腾,不过是要让卓尔群知道:要控制她,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从小带着她长大,就算此后六年并没有生活在一起,但她的一举一动,管家和佣人一直事无巨细地向他报备,裴静雪的一举一动仍然沿袭着他一手**出来的风格,这也是他能在美国呆得住的原因。

离得远,反而彻底看清了自己所想所要,每天每天,守着电话等着关于她的消息,那对他来说既是折磨也是享受,是他生命里全部的精神依托。他在这一点一滴的等待里慢慢沉下心来,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心底的信念:他是非要她不可的。

可是决心虽然已经下定,真正面对她却还是举步维艰,她的心并不如她一成不变的生活,那掩藏在平静外衣下的一颗心,六年来不知悄悄从他身边溜出多远。

他还在小心地测探着。

凌子涵看他听完孟航的汇报后脸色微微沉了沉,侧转过身,低低地吩咐着些什么。

她站在商场的通道上看着人群深处的卓尔群,身姿挺拔玉立,完美的侧脸正对着自己的视线,举手投足间都是帝王指点江山般的沉稳大气,她看着看着不由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个协议,心里渗出星星点点的苦涩和落寞。

这场契约婚姻走到最后,他终究还是没能爱上自己。他们结婚的当天他就后悔了,一个人坐在婚房里冰冷的地板上,绝望地抱着头,无助地喃喃自语:

“她不会原谅我了……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这是多么可笑的场景。洞房花烛夜,新郎一心一意,想的不是自己的新娘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就算早已知道他为什么娶了自己,也依然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

不过她仍然十分解人地安慰他:

“怎么会?她还小,长大了自然就懂了。”但她与裴静雪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间断过,她到现在仍然清晰地记得他们新婚第二天的早晨,他们作为一家人首次坐在一起用餐。她的丈夫见到心上人从楼上下来,满脸的冰冷漠然,心痛得几乎连手都不稳。

她太低估了这个孩子的影响力,她在卓尔群生命中最为璀璨多情的岁月里扮演的角色,根本已经深入到无法扭转的地步。

他这样从出生起就行走在社会和财富最顶端的人,都是目中无人的,感情世界十分贫乏,很少爱人,也很少为别人考虑,可一旦爱上,便只觉得那是全部,一心一意只想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眼里根本看不见其它人。

裴静雪自卓尔群二十二岁起就跟着他,六年来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感情生活,这样的一种感情,燃烧掉了他生命中最为昂贵的青春岁月,又怎么可能是别人能随随便便取代的呢?虽然她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最终还是免不了失望。

她与裴静雪的那场大吵因为那只叫做“飞飞”的小狗,天知道她自从八岁起被邻居奶奶家的大狗一口咬中了肚子后就患上了狗狗恐惧症,一见到那只圆嘟嘟到处掉毛的小狮子狗浑身就起鸡皮疙瘩,于是搜肠刮肚,抱着一缸五颜六色的热带鱼硬着头皮上门商量:

“雪儿,我们换个东西养养好不好?这些鱼是我特地托人从南美带回来的,特别漂亮!小狗有什么好呀,随处大小便还到处掉毛,太恐怖了!我们养鱼好不好,嗯?”那时她初入卓家,态度和气友善地不得了,逢人都是笑嘻嘻的,心想这样捧着礼物上门,就算不能成功地说服她把小狗送走,但抬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至于让自己太难看。谁知裴静雪打开房门,冷冷地睥睨她一眼,昂首道:

“这个姓卓不姓凌,你想把我的东西送走,先去请了圣旨再说!”咣当一声摔上房门,连带她那缸特地托人从南美带回来的热带鱼也被措手不及地打翻在地,张大嘴巴挣扎地躺在那堆支离破碎的玻璃碴上呼呼喘气。她浑身上下的血顿时往脑子里灌,想也不想踹开她大门,直着嗓子喊:

“起来,给我把鱼捡起来!”她躺在床上侧转个身——看都不看她一眼!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站在原地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地喝骂:

“小野种,得意些什么!我是姓凌没错,可我是卓尔群的太太,是这里的女主人!而你却只是一个客人,是我们卓家好心收养的一个没人要的弃儿!你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她那时被气昏了头才说出那样过分的话来,事后自然有些后怕。万一裴静雪去找卓尔群告状,那她简直就是死定了!谁知那小丫头居然一声不吭,自己联系了家孤儿院,说什么也要从卓家搬出去。

卓尔群气得几乎发狂,卓家一家人连同裴静雪热热闹闹吵了几天,最终以他自己一怒之下远赴美国而告终。

他们这样每天三头对面地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对谁又不是种折磨呢?没付出多少感情的她尚且如此,那两个人心底的痛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