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是王春梅吗?”
面对张斌的咆哮,王春梅原本还想抵赖,却在慌乱中,不经意地看到正把那明晃晃的大刀慢慢提起的彭明杰。她以为要杀她,吓得浑身颤抖,立即尖叫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是王春梅。”
张斌心头大松了口气,这次本就冲着这个女汉奸来的。他随即看了彭明杰一眼,彭明杰立即在屋内搜索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老实交代,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
王春梅还没开口,却见站在她身边的彭明杰猛地把大刀一晃。在煤油灯的照射下,大刀折射的光芒虽不怎么刺眼,却更为阴冷,让人心寒。
“我说!我说!我……我进来……来时,窗户……窗户已经开……开了,他……他……他应该……跑……跑了。”
“还敢乱说,看我不一刀砍了你。”彭明杰突然大声叫道,同时,他举起刀要砍。张斌一把抱住他,回头诈道:“王春梅,实话告诉你,我们二三十人把这儿围得团团转,就算他长翅膀飞出去,我们也能把他打下来。”说到这儿,张斌突然厉声喝道,“快说,他在哪?”
其实,张斌和彭明杰都以为对方溜了,之所以还这么诈问,完全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却没想到,早就被吓得浑身颤抖的王春梅,一听这话,猛地抬头扫了张斌一眼,瞬间,她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在张斌的注视下,她抬出手,颤抖着指了一下她右边那个大衣柜。
以彭明杰的经验和眼光,经他搜索过的地方,绝对不可能有遗漏,但王春梅此时显然不是开玩笑,如果真的从那大衣柜里搜出个大人来,彭明杰觉得自己这回丢人丢大发了。当下,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王春梅,提刀疾步走过去。
大衣柜高约两米,宽一米五,上下两层,这么显眼而易于藏人的地方,刚才,彭明杰仔细搜过,除了些衣物外,什么都没有。
这回,彭明杰负气把所有衣物都扔了出来,结果里面依旧空荡荡的。回头看了一眼王春梅,见王春梅正好看了自己一眼后又立即低头,彭明杰眉头一皱,直接用大刀在柜子里面一点一点地敲着。
彭明杰敲到下面那层最右边时,却猛地听见咚的一声空响。又急连敲了两下,确定里面确实是空的,彭明杰那个气啊,他用力捶了一下木版,阴冷说道:“给我出来,不然我就开枪了。”
这暗格还真不是王春梅自己设计的,是她祖上为了防匪而设,里面空间不大,刚好能让两个大人贴身藏入。作为王春梅的相好,知道这暗格也就不奇怪了。
也许是他那阴寒之声让里面那汉奸害怕了,那汉奸立即打开木板,边向外爬边求饶,“别开枪,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结果,他上半身刚爬出来,小腿还在暗格里就惨叫一声,可叫到一半,却没了声。
张斌偏头一看,见到彭明杰一刀斩下,寒光一闪,血气喷洒,一颗脑袋顿时滚落于地。好大的力气,好快的刀。
张斌制止不及,又听身前这个女汉奸一声尖叫。他忙看过去,只见那男汉奸的血有一小半刚好喷在女汉奸的身上,喷洒得她一脸一身都是。而女汉奸尖叫着双眼一翻白,向后倒去。
“别装死,给老子起来。”张斌碰了碰她,见没什么反应,手放在女汉奸的鼻子上,居然没气了。也就在这时,一丝黄色的液体从女汉奸嘴角流出。
“看吧,被你给吓破胆,死了。”张斌没好气地看着彭明杰,叹气道,“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哎,兄弟,你这杀气也太重了,不好,很不好!”
彭明杰捡起一件衣服,冷冷地擦了擦大刀,把头一扬,走了。
张斌低头看看两人的尸体,再抬头看看彭明杰的背影,无可奈何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在王春梅的身旁,“原本是想把你的罪状宣读后再枪毙你的,现在看来,倒不用这么麻烦了。”
张斌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到大门口,他却突然回头看了看周围,摇摇头,“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砖瓦房,居然养出个偷男人的****,偷的还是个汉奸……”
富不过三代。
这话用在李家寨李宏国的身上可就错了,至少目前是错的。
李宏国是李家独苗,从小被娇宠坏了,好事没干过一件,坏事却样样精通,加上他家在本地是一霸,这就更让李宏国肆无忌惮了。但他有一个嗜好——赌!两年前,被人算计,一连赌了三天三夜,输红了眼的他,把整个家业都赔进去了,他爹闻讯后被活生生气死。然而,就在这时,鬼子来了,一穷二白的他第一个拥护鬼子,随后,“立功”无数,用同胞的血泪博得了鬼子的信任和欣赏,很快他又富了,不仅比以前更富裕,而且是一夜暴富。因那个骗他钱财的富商不愿意投降鬼子而逃了,所以,富商留下的不动产业自然就被李宏国借着鬼子的威慑力一口吞掉。
死心塌地跟着鬼子干的李宏国更富了,也更坏了。年过三十的他胖了,胆子却变小了。家里养了五十几个护院,对外称保安队。没有二三十人保护,他根本就不敢出门。睡觉时,他往往一夜连换几个地方,到最后,弄得他老婆和姨太太都不知道他睡哪儿。有个恨极了他的老人,一天夜里在他家围墙边喊了句“游击队打来了”,正好被李宏国听见,李宏国居然当场屎尿尽流。
八月八日,凌晨。李家寨。
李家大院里,灯火通明。
张斌一行人抬着根木头,悄悄地摸到李家大院后门。
贴墙听了听,确定里面没什么动静后,张斌向后看了看,点点头。后面三人立即用力抱紧木头一端,张斌紧抱木头,双脚踩在墙上,很快就爬上了李家那高达五米的院墙。
刚一爬上院墙,就见院里有三条大狗正在下面等着,嘴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冷冷地注视着他,就好像在说:有本事你下来,看我不一口咬死你。
那呜呜声越来越急,眼看就要狂吠起来了,张斌立即把早已准备好的骨头向下扔去,结果,这几只还没被训练到家的大狗,闻着骨头香,纷纷抢夺,然后心满意足地叼着骨头离开。
张斌立即翻墙而过,打开后门。
李家大院护院的人多,自然不能像进王春梅家那样,所以,张斌一把拦住正要跟进去的引路人,“田大哥,里面危险,你就别进去冒险了。给,你拿着这个,守在这儿把风,千万别叫人发现了。”
田大哥以前在****当过排长,上海会战中因右腿受伤,腿脚有些不方便,退役后回到家乡,靠编箩筐为业,勉强度日。可自听到鬼子要打来时,他就主动找到游击队,成了游击队的送信人。
听到这话,他看了张斌一眼,点点头,接过张斌递来的盒子炮,躲到门边的花园里去了。
张斌四人顺着墙向里面而去,刚走到最近的那间大屋前,却听里面有妇人言道:“小翠,我好像听见狗哼声了,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太太。”
很快,门被打开,一个丫鬟走了出来。丫鬟站在台阶上,四下扫了一眼,嘀咕了句“就你疑心病重,睡觉都睡不安心”,又飞速跑了回去。这让躲在台阶边的张斌吓出了一身冷汗。
“太太,没事,大狗们好着了。您就别多想了,安心睡吧。”
“大概是我听错了吧。”随即,里面的太太有些气愤地补充道,“都是老爷害的,他紧张,怕有人来杀他,害得我们也跟着紧张。唉,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张斌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向身边的彭明杰笑了,却得到一个白眼。然后,在陈长松的带领下,他们绕过后院,向前院而去。
李家大院是李家的祖宅,几经扩建,已经很大了,加上李宏国暴富后,显摆似的大兴土木,就更宏伟了。虽有田大哥的指点,可几人还是走了几次弯路,除了碰到两个打更的和两拨三人组成的巡逻队外,根本就没什么发现。
“陈大哥,田大哥不是说这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紧得很吗?怎么我们到现在也没见到几个?”除了偶尔传来的赌博声外,四周静悄悄的。这不得不让张斌几人摸进一间空房里商量一下。
“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去抓个舌头来问问?”
“不行,他们巡逻的密度很大,要是突然少了一组,很快就会发现。”
“那怎么办?阿斌,你是带头的,你拿主意。”
“要不,我们到那响动特别大的地方去问问?”张斌诡秘一笑。他原本是想开开玩笑,却没想到,身边这几位个个艺高人胆大,居然同时点头同意了。
李家大院前院的某间房里,此时正赌得热火朝天,七个赌鬼各个神情专注于那几颗色子,根本就没发觉有四个人正慢慢围了过来。
“买定离手!开了!哈!哈!对不住各位兄弟,豹子,通杀!”
顿时,在一地的叹息声中,那个坐庄的光头大汉狂笑着收钱,然后,又得意扬扬地摇起色子来。
“下注!下注!就要开了,就要开了。”
陈长松认识李宏国,一摸进门,他先是向里面扫了几眼,便对张斌摇头表示没有李宏国。因为李宏国外号叫李胖子,身材异于常人,所以,陈长松一眼就知道这里面没有。
张斌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彭明杰,却见彭明杰对自己诡秘一笑,然后掏出一把精致的手枪,走上前去,挤过人群,从桌子上推了过去。
“我押大!”
赌徒输红了眼,有押手脚的,有押老婆儿女的,甚至还有人押性命,彭明杰押把手枪,并没有让赌鬼们觉得出奇。唯独那个光头大汉勃然大怒,一把推回了手枪,头都不抬,恶狠狠地道:“输不起就别玩,少在老子面前玩这套。”
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彭明杰面色陡然一冷,把枪一转,枪口对准那个大汉的方向又推了过去,那冰冷如铁的声音自然又来了,“我说,我押大!”
“他妈的,你找死不……你是谁?”光头大汉一掌把桌面拍得直震动,边大骂着边抬头,却突然发现,眼前这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光头不由脸色猛然一变,猛然问了句。
“都别动!谁敢乱动一下,老子认识你,老子的枪可不认识你。识相的,都给老子到那边蹲好,想要耍什么花样,试试!”
张斌低沉的喝声让突然出现的慌乱迅速平静。彭明杰他依旧冷漠地看着那大汉。
“兄弟是哪条道上的,还请留下个名号,如果手紧的话,桌上的钱尽管拿去,就当大家交个……”
“别废话,开宝。是大,你死!是小,你活!”
那个光头大汉眼神遽然一冷,手却慢慢地向后缩去。
这样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彭明杰,他冷笑着看向紧盯着自己的光头大汉,扫了一眼光头大汉的右手,嘲笑似的眯起眼睛,寒星如刀,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明显的警告,让光头大汉很自觉地又把手放回桌面。
“我数三声,你要再不开,你死!”
彭明杰把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根手指如同弹琴般在桌面上起伏着,那很有节奏感的噔噔声,却如同弹在光头大汉的心头,让光头大汉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一!”
一滴汗珠从光头大汉那锃亮的脑门上,缓慢地向下滑去。
“二!”
光头大汉眼神急速闪烁,最终,凶狠之光一闪而过,他的右手立即抓向桌子上那把手枪。可惜,他遇到的是彭明杰这个玩枪的高手,虽然光头大汉已经触摸到枪,但手背上,却被彭明杰的右手死死地压住。
“你就这么肯定枪里有子弹?”
光头大汉一愣,随即大怒,瞬间抬头向彭明杰看去。
两人一对视,光头大汉的眼光瞬间躲闪,脑袋也垂下了。因为彭明杰的眼神实在太冷了,冷得光头大汉脑袋上的汗水冒得更多了。
“好,我赌了!”
被逼至绝境,只能拼死一搏。光头大汉抽回右手,一把揭开碗,一一三——小!
“好了,游戏结束。”张斌拍了拍彭明杰的肩膀,向那正用衣服擦汗的光头大汉说道,“今天,我这兄弟杀了很多人。现在,我不想他再杀人了,所以,你不要逼他杀你。明白吗?”
还能怎么着,光头当然是点头了。
“我们的目标不是你们,你只要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转身就走。不过,你所说的话要是让我这兄弟觉得有假,那你这颗大光头和你这些人的命就都保不住了。”
光头大汉苦涩一笑,有些不甘,有些愤怒,也有些凄惨。
“院子里怎么就这么点人,其他人呢?”
“都去保护李爷,嗯,李宏国了。”
“李宏国在哪间房?”
“他今天天不亮就出门了。”这才对得上自己的怀疑,要不然,院子里怎么可能就这点人手。
“从前门还是后门走的?”田大哥这几天一直紧盯着李宏国,今天早上也一直在李家大院前门守着。
“从侧门离开的。”
“他去干什么?”
“好像是皇军,不,鬼子,鬼子,好像是鬼子派人来通知他去县里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刚说完,仿佛怕张斌不相信似的,光头立即补充道,“李宏国生性多疑,我只是个小头目而已。”
计划赶不上变化!张斌心里大叫可惜。
随后,在张斌的眼色下,几人都被打晕,然后用各自的裤带绑好,嘴里自然会被塞住。
几人正要离开,张斌却见陈长松把桌子上所有的钱都用布包紧,提着跟了过来。
这种行为让张斌心里不舒服,他眉头一皱,“陈大哥,我们是来执行任务,是来杀汉奸的,你怎么还抢人家的东西呢?”
“钱是不分好坏的,谁拿到归谁。”见张斌和彭明杰同时停下脚步看过来,秦兵只好抱着枪,耸耸肩膀,苦笑着把真实原因说出来,“这钱对我们有大用。第一,现如今,大家的日子都难过,我们可以把大部分钱分给百姓,解燃眉之急;第二,队里已经好久没有沾到荤腥了,粮食也快没了,训练量又大,再这么下去,队员们的身体就要垮了;第三,门外的田大哥,腿脚一向不便,为了我们的事,已经耽误了好多次生意,他一大家子靠他养活,他不说我也知道,家里肯定快揭不开锅了;第四,这些肯定都是李宏国搜刮的民脂民膏,我们不用,难道留给鬼子汉奸用……”
“陈大哥,别说了。我明白了,听你的。”
“阿斌,你现在的表现还算沉稳,想当初,秦兵同志一见我这种行为可比你急多了,跟公鸡打架似的,差点跳起来吃人了。”
秦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李宏国既然不在家,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下家呗。”
“阿斌,我听你这话的口气,怎么像是去吃酒啊。”
“那我总不能说,兄弟们,抄家伙,跟我到下一家去杀人。”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