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真凶(3)

那沈成与吴有才早已有所交往,仓皇逃出金陵,便赶至东城,来寻吴有才,只道被人诬陷,暂且避难。

吴有才将之藏匿庄中另一旧宅,乔装了模样,极少露面,有好事者问及,只道是远亲。

一日夜间,沈成独在房中,忍不住取出明珠,那珠儿果是宝贝,竟发出蓝光来。不料正被前来的吴有才隔窗见到,惊讶万分,半晌未曾言语,顿时起心。

回至五味店中,与相好女人柳氏商讨,如何夺取宝珠。二人商量再三,欲先用酒肉招待沈成,后用柳氏诱惑他。

这日,吴有才引着柳氏来到旧宅。那沈成躲避多日,不曾近得女色,一见得柳氏之媚态,眼便直了,身子软了半截。饮酒间,吴有才只道这柳氏是一暗娼,须两钱银子方可近得。沈成早被色胆迷了心窍,哪里还顾及其它,满口应了。

吴有才借故退出,沈成只道是吴有才与之方便,欣喜至极,早已吴有才中烧,扑将上去。那柳氏扭扭作态,吴有才吴有才挑逗不止。二人抱作一团,上得床去。正是偶然露水一宵情,难算夫女百日恩。

柳氏虽得淫乐,却不曾忘得心中正事。待那沈成全身疲惫,迷糊之际,柳氏暗中摸索,果在其内衣中得一珠,藏将起来。

俄尔,柳氏起身,只道是出房溺便,出得房来,与那吴有才会合。吴有才见宝珠大喜,那女人道:“那贼明日起来,见珠子不见,必寻你我。”

吴有才问道:“依妹子之见,怎的处置是好?”

女人冷笑道:“这贼本被官府追缉,他自不敢报案。一不作,二不休。不如将之杀了,人不知,鬼不觉。”

吴有才思量片刻,点头答应。二人寻来一把铁锤,来到房前。那女人先进得房中,探望虚实。

那沈成喝酒去了几分体力,加之风雨一番,体力早已不支,已呼呼睡去。

吴有才进得房来,柳氏将被褥蒙于其头之上,吴有才狠狠一锤下去。沈成一命呜呼,连声响亦不曾有得一声,顷刻死于非命。

吴有才揭被察看,不曾见得一丝血出。二人将尸首藏于一袋中。越明日,吴有才借外出购货之机,将尸首移至三十里之外,抛于荒郊之中。

又一日,一闲汉路过,无意见着此袋,十分沉重,正欲解开绳索,忽见前方来了一群人众,以为是失物者寻来,急忙隐藏身躯,待人离去,便肩负此袋,入得山中,于一无人之处,放下布袋,解开看去,见是一具尸首,闲汉几将吓死,便匆匆离去,何曾再敢回头。

过了月余,缉拿真凶、搜寻宝珠之事已无人提及,吴有才和柳氏便放心下来。

这夜,王员外、伍谦二人在琴堂对月饮酒,酣畅之时,王员外竟说及宝珠之事。伍谦大惊。王员外道那宝珠今在吴有才手中,可设法将之夺来,不久先生便是某之岳父,故说出来亦无妨。

伍谦惊讶,询问他如何知晓此事。王员外笑而不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员外、伍谦便细细商议夺宝计画。

这日,忽传来柳氏被杀音讯,伍谦大吃一惊,暗道:“王员外怎的不与我知会便先下手了?”

后见现场情形,思索其中或另有隐情。

不料,又传来吴有才溺水,伍谦疑惑不解,思量再三:定是王员外意欲独吞宝珠,故未曾知会,先下手为强,连杀柳、吴二人,夺得宝珠。

当日,伍谦自在学堂作画,忽闻得门外声响,急忙出门来看,却见门上有一字条,上写:“速来琴堂”。

伍谦暗想:怎的不见送信之人?有甚紧要之事?自己虽与王员外要好,且意将女儿许配于他,但王员外为人甚为狡诈,平日假作善事,借得众人口碑,可谁人知晓其在外丑事?我乃知情之人,那王员外若生歹念,杀人灭口,又怎的是好?

思索百般,狐疑不定,最后下得狠心,只有先声夺人,暗杀王员外,夺其宝珠,而后待事端平息,携女儿远走他乡。

伍谦思定,暗藏杀机,到得琴堂。

过得吊桥,大呼几声,却不见响应,心中疑惑,估量情形,莫非王员外有何花招不成?入得琴堂,仍不见人影,又入内室,见王员外主仆躺倒在地,急忙上前,却见二人鲜血淋漓,早已没有动静。伍谦大恐,急急退出琴堂,回至学堂,哪敢言语。

赵荣、公差等人听罢,惊讶不已,若依伍谦之言,那王员外主仆并非伍谦所杀,真凶另有其人!

赵荣道:“你到得琴堂之时,他等已被人所害?”

伍谦点头,道:“正是。琴堂出了命案,罪民却入得室内,他人定会认我作真凶。联想那柳氏、吴有才命案,罪民即便百口,亦不可明辩。”

赵荣道:“此亦在情理之中。但仅凭先生一面之词,我等亦不可全信。只是先生所言之字条可在?”伍谦闻听,从袖内摸出一纸,递于过来。

赵荣接来一看,却见字迹歪歪斜斜,甚为丑陋。赵荣疑道:“想那王员外书法有所功底,先生怎的不熟悉其字迹?”

伍谦道:“罪民一见字迹,便知非为王员外字迹。却误以为是家丁王福所书,其时亦不曾多想。谁曾料想竟是一陷阱。”

赵荣道:“你且细细想来,何人意图陷害于你?”

伍谦道:“罪民早已思索,实想不出何人来,亦不知是何原故。”

赵荣道:“你可曾亲眼见得那宝珠?”

伍谦道:“不曾见得。”

赵荣道:“你可曾亲眼见得、或亲耳听的王员外谋害于柳氏、吴有才?”

伍谦摇头,道:“亦不曾见得、听得。”

赵荣道:“如此说来,你怎知晓此二人系王员外所害?又怎知宝珠到得王员外之手?”

伍谦道:“此事只有我二人知晓,不是他所为,还有何人?”

赵荣道:“为财物相互残害,最终得利者即是真凶。他三人均已死去,目今只余得你一人,你道又有何人?”伍谦大惊,连连否认。

赵荣只是冷笑。四名公差不由分说,将他扭至府衙中。

赵荣一干人等进得府衙,邢捕头、赵虎升堂。赵荣坐在上方,四名公差分左右站立。宋师爷坐在一旁记录,早有好事者传散讯儿,府衙外面便围立不少乡亲四邻,闻听学堂伍谦先生竟是命案真凶,惊讶不已,耳语不断。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四名公差齐声吆喝,伍谦跪倒在地。

赵荣借烛光望下看去,大声道:“伍谦,你可知罪?”

伍谦急道:“大人,小人确不曾谋害他人,何罪之有。”

赵荣冷笑“你本与王员外密谋,意图加害吴有才、柳氏,夺其宝珠。却不曾想那王员外有独吞之心,先下手夺之。你便设计谋害王员外,欲夺其宝珠。本官且问你,你将那宝珠藏于何地?快快招来。”

伍谦大声道:“小人确不曾谋害王员外,亦不曾夺得宝珠。何来藏放之所?”邢捕头大声呵斥。

赵荣道:“你言将女儿许配于王员外,便是你用计之幌子,迷惑他人眼耳。本官初到学堂,见得你女,问及是否谈婚论嫁。你道无合适人家。不料,只过得这二三日,你却道已说与王员外。莫非婚事是在此二三日中说成?”

伍谦回想片刻,道:“初次见得大人,不便多说内情,故托说不曾说与人家。其实我那鸾儿已大,多有三姑六婆上门提亲,另有不少油嘴少年出现,甚是烦恼。此等人家甚为贫寒,如若嫁与过去,岂不误我鸾儿一生。那王员外家财万贯,有钱有势,若嫁与他,一生安福尊荣,富贵不愁。绝非是用计之幌子。”

赵荣道:“你方才言及,你与王员外密谋,有加害吴有才之意。可是事实?”

伍谦道:“小人确曾与王员外商议过此事,可并不曾有所作为。”

赵荣又道:“你道你去琴堂之时,那王员外主仆已被他人所杀,可有旁证?”

伍谦道:“无有他人,必是他人欲加陷害小人。”

赵荣冷笑道:“你道有人陷害于你,谁人与你有怨隙?”

伍谦思索道:“小人素来与人和好,不曾与何人有瓜葛。”

赵荣道:“既是如此,那何人会陷害于你?纯粹一派胡言。大胆伍谦,如再狡辩,莫非想尝刑法之苦不成?”四名公差齐声吆喝。

伍谦大惊,连声道:“大人,小人冤枉呀!小人确实不曾谋害他人。”

正喧闹间,从门外冲入一人来,跪倒在伍谦旁,大声道:“大人,小女子知真凶何人。”众人齐看去,却是一女子。

赵荣看得清楚,非是他人,正是伍谦之女青鸾。赵荣道:“下面所跪何人?你道你知晓真凶,那真凶是谁?”

青鸾泣道:“小女子青鸾,乃学堂先生之女。小女子便是杀害王员外之真凶。”众人闻听大惊。

那伍谦更是惊讶,急道:“大人,小人招认便是,小人正是杀人真凶。”

赵荣怒道:“大胆伍谦,方才矢口否认,此刻却一口承认,意图耍弄本官不成?且听青鸾如何说话。”

青鸾拜道:“小女子青鸾,家父意欲将小女子嫁与那王员外家。那王员外虽是我父亲挚友,却大小女子十余春,且家中已有几房女妾,小女子如嫁入他家,焉有幸福可言?那王员外虽与我父相交甚好,但并非小女子心爱,怎能因此将小女子一生耽搁?小女子多次与家父言及此事,怎耐家父不允。小女子私下思量,若那王员外死去,小女子便不必嫁与他家。正巧庄中出了多桩命案,小女子便起杀心,何不趁机谋害于他,他人绝不会怀疑于小女子身上。一早,小女子见得王员外与一家仆去了琴堂,心中思量,琴堂僻静,极少行人,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小女子便取来一把短刀,自后门出来,来到琴堂。那王员外见了小女子,分外高兴,竟动手动脚。小女子假作顺从。王员外将家仆唤出,正待侮辱小女子。小女子趁其不备,摸出短刀,将其杀害。而后小女子故作大惊,叫嚷那家仆。那家仆推门进来,小女子自其后猛刺一刀。杀害二人后,小女子便匆匆逃回家中。不料大人却将小女子之父认作真凶,实大错特错也。”

众人惊叹不已,更有那伍谦痛苦不堪,以泪洗面。

赵荣道:“本官且来问你,那王员外行为不轨之时,可曾打翻桌上墨砚?”

青鸾点头,道:“正是。”

赵荣冷笑道:“错也。那琴堂之内,并不曾打翻墨砚。再者,你父所收‘速来琴堂’字条又作何解释?莫非你欲嫁祸你父亲不成?以此观之,你意在欺骗本官。量你一弱小女子,有何气力,能一举杀害两名男子?本官知你在代父替罪。来人,且将此女子轰出去。”

邢捕头、赵虎闻命,大步上前,如老鹰逮小鸡般将青鸾架出府衙,有左邻右舍之婶嫂扶住,各自劝慰,送回家去。

青鸾大哭流涕。伍谦伏在地上,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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