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枚灭魂钉迅速在卓雄周围以北斗星座的位置排列,待最后一枚钉子,他把心一横,直接拔出七星剑钉在了地面上,一咬牙,用自己的手指在那剑锋上一抹,鲜血瞬间染红了整个手掌。
灭魂钉上自有自己的鬼文,查文斌虽然不知怎么念,但是他会写。研究了这么久的《如意册》,对照那翻译,他早已有了八分自己的功底。
以手指为笔,顺着剑身,从头落到脚,连笔生花;以血为墨,鬼哭龙吟,字字为符。他硬生生地把这七星剑弄成了一枚灭魂钉。
灭魂钉自然是出自那鬼道之手,常人用这法术,鬼道之力自然侵入人心,也就这么一刹那,查文斌的一只手指不知不觉中已经比之前弯曲得更加厉害了。
借着此等蕴含道家无上阵法的北斗七星阵,再用这六枚上古邪物灭魂钉做阵法,再加一把道鬼合一的七星剑,恐怕也就查文斌想得出了。以鬼道之法,制鬼道之人。
阵法自然得有开启的东西,炎阳血便是这阵法的开启之物。查文斌咬破自己的舌尖,猛地向那七星剑上喷了一口,一时间剑身上似乎有一丝黑气缠绕,从剑柄绕至剑身,再将那六枚灭魂钉连为一体,汇于阵法当中。
查文斌此刻便是站在那阵法的阵眼之上,摇摇晃晃的身子让谁都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古朴的羌族鬼术在他的身上冉冉升起,那些古怪的文字从口中逐一吐出。
缠绕着七星连环的黑色之气,开始布满查文斌的全身,从脚开始慢慢向脸部进发,让人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活人,满布死亡的气息。
左手慢慢抬起,凌空画圆,右手以血虚空画字,那些如幻灯片一般早已印入脑海的字符再一次降临人间!
卓雄的嗓子里头已经发出了惊恐的吼叫,那是对力量绝对的臣服,那是对死亡绝对的恐惧,饶他是阴间的鬼差,又如何能敌得过人道、鬼道、天道三道合一!
也许不是他的出现,查文斌的身上永远都不可能再次出现三道迹象。三千年来,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他之外,也仅有一人,但是那人早已成魔。
修道之人,最为忌讳的便是动了怒气,丢了那一份清静和洒脱,那时魔便会升起。天地万物之间,哪里都充满着污秽之气,人之所以还有颗善心,只不过是因为心中有德。一旦被仇恨冲破了这一层道德,那么他便有了成杀神的本钱,离魔道也就不远了。
这仇是不共戴天的仇,这仇是不得不报的仇。查文斌是道士,还是这一脉最后的一个道士,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能窥得《如意册》、拥有道家至上灵兽三足蟾的道士,他还是这个世界2上唯一超乎了常理的道士。他能够为民请命,他也能够为朋友两肋插刀,更加会为了一个约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他可以每天粗茶淡饭,种田耕作;也可以粗布草鞋,以陋室为居。他甚至可以接受自己是天煞孤星,克死双亲,但是唯一不能接受的,便是他的女儿的遭遇。
他做不到认命,他也做不到向天地低头。如果可以,他宁愿得罪那些所谓的神。
阴差又如何,哪怕你是阎王爷,今天你也得留下!
掀开卓雄头顶那一片天师符的时候,大山都能感觉到一股风从卓雄的身上猛烈吹出,那是在逃命,可是他能逃得掉不?
伸出已经如鹰爪一般的左手,查文斌凌空一抓,一团人形被他牢牢地捏在了手中。这一刻,他已经不在乎了,已经得罪了天,那么再得罪一次又有何妨?你要我顺着你,向你低头,我偏不!
甩起手中的墨斗盒,在空中结了一个繁杂无比的圈,狠狠地摔向了地面,再操起手中的茅山天师大印,高高举起,砸向了那看似空无一物的圈中。只是这一砸,就连村里的百姓都被惊了出来,这外面好好的天,咋就说变就变,乌云遮日,一道连片的闪电划过了天际,照亮了整片大地。
有人看见,那道闪电直直落向了查文斌他们所在的山谷之处。坐在崖上等待的人们只见一道无比雪亮的光劈向了悬崖下部,随着一声巨响,无数山石滚落谷底,吓得那群人是坐立不安,唯恐老天爷要发了怒,胆子小的已经跪下朝着西方三叩九拜了。
缓缓间,查文斌从口中吐出这一字来:“临!”双手捏一诀法,并不同佛门中的不动明王印,而是道家常用手诀:兰花藏指!人的身体立刻站稳,有不动如松之举!
保持同一个手势,查文斌的口中并没有停下,而是吐出了第二字念:“兵!”一股巨大的能量迅速包围了查文斌,那上下翻腾的黑色气息没入了查文斌的身体,他脸上的血迹迅速干涸,破裂的皮肤和那些肮脏的蝙蝠粪便几乎是立刻开始了愈合和剥落,皮肤在这一瞬间竟然和新生儿一般细腻。
第三个吐出的字为“斗”,一股超强的战意让超子都从昏迷中醒来,他都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血上下翻滚,军人特有的那股对于战斗的渴望在这一瞬间被完全点燃。
“者”!这是查文斌念出的第四个字,地上卓雄的身体也开始缓缓站立,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扶着他站起,他也明显觉得周围的变化,可是那股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五字:“皆!”都说二郎神有第三只神眼,能够洞穿一切,连孙悟空的七十二般变化都能看3穿,其实普通人也能。就像我们能够预感到一些东西一样,那些事情在之后往往真的发生了。这就是第六感,如果能够抛开时间观念不说,其实就是我们的第三只眼看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第六字:“阵!”当念出这个字,地上的六枚灭魂钉和那柄七星剑都在微微颤抖。它们几乎很兴奋,古老的中国,阵法变换无穷,究其根本,逃不出一套奇门遁甲。这阵便是源自奇门遁甲中所蕴含的对于天地之间组合变换之道。
第七字:“列!”要说之前查文斌身上的黑气布满脸庞,这字吐完,当有一股浩然的正气再次由脚底而生,此为道心,道心唯坚。虽说只有坚决裂开阻碍自己修炼的障碍方能成道,但是如果仇恨突破了天际,一样可以称为唯坚。道有时候是拿来度人的,有时候也能拿来杀人!
第八字:“前!”五面小旗,瞬间落在七星阵法的周围,洞内无风,但旗却无风自动,天地间最为霸道的原始之力,在这一刻布满了天地,比原先单独的五行阵不知强上多少倍。这一阵中阵,不敢说是查文斌首创,至少史书上记载的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第九字:“行!”第九字念完,兰花手印随即切换成了拳头,就是普通的用手指捏成的拳头,他硬生生地径直砸向了那地上的圈。
这一拳砸得他皮开肉绽,也砸他得鲜血横流。这是完全靠身体砸出的一拳,带着仇恨,带着不满,带着愤怒,也带着对女儿的那丝愧疚,多少个日夜,全部都在这生生的一拳上凝结。
这才是真正的九字真言,一个真正的道家禁咒!东晋葛洪的《抱朴子》内篇卷篇明明写着:“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
这部《抱朴子》中记载的那些东西讲述的都是中国道教中的禁术。这禁术又称“禁法”,古时候的道家认为用此术遏制鬼物和毒虫猛兽。
书中记载禁术大概由早期气术、符法派生而来,可分为“气禁”与“咒禁”两类。其涉及内容五花八门,从行云求雨、驱虫避灾到请鬼送神无所不能。现代人一直对道家最为神秘的向往——“唤风雷,制鬼神”就是其中一种。
只是葛洪所记载这种禁术只在书中有提,却并无修炼之法,但是他却道出了此种禁书的施法口诀,便是九字真言,以至于后来,被密宗和东瀛忍术从其中领悟出了一点奥妙。就连另外一支宗教,也从中结合自己的典籍,流传着另外一种被世人所用的九字真言。既然是禁术,葛洪自然不知其中的奥妙。但凡道家所有的典籍中,能够达到如此通天入地、出神入化的书籍只有一本,那4便是《如意册》!
说是造化弄人也好,天意也罢。查文斌是为了一缕儿女梦,去寻得这传说中的典籍,却不想今天用这典籍击杀了一个曾经欺负过他女儿的阴差。
几乎是瞬间,拥有不死能力的阴差就被秒杀,赤裸裸的秒杀,被这一拳头砸得元神飞散。身为鬼差,连做鬼的机会,查文斌都没有留给他。
这是一个父亲替自己的女儿轰出的一拳,这也是他体内被封印的那三位替他轰出的一拳头。什么叫人神共愤,大约这就是了。试问,查文斌还没有到运用《如意册》的能力,三魂分立再行融合之术,集各家之所长,汇成一点,那是何等的恐怖。
谁能接得下这一拳?没有,有机会接的再也没机会说出其中的滋味了。
这就好像是人的潜能拥有无限大,现在流行的各种修道之术,除了精神修炼,感悟天地道德,便是激发人的潜能,他做到了!
因为在天地三界没有关闭之前,人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宰,而不是神!神也是由人修炼而来的。女娲创造的也不过是人,她并没有创造出神。有人说,为了遏制人的潜能,他们设定了三界,设定了人的生死轮回,把人的力量一直封印在最初,试图把有能超越自己的人全部扼杀在岁月中,而他们就成了唯一的主宰。
那个人说,他要成为唯一的神话,但是神不会允许。所以查文斌的前世,那个残次品才会被他们弄来投胎做人,这难道又不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人,终究不过是天地之间的一枚棋子,他们赋予了每颗棋子自己的命运,即使知道自己的命理,那又怎样?下棋的永远是拿棋的人,而棋子只能是被动地跳向下一个格子……
山洞内,鬼哭之声不绝于耳,就连那阴曹地府之中,正在打着盹的阎王爷也被惊醒。
阴差被一道士所斩杀,这也算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用震怒这个词汇来形容那一群当权者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三界之中,神仙们享受着世人的供奉由来已久,他们开心的时候赐你一点福禄,不开心的时候降一个天灾。阴司里的那群老爷,是谁都最不愿意招惹的。控制死亡才是最大的权力,每年的香烛纸钱和元宝让这个阴森的世界充满了铜臭味,也让这群手握生杀大权的主早已不把世人放在眼中。
在他们的世界里,神仙怎么可能会犯错呢?要犯错的也是凡人。凡人犯错了怎么办?自然是有各种天条来对付你。
查文斌双膝跪地,两眼通红,那一个皮开肉绽的拳头还在不停地滴血。无人敢前去搀扶,也无人敢上前劝说,只凭他一人傲立于天5地之间。查文斌,不愧为一代掌门!
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从脸颊汇集到了下巴,“滴答”一声过后,惊恐万分的蝙蝠再次从洞内飞出。
喘着粗气,迷离着双眼,查文斌一字一顿地说道:“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又何须敬天尊地?只消视之草芥,践其首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泪并不是懦弱的代名词,真男人的泪,那是一种绝处逢生后对于生命的洗礼。
是啊,老天爷,你既然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走到那山洞之外,遥看天边乌云滚滚,似乎里面藏着无穷无尽的能量,铺天盖地而来,就要把这个挑战天道的凡人撕成碎片。查文斌拔剑竖指天空,转而仰天长啸道:“哈哈哈,我阳寿未尽之前,你能奈我何?狗屁天道,我呸!”一口唾沫狠狠地砸向了大地,这个男人转身大笑着进洞,只留下一抹斜影让那乌云只能互相以闪电作为发泄,一副英雄气概,好不洒脱!
见查文斌归来,几人才敢小心地问道:“文斌哥,没事吧?”
查文斌拍拍大山的肩膀,又替卓雄整整衣服,再看向超子说道:“没事,收拾了个杂碎罢了。你们以后要是跟着我,怕是危险多多。等过了这次,我想一个人到处走走,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了,别老跟着我一个臭道士到处跑,没个正经,哪家姑娘看得上你们。”
这话一出,那哥仨可急眼了,正要辩解,却被查文斌打断:“我惹了个祸,躲不过,也不想躲,只是不想再连累其他人了。有的事,因我起,也该因我了结。那屋子,你们替我住着也行,锁着门也行。如果三年后我能回来,自然是最好,要是过了三年还没人影,记得帮我在师父的坟边堆一个衣冠冢。不要多问,也不必去找,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交代。”
超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卓雄止住了,这时候,他明白,无论他们说什么,查文斌都是主意已定。如果能被人轻易左右,那查文斌也就不是查文斌了。
胸部的伤刚才莫名间好了七七八八,只是他们没注意到一个细节,查文斌的左手刻意地伸进了衣服兜里。在获得力量的同时,总是会付出一些代价,默默地收起地上的灭魂钉,这些本不该存于人间的法器,又怎能是凡人能用的呢?
七星剑仿佛没有了往日的浩然正气,原本篆刻七星连线的剑身上隐隐有了一些黑色的丝线。那些线纵横交错,近看,并不是剑身有了裂纹,而是像在铸剑的时候已经镶嵌进去的。再一对比,那些纹路虽然复杂,却又不乱,若是拿出灭魂钉一看,便明白了一切。
用血铸成的剑才是一柄真正的剑,恐怕连这柄剑的主人也没想到,今天有人会把鬼篆用血的方式留在了剑身之中。从此,世间少了一样流传千年的道家法器,多了一柄让神鬼嚎哭的灭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