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浮云天外

“终于。。。被盯上了呢。”

立在天街街心,秦湮微微一笑。

自昨夜岳麒离去,秦湮忽然有所悟。原本此行的初衷是追寻上古神兵“残落”,顺便了却自己对于一些烦琐之事的羁绊,却不料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场阴谋。不管此间过程如何,既然现下已身处险境,那么何不索性放开所有拘束,好好跟他们周旋一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心中计策已定,秦湮便仔细整理了岳麒留下的物品,并按照自己的习惯放置。岳麒曾言,追杀最早始于当晚,秦湮便坦然呆在岳麒的小屋里,等着追杀的到来。不料一夜安然无事,直到正午也没半点异常,却是让秦湮有些诧异。料不到他们竟一味藏头缩尾,我便堂堂正正立在他们面前却又如何!如此作想,秦湮傲然一笑,便不再理会这场纷乱之局,洒然按照自己的原计划,自去动身追寻“残落”。

秦湮却是不知,在他诧异之时,梁胥升只有更诧异。甫得密报,梁胥升便立刻多方调遣、谋局构篇,并于各地加派探哨。而第一波的直派杀手,也确实在昨夜分批出动。但梁胥升没有想到的是各地探哨都没有秦湮的去向。终南探哨表示,在他们得到命令之前,秦湮已然离开;长安探哨报告秦湮曾至长安,但随后已离开;长安近郊城镇探哨发誓秦湮绝对没有到来。

这一切关键便在于岳麒的那间小屋。天清派位于长安西北,对于长安的掌控,自然要比其他各处严密甚多。于是梁胥升对于长安探哨的报告从不曾置疑。而秦湮此番入长安,却超出意料太多。长安探哨得到命令时,秦湮正和岳麒在近郊湖边静坐,而梁胥升认定秦湮必在长安市街,于是长安探哨一片纷乱后,上报秦湮确实来过,但已离开。甫得消息,梁胥升立刻转令长安探哨安置杀手待命,策令近郊城镇加强警戒,务求秦湮踪迹,而此刻秦湮已随岳麒回家。昨夜梁胥升和探哨忙的鸡犬不宁,但只是在探查客栈等地,又怎会想到秦湮竟会安然睡在全长安最贫寒地带的一所民居中。

世间之事,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而此刻,秦湮却只是微微一笑,不理会身后一群目光,坦然在天街上漫步。风渐起,却不知吹动了谁家心弦。街景逐渐熟悉,秦湮忽然伫足,抬头一望,却原来已经到了明月楼前。看着那块熟悉的藤木牌匾,秦湮立时回忆起岳麒昨夜订的酒席,当下一笑,洒然拔步而进。

甫入楼厅,一个小二便满面春风的冲过来道:“可把你们盼来了。。。岳大爷没来?不要紧,不要紧,雅间在二楼,秦。。。咳,这边请,这边请。”秦湮认得这正是昨日和岳麒“窃窃私语”的小二,却也不觉有些愕然。明明岳麒是说订了昨夜的晚席,难不成这菜也是自昨夜开始便一直放置着等自己来?这般一想,顿时觉得二楼那是说甚么都不能去的,秦湮勉强笑道:“小二,我且去三楼坐坐。二楼那酒菜。。。便撤了罢。”

一言既出,却见小二一脸古怪至极的神色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不休,仿佛看见了甚么世间最稀奇的物事。秦湮极为不解,被看的久了,心下微微有些愠怒,当即冷着脸绕过小二直向楼梯行去。身后小二似乎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随即一迭声应道:“是是,秦。。。客官请在三楼先稍等片刻。”

待到上了三楼,秦湮忽然有些了解小二方才那神情了。眼前一片宽敞,左左右右摆放了不下几十张方桌,却是与二楼那种镌花雕凤、雅间林秀的境况大为不同。想来这个价钱,也是大大有区别的,也难怪小二会奇怪。秦湮一笑,自选了张靠窗的桌子,随手倒了杯茶。向窗外一望,原本鬼鬼祟祟跟在身后的那十几个人,此时都散布在明月楼前街,似乎在商议甚么。

秦湮又是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是要好好看看他们有甚么手段。悠然过了片刻,却听得楼下动静越来越大,混杂着各种人声嘈杂成一团,仔细听来,却是“大头,你快点!”、“二毛,你这边好了就快点去张罗阿德那里!”这类完全莫名的言语。秦湮不禁有些好奇,再看那窗外,一帮人已然散去无影踪。

秦湮沉吟了一下,仍是决定留在明月楼内,见招拆招。仔细想来,今日的明月楼,感觉与昨日的似乎大有不同。虽然昨日只是立在门槛边,并未深入,但是此刻却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协调。秦湮一边听着楼下越来越大的动静,忽然抬头望了望四周,赫然发现,似乎整个明月楼只有自己一个“客官”。

难道,天清派选的追杀场所,原本就是这间明月楼?秦湮冷哼了一声,屈指一弹,腰间的飞云玉扣“咔”的一声松开,露出一截松纹剑柄。此柄软剑,名为“古藤”。风海尤擅兵刃,对于各般兵器的锻造和收集,更是一流。秦湮身为风海臻云宫少主,自小使用过的惊世名剑不计其数,而这柄古藤剑薄如蝉翼、锋锐无双,剑意更是清健奇崛,向来很得秦湮喜爱。剑鞘乃是镧鲨混合鲛翼制成,着色呈淡紫,环以双衽玉扣,上侧的是为“飞云”,下侧则称为“浮云”。平日可做腰带使用,若要出剑,弹开上侧的飞云玉扣即可。

秦湮慢慢的抿了口茶,这厢小二却急匆匆的跑上来,立在楼道口很是有些犹豫。秦湮选的桌子是靠窗的,却也正是层层桌子间,距离楼道最远的一张。秦湮淡淡的打量了一下那小二,见他下盘虚浮、步履拖沓,却是没有丝毫武艺的,不觉扬了扬眉,道:“小二,还没收拾好么?”

小二立刻赔笑道:“快了,快了。。。客官,您看,是不是让小的帮您把这几张桌子拼一拼?。。。这。。。岳大爷订的菜比较多,小的看您坐的那张。。。似乎不是很够放。。。”秦湮心下一愣,不知岳麒何时又订了今日的菜。正思量间,陡然又想起天清派,当下便洒然一笑,不管这菜是谁点的,照收不误。秦湮道:“不必了。且上便是。”那小二擦了擦汗,应道:“是是,那小的便让他们先上菜。”

秦湮忽道:“小二,你们明月楼平日里,便少有人来么?”那小二呆了一呆,随即赔笑道:“客官真会说笑。。。我们明月楼那个声名,绝对的呱呱叫,长安城谁不知道!那些个达官贵人,就喜欢来我们这那!嘿,前几天那个赵大人,那可是朝廷三品大官,带着他小妾,来我们这吃的那叫一个舒坦。。。你别说,他那个小妾,真可叫长的水灵,一双眼就这么一转,直看得我心里“轰通”一声,好家伙,直震的我这心口发麻!。。。呃,客官,不是,这个,岳大爷和您也是那个。。。俊雅跟神仙似的的人物。。。阿,还有那个张员外,好家伙,那一身穿的戴的,啧啧!一开口就点了。。。”

秦湮听得呆滞,眼见那小二说开了性,开始手舞足蹈,很有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趋势,当下急忙出声喝止道:“停,停。。。!”小二讪讪的静了下来,秦湮犹豫了一下,又再度问道:“那么,你们明月楼今日,为何无人?”

一言既出,却见小二又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盯着自己从上看到下,随即眼睛一亮,笑道:“敢情。。。客官还不知道?嘿嘿,岳大爷专门为你包了明月楼那!。。。昨儿我们连夜把那二楼收拾齐整,就等着二位了。”秦湮立刻觉得有些无语,那厢小二却忽然又说起了性,继续道:“哎哟,客官,您是不知道,这包楼阿,在我们明月楼以前,是根本没有过。岳大爷出手那个阔绰阿,客官,您是不知道,这人阿,不能老是看这外表,就拿前几天来说,那个京城巨富,来我们这的时候,就穿的一身粗布烂衫的。。。岳大爷那可叫没话说,不说别的,就说他亲自订的那茶,那就是极品的好茶阿,那可是。。。。。。”

秦湮又听得一阵呆滞,却见那小二忽然瞪直了眼向着自己,张口结舌,仿佛见到了极其可怕的物事,不觉旋风般回身,右手虚按剑柄。这一回头,纵是看见十几个人在攀爬窗格,秦湮只怕也会毫不为奇,但眼前却恰恰是一片祥和高远的秋日天空,四下宁静,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秦湮微微皱了皱眉,再回身,却见那小二一脸神色由惊骇转为惶惶,随后一阵风的扑到桌前,张皇失措,口中急喊道:“对不起!客官,对不起!这茶,这茶,我马上换。。。!!”秦湮一怔,望了望兀自握在手中的茶杯,又看了看桌上那一直放置于此的茶壶,忽然觉得有些疲倦,淡淡叹了口气,道:“无妨,无须在意。你且去上些酒菜罢。”

明月楼高,且独倚。把酒临窗,一揽长安秋光。

秦湮随意的倚着窗,看着菜肴流水般的涌将上来,逐渐漫延到十几张桌子,忽然有些怀疑,起初那小二说的“拼桌”其实便是将这三楼的所有桌子都拼在一起。眼前金樽晃动、玉盘层叠,珍馐满目、人影重重,仅是那茶盏,便摆了一排兔毫盏、天目碗,桌后更是端立了一排侍女小心翼翼的煨着水、点着茶,用茶筅轻旋慢拂茶汤,秦湮只要无意中一抬眼望去,立刻便有人将目光大致落处的茶盏奉将上来。

此时此景,秦湮纵是身为皇族,自小养尊处优,也觉得华贵至极。然而一想到这楼外,还有着不知多少人在追杀自己,秦湮便觉得一阵错神,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显得诡异莫测。又接过了不知道是第几杯茶,耳边听着不知是谁半唱半喊的报了一声“龙团胜雪”,秦湮不觉苦笑。

自己在明月楼包场吃饭,阵仗如此之大,只怕长安都难得有几个人不知道的。眼下这般声势浩大,却不知天清派一帮人在打着甚么算盘?而且明月楼里,也不是完全没有麻烦。那些个菜肴刚上来的时候,秦湮还颇有兴致的听了听每个的菜名和典故,同时也每个都尝了尝。但眼下自己似乎早已饱了,那菜却仍是不止不休的涌来,一群小二笑着在眼前不断调整各种色泽的搭配、不断报着一个个听起来很有意境却实在不想再动箸的菜名,秦湮只觉得自己从外到内,都已经彻底麻木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一声半唱半喊道:“。。。终,全席菜已上齐。”秦湮立刻精神一振,随即那小二跑到秦湮面前,问道:“客官,是否要听些小曲?”秦湮只觉得这话说不出的熟悉,但一时之间思维颇有些混沌,便直接点了点头,道:“随便。”

眼前忽然一亮,一直在晃动不休的人影都散了开去,仅剩下两旁备着茶酒的侍女。秦湮松了口气,向后斜倚着窗,微微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四肢,眼观鼻、鼻观心,缓缓做了几次吐纳。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秦湮无意中抬头望了一眼,立刻目瞪口呆:

来的人,赫然是天清派的吴会南。

眼下他仍是一袭青衫,留着及领的灰髯,手里依旧半开着张折扇。面上一抹笑意,身后又是那三名少年,一人抚月琴一人执胡鼓一人捧青萧。秦湮纵是想了千万般追杀的手段,却也没有料到竟是如此场景,当下便说不出话。

吴会南“哈哈”一笑,向着秦湮一拱手道:“秦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水樵客栈里,小老儿那篇‘双青会’尚未讲完,不知秦公子还有兴趣听下去么?”秦湮淡淡笑了笑,尚未答话,旁边的小二却忽然说道:“甚么‘双青会’,瞧你也不是个雏儿,怎地一点规矩都不懂!。。。那,抛点茶花枝儿。。。懂了没?还不快点!”

秦湮完全莫名,而吴会南听了这话,忽然脸色变的极其古怪,看向秦湮的目光,几乎便和那小二曾经的眼神一模一样。秦湮极不耐烦的看着吴会南将自己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的打量了好几次,不由得慢慢的将手移向古藤剑的剑柄。而旁边的小二却是忍不住怒道:“你这死老头儿,还怕骗了你不成,你要是不唱该滚哪滚哪,我们明月楼自然有一群人求着来唱。。。阿德,给我轰他们出去!”

秦湮很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吴会南额上几乎气得青筋爆裂,当即淡淡的一挥手,道:“无妨。这位先生乃是老相识了,要说要唱,就随他罢。”那小二见状,立刻赔笑道:“是是。。。客官,这是本楼珍品‘琼酥酒’,是岳大爷特地为你点的。。。”

秦湮微微一笑,接过一个润白色的琉璃杯,随意的抿了口酒,立时觉得一阵清香混合着芬芳,直透心脾。手持美酒,等着欣赏一个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曝光的人的种种好戏,秦湮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期待和愉快。当即,笑容便越发欢快了。

吴会南整了整衣襟,仍是面色古怪的道:“秦。。。客官,小老儿并不擅长。。。南曲。刻下时辰尚早,不如就让小老儿的这些个清倌们弹些曲子可好?”秦湮抿着酒,一笑道:“随意罢。”吴会南沉默了片刻,笑道:“那么,便来一曲《前溪》。”

身后的三个少年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执胡鼓的那人慢慢退出,站到另一旁。而执月琴者将月琴横置,轻按慢捻,间以大指横推,伴以劲力鼓动,却是仿那弦间夹象板之清音。持箫者犹豫片刻,将箫横置,运气疏导,却是以笛声去拟那人声。

于是顷刻间,明月楼内忽然一扫豪门盛筵之感,笛声袅袅,萦纡牵结。秦湮只觉得那曲子秾妍中略带些激越,流丽中透着丝丝宛转,笛声极其疏落,字少而调缓,却是一个音在起末、过度、揾簪、攧落之间,总是要百啭千回、极尽流连之态。

这《前溪曲》,便是魏晋盛极一时的曲目,多由女子独唱,以江南清新之景,咏唱相思或乡愁之情。入隋以来,便成了南曲中的经典。而唐末及五代之乱,使之逐渐失传,此刻雍熙年间的《前溪曲》,也只是后人仿古而后作,不复昔日盛事。

一个高调过后,那曲子渐转潺缓,一唱三叹。秦湮抿了口酒,却见吹笛的少年额上已然见汗,而一旁拨弹月琴的少年却是双袖鼓动,如灌风满。秦湮暗暗惊奇,再看那吴会南,不由又是一怔,只见他正襟危坐、闭目假笑,灰髯无风自动。身后另一旁那胡鼓少年却是抬眼望天,站了个圭位,隐隐间看到在袖中手攥拳紧握。

秦湮着实吃了一惊。这四人行动如此诡秘,却是又想做甚么?正自琢磨,忽然抬头向那小二望了一眼,骇然发现他已经双目迷蒙、嘴角含笑,整个人如同树桩一般痴痴傻傻的站着。再看这楼上的其他人,却都是这般情况。秦湮心下迅速掠过一门中原奇术: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音杀术?

秦湮又慢慢抿了口酒,暗自调匀气息,遍查全身,却并未发现异样。但眼看情境如此诡异,却又万万不能大意,当下也催动内力,以策周全。好在这首《前溪曲》似乎已近尾声,几声悠长而不舍的笛声萦绕几次,终于渐渐消失。

秦湮松了口气,由衷的感激这个《前溪曲》竟然是如此之短,当下拍掌笑道:“好!好极了!”着实是发自肺腑。毕竟音杀一说,太过虚幻缥缈,除了用内力硬拼,似乎没有甚么其他破解的方法。秦湮方才已然在琢磨是否要突袭四人,砍了他们的乐器、封了他们的穴道。眼下此曲迅速终结,确实让他欣慰不已。

吴会南睁开眼,凝神看着秦湮片刻,随即一笑道:“秦公子定力过人,实在令吴某佩服。”秦湮不动声色的一笑,道:“我正要不耐烦,你这厢便停了,确实好之至极。老先生,倒不如偏劳你讲些戏文,这曲子。。。在下只听得心里烦闷。”

吴会南又是一阵凝神,忽然展开折扇,微微一笑,道:“秦公子,眼下不急着说戏文。景韵,去帮他们把门关上。”那月琴少年应了一声,便直下楼去了。秦湮全神戒备,慢慢的又抿了口酒,骇然发现,左手上那枚白色扳指陡然变成了青色。

用毒,果然无迹可寻。秦湮暗叹了一声,顺手从左边的袋囊里捏出那个瓷瓶,倒了枚药丸吞下。到了此番地步,被人又是音杀又是下毒,饶是秦湮素来淡泊坦然,却也不禁着怒。当下秦湮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缓缓道:“我本无意理会,你们却一再相逼,那么就怪不得我秦湮了!”

秦湮足下微微一用力,已抢进三人身前尺许。探手一捏,腰身一错,反手一抖,古藤剑一声清吟,自下而上划了三叠圆,呼啸着直扑吴会南门面。吴会南凝神聚劲,身形微动,侧步疾退,秦湮只听耳边呼呼生风,却是左洞箫、右胡鼓的攻将过来。秦湮暗道来得正好,当下劲力吞吐,古藤剑当空弯折推绞,那洞箫原本半空疾抖、削向秦湮左肩,秦湮向后半仰,一招“翻云覆雨”便斜侧着斩在洞箫上。但听一阵金石交错声,却是那洞箫连同里面的短箭一同断碎万截。

趁三人刹那惊愕之际,秦湮扭身一个侧踢,将已然招数用老的胡鼓直踢飞楼顶,同时凌空一个翻折,踢向胡鼓少年腰间府舍穴。忽然一阵气劲自左侧疾扑而来,秦湮陡然将古藤剑向下疾抛,借力身形直拔而上,避开吴会南的掌风。而胡鼓少年和洞箫少年也恰在此时提掌劈出,三股劲力正撞在古藤剑上,便听得一声极高极尖的振动啸声陡然而发,古藤剑当空乱折横飞,四周立刻剑光重重。三人猝不及防,刺痛下四散疾退,随即便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人人眼花耳聋,却是秦湮于半空中一掌劈碎了胡鼓。

吴会南忽然脸色大变,当先冲向楼梯,喊道:“撤!”秦湮落地,冷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灵决一个牵引,古藤剑一个侧撞,封了他的环跳穴。吴会南扭头摔倒在地,眼中诧异、惊骇已极。秦湮正待故技重施、封住另两个少年,不料身后陡发巨声惊叫惨号,当真是撕金裂帛、直冲霄汉。秦湮一怔之下,那两个少年已然抢下楼去。

秦湮无语,转过身来,却见一帮小二已经恢复了神智,个个扯着嗓子狂喊,更有胆小的已经晕厥了过去。秦湮叹了口气,收了古藤剑,道:“安静!”声音不是很大,但所有人都立刻闭上了嘴。秦湮慢慢踱到吴会南身前,眼见他肩头血红一片,便俯身顺手替他点了肩井穴止了血,缓缓道:“今日且放你走。若有下次,在下必不会手下留情。”

吴会南冷哼一声,闭目不答。秦湮正待解了吴会南的穴道,却听得身后又是一通惊嚎,皱眉回身,却发现所有还能走路的小二全部拥了上来。领头的小二,正是此番接待秦湮的那个。他此刻已经从惊骇中恢复过来,一双眼睛却是布满血丝,脸色更是阴沉的吓人。他直盯着吴会南,忽然扭身喊道:“还愣着做甚么?!还不去通知老板!!”又向秦湮作了个揖,道:“客官,不能放他走。他走了,老板发起怒来,我们就糟了。。。”

秦湮扬了扬眉,道:“老板?”那小二大点其头,道:“是,是老板!这厮敢来我们明月楼闹场,那就是不把我们老板放在眼里!。。。不过操他奶奶的,我们明月楼从来就没人敢来闹过场,今儿这还是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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