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绍韩上2

来看邺琯的人陆续的就多了,有时一天好几拨,这时的跟以前不一样,都是至亲。邺琯基本上已喝不进东西,只靠补液维持。人一多,总要说点话,两天下来,‘精’神很不济。于是,绍振一发了话,来的人只到客厅坐着,他作陪。

这天,邺琯上午睡了好一会儿,自觉‘精’神好些,便问绍振一:“绍楠他们呢,都到了吧?”绍振一点头,想劝,就见她一摇头:“我有话跟他们说,叫他们都来,还有绍检。”

邺琯看着眼前的这四个男人,名义上,她是他们的‘奶’‘奶’,但谁是真的认她只有他们心里最清楚。她向来并不在意这个,因而总是一视同仁。年节的礼物、重孙辈的红包、人情往来,一碗水端得很平。绍阳的三个儿子脸上都有悲伤之‘色’,独绍检,眼睛直看着她,辨不出表情。

“心里是有很多话想说的,真说了又说不出来。”邺琯微笑一下:“我这一生很‘精’彩。3岁前锦衣‘玉’食,3岁后大冷天光脚拾粪,天天肚子吃不饱……”

“10岁入伍,我不做卫生员,我上战场,这里也是我打进来的。战场是筛人命的筛子,能活下来的,是站在筛子边上的人,万里挑一。”

“我受得最重的伤是胳膊擦破了皮,人人都说菩萨保佑着我。”

“35岁我嫁进你们家,是对是错,众说纷纭,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不后悔。”

“绍家的孩子没人敢说不好,从政的政绩出‘色’,经商的风升水起,做科研的有成果,做艺术的有名气,无论做什么,都光明磊落,都比别人出‘色’,哪个人家也比不上。”

“现在我要死了,每个人都要走的路,我不怕。”

“我要你们记得一句话,一笔只能写出一个绍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血脉亲情,重于泰山。”

“绍检留下,你们先回吧。”

“这个戒指你拿着,你要去的地方,邺瑭和邺瑨都够得着,将来有事,让他们帮你。”

“但你要记住,擦边可以,不能越线。绍家的孩子不能给绍家丢人!”

“那天晚上……,是我……”

绍检看着那张只剩下骨头和皮肤的脸,记忆中的她的气度风华呼之‘欲’出,这两下的强烈对比,令他手心里攥着的那个戒指忽冷忽热。

“我忘了。”

“也忘了绍韩,忘了他的错处……”

中午吃过饭,林曦便被尹蓁莞叫到她那儿,一进去,到处要么白‘花’‘花’,要么黑乎乎,有一群人四下忙碌。林曦没见过这阵势,真有点不知所措。

尹蓁莞拉着她进客房,这里也有好几个人,围着两个台案做衣服。

“人太多了,我们得提前准备。老人的衣服,要自家人做,那样又舒服又暖和。”尹蓁莞捧过一件红底白碎‘花’的棉袄,“我们把袖口缝上就好。你先看我怎么缝,不难。”

林曦看着她的手,果然不难,她便接过针缝起来,也想不起她说的“要自家人做”。

这一忙一直忙到下午,林曦原还想再过去看看邺琯,尹蓁莞笑:“别去了,今天邺家的人也来了不少,那边有人照应,我送你回家吧。”说着,自己出来开车。

林曦原要推辞,看她样子坚持,也就作罢。

到了家,时间尚早,秦怡林蔚天都没回来,她便开始淘米拾菜。结果等她把饭菜都‘弄’好了,那两人还是没回来。她纳闷,她妈有事临时加班是有的,她爸可是一贯准时,再说,也应该有个电话呀。他们都没有手机,她只能硬等。一直等到7点半,终于听见开‘门’的声音。

秦怡看着桌上四菜一汤,有些歉意:“呀,忘了跟你说了,你快吃吧,我们都吃过了。”

林曦压着满腹疑问,沉默着吃完饭。林蔚天抢着去洗碗。这边秦怡已洗好澡,舀好一碗西瓜瓤。“先洗澡去,之后来吃西瓜。我帮你镇一下。”

原本邺琯只是请秦怡,但秦怡思来想去,还是把林蔚天也带上了。邺琯见那夫‘妇’俩一起到了,真是意外之喜,她不是没想过两家人一起见个面,只是目前这个状况,又没风又没雨的,凭什么好开口。林家是小户人家,可是自尊心很强,他们再拉低面子,但地位悬殊太大,没有实质进展,还是就不到一起。如今居然看着林蔚天了,邺琯自然明白,林家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这一种畅快喜悦简直就是灵丹妙‘药’,‘激’发得她双颊微红,双眼明亮。

绍振一一听林曦父母都到了,立时叫保叔准备晚饭,命绍钥另找地方做接待,任何探视的亲友一律不见。而后,秦怡留在房里陪邺琯闲话,绍振一引林蔚天去‘花’房赏兰。

一眼看去,无论相貌还是气势,林蔚天都弱于秦怡,但他毕竟是老师出身,一旦稳下来,自有笃定的风度;再者,他心里总觉得‘女’儿嫁给绍韩委屈,因而神‘色’上便有些阑珊,这在绍振一瞧来,便是清白人家的清贵之气,因而礼节又重了一分。

秦怡本想探视过了就走,无奈邺琯执意苦留,只得答应。邺琯为着‘精’神好,竟还坐了轮椅,陪到了饭桌上。绍钥尹蓁莞执子侄礼一旁作陪。

邺琯没让绍韩出来。今天这四人的谈话虽是分开进行,但都非常默契,没有一方提起绍韩林曦,真真就像是老友造访,叙叙旧情。

保叔明白这顿饭的重要,因而也大显身手,短短三个小时,硬整出一桌低调醇美的功夫大餐来,即便是一向矜持的秦怡,也不免吃了个九成饱。

饭后,四人又坐下喝了杯茶。最后绍振一说了一句:“我们儿子有些呆板,不如你们林曦可爱。”秦怡略一思索,微笑:“都说隔家饭香,我今晚吃得就比家里多。孩子也一样。”

因听着绍振一有抑己抬彼的意思,林蔚天颇为舒服,所以秦怡话一出来,他也随着微笑点头。邺琯绍振一看在眼里,自是大放宽心,于是,也‘露’出笑容。

绍振一原本想让绍钥送回去,秦怡坚辞,他想不便勉强,于是送到‘门’外路边,瞧着两人上车才回。

林曦擦着头发进屋,秦怡坐在‘床’边一抬手:“过来。”她接过‘毛’巾,细细的帮她擦干,后端详她的脸:“都秋分了,该长点‘肉’了。”

林曦不语,等她说话。

“我们去看绍韩妈妈的。之前没跟你说,怕你知道了不自在。其实我也多心,你最该明白爸妈的。绍钥太太来的,说她伯母不大好了,想见见我,我想绍韩帮了你那么忙,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不闻不问,再说邺琯我也‘挺’和缘,如今病到这步了,无论如何都该看一看。多说了会儿话,就留着吃了饭。他家那位保叔真是好手艺,妈妈都想给他做徒弟去了。”

林曦点头:“保叔的东西是好吃。”

秦怡看她这样,知道再说些他们什么也没说之类的还不如不说,遂只捡要紧的说:“绍钥太太姓尹是吧,她倒跟我提了一件事,我想可能她还会跟你提,这事妈妈觉得必须得跟你说一说。”

林曦听她口气很郑重,遂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意思是邺琯想看见绍韩结婚,如今肯定是等不到了,她想让你和绍韩拿个假证,骗骗邺琯。”秦怡边说边细看她神情,“我当时就说不可取。一是欺骗老人这种作法不好;再者,这种事好说不好听,他们家人多嘴杂,到时传出去,对你不好。”

林曦知道秦怡的反对主因在第二点,她眼前晃过邺琯形容枯槁的脸,无法言喻的同情和不忍从她眼里流‘露’出来。

“曦子,妈妈从来不干预你感情上的事,但是这一次,你必须听妈妈的,如果你没打算嫁给绍韩,你就绝不能和他领什么假证。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这种事情一定要慎重。世上没有传不出去的事,你们谈恋爱谈不成不要紧,要是给人说是结了婚又散了,这个名声你背不起。曦子,你一定要听妈妈的。”

林曦知道秦怡心里还有一句话没出来——你要是订一次婚不成,再结一次婚也不成,那可是名声尽毁了。

“好的,妈妈,我听你的。”

秦怡舒口气:“曦子,如果你愿意嫁给他,领个真的也行。”

林曦牵着嘴角笑笑:“我还小呢……”

秦怡暗暗叹气,又说:“我看邺琯怕是就在这一周了,她喜欢你,你要是不累,可以多陪陪她。”

“我不累,好几个护士呢。她特别不喜欢麻烦人。有时跟她说话,她都叫我离远点,她怕嘴里有味道。”

绍钥倚着‘床’头问:“你说了没?”

尹蓁莞取了一件睡衣换上,将浴巾放回浴室。“成不了。她妈一口回绝。林曦那边不用说了。”

绍钥诧异:“你怎么说的?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答应?”尹蓁莞有点发冲:“‘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就‘弄’一假证,传来传去的,谁知道是假是真,到时她不愿意嫁给五弟,外面会怎么说?是说她不想高攀,还是她高攀不上?”

“你发什么脾气呀?”绍钥奇怪:“明明是你自己出的主意?”

尹蓁莞缓缓气,没搭理他,自个儿绻‘床’一边假寐。

自从被她知道那些事之后,绍钥心里总有点不得劲儿,今看她这样,虽然气恼,但还得忍着,遂打叠着‘精’神问:“明天什么时候试衣服?伯母还吵着要去灵谷寺呢。”

听她不回话,又自言自语:“最近她‘精’神真好……”

“你还记得我爸了?”尹蓁莞抱着枕头:“前两天‘精’神多好呀!”

绍钥沉默片刻,慢慢伸手从背后抱住她:“蓁蓁,别生我的气了好吗?以后我不做那些事了。”

邺琯看看衣服的颜‘色’,点头:“都是我喜欢的……”

尹蓁莞笑:“那就试试,要不合适,再改。”又指着衣服的袖口:“这是林曦缝的,你看看,多漂亮的针脚。”

邺琯将手放在那衣服上,抬眼望着林曦笑。

邺琯在南京一住几十年,也就入乡随俗,寿衣全是当地的风俗,俗称“三腰五领”,等把从内衣开始的五件一齐穿上,她便显得很是雍容华贵。

尹蓁莞帮她活动一下胳膊:“好吗?”

“好。”邺琯‘露’出笑意:“暖和……小时候冷怕了……”

林曦瞅着她,忽的就觉得心里很酸,正想慢慢后退一点,就听姚桃在旁一吸鼻子,她的眼泪跟着就滚下来了。

尹蓁莞先还撑着,今看那两护士都哭起来了,遂也不忍了,一并垂下泪来。

邺琯只看着林曦:“下午我们去灵谷寺……我说过的……我就能做到……”

林曦对无梁殿的印象很错‘乱’,她总觉得那里面该是满满的一片烛光,然而在现实中,是蜡像馆,因而她不喜欢进去,她只在外面看。

无梁殿外观灰扑扑的,一砖一瓦都是600年的历史厚重。殿前有两棵极大的银杏,枝叶散得开,遮了大殿的两侧,将石头与大自然融在一起。

在这个初秋的下午,西边太阳的金光仍是璀璨,然而渡过一重重的山、一层层的林、一棵棵的树,落下来,就有些式微。邺琯闭上眼睛,仰脸深吸一口气。细细的过滤了千万遍的金丝一样的阳光笼在她身上,使这一人一椅看起来有点不真实。

林曦轻轻把她向前推一点,追逐那温暖的阳光。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仍旧有着她的美丽。

“林曦,过来。”

林曦蹲到轮椅前,眼睛平行着她的眼睛。

“跟绍韩在一起没意思是吧?”

她脸上的皮肤绷得很紧,额侧处有压迫的痕迹,显出暗调的紫红;她的眼眸虽然有亮光,但清晰不再,呈现老态的‘混’沌。但她的神情仍能清楚的让人觉得,她很认真的在等待。

林曦轻轻摇头。在此刻,她竟然产生了自责,似乎这真的是她的错,她为什么不能爱上他呢?邺琯用力抓着轮椅的扶手,尽量使自己坐得直些,她的眼睛不离她的脸。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可他结婚了。我不能因为他不要我了,我就来找绍韩……”

“绍韩很好,他是赤子之心。是我不够好,我的心碎了,补不起来了。”

“伯母,你放心,我当绍韩是哥哥,我会照顾他的。”

“知道他为什么叫‘韩’吗?”邺琯轻轻喘息一下:“他还有一个妈妈,姓韩……在他6岁的时候去世了,他生了好多年的病……等他好了,他就把名字改了。”

“他爱一个人,不会变的……”

透过轮椅的边缘,林曦看向前方的牌坊。绍韩站在那里,身形笔直,脸朝着这边。

“你当绍韩是哥哥,那也就是当我是妈妈了?我死后要回老家的,你和他一起送我回家好吗?”

林曦立时点头:“好!”

“这个戒指你戴上试试,”邺琯慢慢伸直手。林曦迟疑一下,但不忍拂她意,将她无名指上那个金镶‘玉’的戒指取下来。她戴无名指有点大,戴食指刚好。“就戴着吧。”

“绍韩不会变的,这个戒指我只能给你。不论你愿意做什么,妹妹也好,妻子也好,我都把他‘交’给你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死的时候,你一定要陪着他,他会害怕……”

到家已是6点,但邺琯仍无睡意,绍韩林曦便一起陪在房间。

邺琯一直看着绍韩,后忽的一笑,又看向林曦:“他只有这么大……”林曦知道她想做个手势,但她做不出来,只能用眼睛在虚空中画了一下:“我可受罪了……我高兴……他是男孩……”

林曦明白她气力不够,省了话,她的本意是:绍韩出生时并不大,但她很受罪,她高兴是个儿子,将来她的儿子不用受生孩子的罪。

“好多‘女’人都说打死也不生孩子,可还是一代一代的生下来了。”林曦坐近些,声音放低:“我以前在产科实习,什么好玩的都见过。有的‘女’人痛极了大骂丈夫,骂得笑死人了。”

邺琯无法抑制的笑出声,一旦避开她的伤心事,这小姑娘是如此有趣。“骂什么?”

“死鬼,这时候死哪儿去了,叫我一个人活受罪……”

“某某某,看我出去捶死你个王八蛋!”

“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自己快活,也不管老娘死活!”

林曦声音不大,但表情口气惟妙惟肖,邺琯恨不能开怀大笑才好。她下意识的用眼角去看绍韩,他坐在沙发上,很专注的看着这边,脸上并没有会意的偷笑。

8点,绍韩送林曦回去,邺琯立即让绍振一叫绍钥过来。

“明天吧,今天从早到晚都没歇。”绍振一轻轻抚上她的手。

“不,这事要紧。”邺琯无力再翻手回握他的手,只拿眼睛温和的望着他。

绍钥到时,邺琯已经躺下,看见他来,仍想再靠起来。护士准备摇‘床’,绍钥一摆手:“我来,你出去。”

“林曦……答应和韩……送我回去。”

绍钥凝视她的眼睛,立时明白她的意思,遂点头:“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邺琯还想说些话,但她真是太累了,她的力气只够集中‘精’神看着他。

绍钥看着这张日渐陌生的脸,心里的依恋与日俱增,相应的,伤痛也与日俱增。他轻轻拿住她的手,慢慢的贴到自己脸上,从额头到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他依次让她的手指触碰。

邺琯再勘透生死,也勘不透这一种孺慕之情,晶莹的一滴泪,从她‘混’沌的眼里流出,缓缓的划过鬓角,没进她稀疏的白发。

绍韩回来时,正见绍钥坐在他房里哭得伤心。他先是一愣,再是一惊,随即就往楼下跑。绍钥知他误会,赶紧冲出低叫:“回来!你妈睡了!”

“你说说,你和她进展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

绍钥看他那模样就生气:“我是说你抱过她吗?你亲过她吗?”

绍韩怔了半晌,摇摇头。

“你都忙些什么呀?这多长时间了?3个月了!你不要告诉我你手还没拉上呢?”

“拉过。”

“噢?”绍钥来点‘精’神:“你具体说说呢。”

绍韩便一五一十的将那天哭隐的情形说了一遍。

“然后呢?”

“没然后。”

“什么?你这也算拉手?”绍钥痛苦的抱住头:“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受不了了!”

绍韩默默看着他,后冒了一句:“她会生气的!”

绍钥抬起脸,那眼神仿佛他头上长了角,还不只一个,下一秒,他又抱住头:“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进家前,林曦本想把金镶‘玉’取下,但只是一念闪过,随即她还是坦然的进了家。秦怡和林蔚天原本各自看书,见她回来,都放下了。秦怡问了几句邺琯的情况,林曦心情不佳,简单回了,自去洗澡。

林蔚天听着燃气跳响了,冲着秦怡举起右手食指晃晃。秦怡点点头,继续低头看书。

坐到‘床’头,时间还早,林曦找了本书随手翻。

邺琯的脸总在她眼前晃,她觉得过意不去。其实她跟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跟秦怡还没这么掏心窝子呢,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错了。她不该如此诚实,她应该欺骗。随即她突然想到苏哲,如果当初他跟她说,他只找过一个,那她会怎么样?她还会恨他吗?她还会不原谅他吗?他还会离开吗?他又还会娶别人吗?

可是,他终是不会欺骗她!就如同她看着那张苍老脸上流‘露’出的挚爱亲情,她不能骗她;此刻,她再后悔,但如让她重来一次,让她再面对那个母亲的眼睛,她还是不能说谎。

他和她是同一种人,然而,她错过了。

不经意的,她的眼泪又滚下来。她伸手抹了一下,食指上温润的异物划过她的面颊。

她慢慢取下那个戒指。是套环式的,内‘玉’环,外金圈,戴得久了,人气浸润,无论金圈还是‘玉’环,都异常的细腻。她翻转着看内面,一头是个篆体的“绍”,另一头像个标记,‘花’纹繁复,她一时辨不出是什么。

她把戒指放到‘床’头,片刻,又取回戴上。她之所以接受这个信物,因为她很确定,她能够做他的妹妹,一个全心全意照顾他的妹妹。

关灯躺下。稍稍睡高一点,那个木盒就能抵到她的头,她没生出再戴它的念头。它不再是爱情,只是她于他的一个纪念,只是他予她的一个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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