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夫妇一块入宫

84 夫妇一块入宫

尤氏让厨房准备饭,由于要入宫,厨房只能是简单先做几样菜上桌。

一家人,四口,终于可以一块吃上顿饭了。

李敏回到房里换掉衣服。脱掉里面沾血的衣物时才发现,一身好好的衣衫,百分之六十的面积都被染上了污血。血样像花一样印染在衣衫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现场的触目惊心。

念夏一边给她换衣服,一边捂住心口说:“老祖宗保佑,夫人保佑,二姑娘命大福大。”过了会儿,念夏的嘴巴永远是毒辣居多,说着说着变成了责怨:“大少奶奶,你是不知道,春梅早知道了。竟然把奴婢和大少奶奶都瞒在鼓里。她究竟还是不是大少奶奶的人。”

两个丫鬟两种性子。李敏想,自己倘若是朱隶,恐怕也是会选择告诉春梅而不是念夏。

李敏换完裙子,坐在床塌上,把沾血的鞋子也换了,问:“你知道姑爷是谁了吗?”

念夏跪在门口的时候,远远跟在众人后面看了两眼朱隶的样子,生生地没有认出人来,说:“姑爷是护国公,难道二姑娘忘了?”

李敏突然噗一下,到口的茶水直射出来。

春梅赶紧递上帕子让她擦嘴。

“让春梅告诉你,是谁。”李敏指下春梅说。

春梅立马冲李敏跪了下来:“大少奶奶,是奴婢的错,奴婢知而不报,还请大少奶奶责罚。”

“你是我房里的人。”李敏言简意赅,“你性情稳重,聪明,知道事情轻重,我希望你下次,也能分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奴婢知道了,谨听大少奶奶的教诲。”春梅双手扣住磕了脑袋。

念夏还是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等拿了李敏沾血的衣服下去时,挨着春梅问:“怎么回事?”

“念夏姐姐。”春梅道,“你不是有怀疑过吗?”

“谁?”

“在我们徐氏药堂里治腿的大叔。”

念夏真真是没能认出来。怎么可能!

留着满脸大胡子邋遢头发好像流浪汉的大叔,和今日出现在大众面前英武威扬尊贵一身的护国公能沾上边?

不说那衣服换了,乞丐一样的服饰是不能和护国公的朝服比,但是,样貌一比,也不像。大叔皮肤粗糙,像个劳动农民。护国公美貌非常,举世无双。

念夏口里念起了老佛爷,是想起了朱隶那双手,话说大叔那双手,和现在护国公的手,是很像。

走廊里,传来几声:“大少爷。”

他走到她厢房来了。

李敏赶紧套上盆鞋。方嬷嬷给她拧了洗脸的脸巾,只得收了回去。李敏随意把刚才泡着洗手的双手从铜盆里抽出来甩一甩,也不知道甩干净了没有。

屋门打开,走进来的朱隶,依然那身打扮,没有绕过屏风,在小花厅里坐着。

尚姑姑带人走过去给他上茶。朱隶打量了下尚姑姑:“你是尚书府的人?”

“奴婢是跟随大少奶奶从尚书府过来护国公府的。”尚姑姑屈膝答应。

“我看你好像在哪儿见过。”朱隶左手提了茶盖望了下里面的茶汤,随手将茶盅按在身旁的小桌子上。

尚姑姑听到他这句话心头已经直打鼓。

她在宫里面服役的时候,难保朱隶那时候还小,在宫里和皇子们一块学习,有见过她。只是这朱隶记忆力真好,那么小的事情都能记住。

李敏整理完衣裙,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只见是一件清翠的褙子,上面绣了两条梅花,褙子下是鹅黄衫,下面是藕粉的百褶裙,盆鞋也为藕粉。

每次见她都是一身素雅,不骚不艳,却很养眼,好像一盆窗台上的花,越看越有味道。

朱隶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方嬷嬷扶着她坐到了他身侧的位置。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

尚姑姑给李敏上了茶。李敏随口问了一句:“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大少奶奶。厨房已经在忙活着了。”

不用问其实该知道,哪怕厨房准备好了,也是报到尤氏那里,尤氏再派人过来通知他们过去。

李敏是第一次感到局促,是因为这个男人坐在她这里吗?

老公。

之前,她想着或许以后自己一个人过完这辈子了。结果,老天爷扔了个炸弹给她。老公没死。以后,变成两个人过日子了。

瞬间一百八十度的改变,需要点时间适应。

朱隶眉梢微扬着,只见她给他看到的侧脸,素容平静,只是脸皮像是稍微绷紧了些。紧张?从他与她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是第一次见到她居然会露出紧张。

他很可怕吗?

朱隶忍不住想摸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有没有刮干净,照理应该是刮干净了。况且,当初他满脸大腮胡子,没见过她有害怕的神色。

“夫人。”

“哎。”李敏随口一应,才突然发现是他在叫她。回头,见他那双眼睛看着她时,好像进到深海的游鱼,水波荡漾,深邃的光闪烁的光芒,像是能射到她内心深处。

李敏心头一跳,低头,回声:“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等会儿随我一块进宫。”朱隶的声音平静之中,像是深不可测的海水。

李敏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已经转回头,拿起茶盅吃起了茶。

由于皇上在宫里还等着他们,没有过多久,尤氏派人来通知他们过去用饭了。

“夫人说都准备好了,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过去。”来传话的下人,跪在他们两人面前尊敬地说。

朱隶起身站了起来,李敏连忙跟他起身。他走在前面,直擦过报信的人,以及门口跪着的人。李敏是不太习惯看见下人一直在自己面前都跪着,因为都是人。可是,似乎这府里的习惯是这样的,分了等级。

现在他一来才发现是如此。府里的,只有家臣是不用跪的。像是已经等候在走廊里的公孙良生和伏燕,都是属于家臣,可以不用跪。一般下人都是必须跪着的。

此等森严的制度比起苛责的皇宫,几乎没有两样。

当他是大叔的时候,她只当他是个病人。当他是护国公时,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

公孙良生和伏燕见到她,都像是有点儿羞愧的表情,垂着头,低着眼,不敢与她对视。

李敏扫过他们两个,知道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的人,心里只疑心一点,他们怎么会找到她看病的。要说,之前,她给他治腿的时候,自己的医术并不出名,他可以算是她第一个病人。还害她感动许久,结果竟然是自己的老公。

只要想到这点,李敏心头什么滋味都有了,翻滚在一块儿。说是怨他欺骗她吧?人家是有苦衷的,是要办大事的。可被骗的人心里头总有股说不过去的滋味。

他莫非是知道她是他老婆了,所以才找她看腿的?这,有点打击她身为大夫的自尊心了。

而李敏那有点儿抱怨的眼神,公孙良生和伏燕都发现到了,看的一清二楚。只等他们夫妇走远了些,伏燕把袖管往自己额门擦擦,问公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看少爷够呛。”

前面敞开的屋门进去,可以看见摆好的桌子,大理石桌面上,几道菜,五菜两汤,都是皆为朴素的菜式。时间来不及,厨房做的菜都是清炒为主,汤也是清汤。对此,尤氏对家里人说:“明儿,再设宴给你哥洗尘。”

朱理一听,映秀的眉毛飞扬:“要摆大的。”

朱隶坐在弟弟身边,说:“摆什么大的?是嫌今天动静还不够大吗?”

一家人全因他这话仿佛被泼了盆冷水。外头,宫里的公公一直在等着呢。

几个人围在桌子边,举起了筷子。大家肚子其实应该都很饿,因为都忙碌了一天,但是,谁都像是肚子饱和了一样,吃不下。

李敏知道这叫做忧思伤胃,考虑的事情多,伤到胃气,胃气不足,没有食欲。这会儿勉强吃,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都默默无声吃着饭。

朱理左手臂被划了个大口子,今晚肯定煎熬,只能用右手夹菜。朱隶见状,让人把食物都放朱理碗里,换了个勺子,比较容易吃大口的。

“大哥,你还没有和我们说,你是怎么从流沙里逃出来的?”吃到一半,朱理实在忍不住好奇心,追起了朱隶问。

桌子上其余的人,一样疑问的目光。

朱隶像是很淡然的口气:“跃影在发现陷入流沙时,一瞬间把我甩了出去。”

跃影是跟随了朱隶十年的爱马,从朱隶小时候跟到大,那感情是不用说的了。跃影的兄弟父辈,一样都是跟护国公府里的人。像朱理骑的白驹暇逸,是跃影同父异母的兄弟。

朱理知道大哥这样一说,跃影肯定牺牲了,一口饭咽在了喉咙里没有吞下去。

尤氏歇下了手里的筷子,轻吐一声:“什么人做的?”

“带路的人,从流沙里陷了进去。”

“精心策划,蓄某良久。”尤氏双眉锁紧,三分严峻挂在了眉梢。

这种事,对护国公府算得上是习以为常的事了。所以,在几下议论之后,无论尤氏、朱理,像朱隶这个当事人,更是对其没有一点哀伤的神色。因为知道只是悲痛是无济于事的。

李敏再次深深感受到这个府里的人心中那种坚忍,宛若千锤百炼,天崩地裂都屹立不倒。

这是她嫁的夫家,老公回来之后,更是不一样。

吃过饭以后,尤氏单独招了大儿子说话。朱理回房修养,离开时,对李敏说:“大嫂,我看你也是会骑马的。回头和大哥说,让他给你安排匹马。”

护国公府不缺好马。

李敏点点头,只叮嘱小叔好好养伤。接着,自己坐在屏风外面等着。

隐隐约约的,似乎能听见婆婆与自己老公的对话声。

“你想带她进宫去?”

“是的,母亲。孩儿思来想去,这会儿不带媳妇当面向皇上道谢的话,有违皇恩。”

尤氏见他微低像是恭顺的头顶,却看出了一点苗头来:“是要去谢恩的。皇宫里无论皇上、太后,在你大婚那日,都是给了很多赏赐。”

“这点儿子都听说了。”

“见了皇上,记得谢大恩。”

“知道了,母亲。”

“谁和你一块入宫?”

“伏燕,兰燕。”

“好,有他们两兄妹护着你们进宫,我也放心。”

兰燕原来是伏燕的师妹,跟的同一个师傅。

“魏将军会入城吗?”

“不,我不会让他回京师。魏军师去接人。魏将军会镇守在北燕。”

尤氏听到他最后这句话,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

那时候,李敏还不知道,其实只有老公一个人回京,老公部队里,最精良的虎将,都没有跟着回京。这点有多重要,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有一个人绝对是知道的,那就是万历爷。

大马车在门前准备好了。

朱隶摘下宝冠,换了顶官帽。

李敏也是由婆婆细心重新给她挑选了合适的一支珊瑚珠银钗,戴在头顶。

尤氏亲自让人护送他们两个出门。

到了门口,朱隶让母亲止步:“孩儿请母亲在府里等候。”

尤氏的眼睛,专注地在他们脸上打量了下,点了头。

伏燕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兰燕扶李敏上了马车。

朱隶是跃上了自己的那匹高头黑色骏马。

马和马车,一路向午门前进。

李敏坐在车内,能听见夜里琉璃灯盏伴随马车摇晃发出一些清脆的磕绊声,想必这个琉璃灯下面,还挂了些小铃铛。

她一只手,轻轻拉开车帘,能感受到寒风突进,是有种微微的刺骨。马车边上,两排护卫,都是精兵良将。

不远处,他坐在最英武的那匹高马上,背影像是一只鹰,在黑暗里官袍背上绣着的麒麟仿佛焕发出锐利的光芒。

午门高塔上的火光,由远及近,落入她眼瞳里。第一次,不是由神武门入宫。

从午门出来的皇帝御林军,冲出来,在他们行进的两侧高举尖矛。

夜风冽冽,只有琉璃灯下的铃铛声,以及马蹄、马车轮子前进的声响,一切,在这个夜里都显得十分安静。安静到让人感到一股心惊肉跳。

通过午门,到了玉清宫,下了马。

守在玉清宫门口的一位公公,上前向朱隶答话:“皇上在里面和首辅等人在议谈。请隶王在隔壁屋子里先吃杯茶。”

“不用了。”朱隶道,“告诉皇上,臣带了拙荆,在院子里等。”

李敏下车的时候,能分明感受到京师的天气越变越寒冷了。一身单薄的衣衫,不太能抵挡得住风力。

出来的时候,倒是忘了带一件披肩。

古代披肩称为霞帔,像她一品命妇,有一品命妇专用的霞帔。

她没有带,有人却记着。见风冷,伏燕马上将东西呈现了上来。兰燕接过以后,给她单薄的衣衫上披上去。

只见其肩领外饰金绣如意纹,两条行龙相对,中间绣了些禽鸟,又有寿桃等。花纹万千,十分华贵。李敏从来没有穿过这样高档的衣服,除了那日大婚时。然而,这衣服的面料,明显比起王氏费尽心力从江南织造找来的,还要高上一档,颇有上次太后赏赐的那块布的档次。

不用多想都知道,这布是来自贡品。

“大少爷给大少奶奶准备的。”伏燕眼睛眉毛都笑着,像是在为朱隶讨好她。

有了个男人真是不一样,连衣服都不用操心了。李敏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老婆帮老公做的吗?

看得出来,人家真的是在讨好她,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事对她有歉意所以想尽法子想讨好她。

李敏只觉得这厚重的霞帔一披,挡住了不少寒风。否则,跟着他在院子里一站,不知道万历爷要晾他们多久。久了,怕是回去得吃防风了。防风是治感冒的一味中药。

院子里四角亮了灯笼。皇帝的屋子里明火灼灼。透过纸糊的窗户,多少能见到里面人头济济,都是低头的大臣。

万历爷下午召集文武百官上朝,但是,自己并没有出现。

内阁里的首辅大学士鲍伯,走到万历爷前面,把朝上百官的意见总归为一张纸,在玉清宫递交给皇帝。

万历爷接过之后,打开折子扫了一眼,紧接手指一捏,把折子往空中一抛,怒:“无稽之谈!”

龙靴下面跪着的一群人,没有一个出声的。

万历爷的声音掷地有声,像是在警告下面所有的人:“护国公与皇家是一脉相承的兄弟,血脉相连,情比金坚。护国公府的忠心耿耿,岂是他人胡言乱语可以糊弄朕的?以为朕是老糊涂了吗?!他护国公要是想反叛,会从流沙里死里逃生活过来以后,还回京为朕效力吗?你们这群脑袋,通通得砍。”

群臣低头称是,好像都等着万历爷砍他们的脑袋,但是,心里都明白,万历爷不会砍的。砍了还得了。

小太监掀开棉帘,带着朱隶他们来的王公公入室禀告:“皇上,护国公隶王说是奉了圣旨,入宫面圣。在院子里等着了。”

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互相看了两眼。

万历爷挥挥手,他们便是犹如得到释放的囚犯,一窝蜂地退了出去。他们退出去的时候,能看见院子里伫立的人。

夜色中,屹立的男子依然一身光辉,让人无法不侧目相待。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和对方说句话。

直到他们发现,在男子身边还站了名女子。这下,他们的眼珠瞬间大睁:没死,真没死!

皇帝都赐死的人了,现在都没有死,这个意味可就大了。

大臣们那些鬼鬼祟祟互相交流的眼色,李敏都看在眼里。

从皇帝屋子里出来的公公,小跑下了台阶,对他们夫妇俩毕恭毕敬地说:“隶王,请。”

朱隶大步一迈,向皇帝屋里径直过去。

李敏紧随其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入了皇帝的屋子。万历爷的这间屋子,比起李敏上次看到的那间要大一些。想必训儿子用的屋子与召见大臣的屋子还不太一样。

太监在地上安放了两个黄色的绒垫,以方便他们下跪时别伤到膝盖头。

万历爷在瞧见她跟在朱隶后面进来时,小眼珠子微眯,形成一道上扬的弧线。

李敏不是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表情,和老公一起,朱隶单膝跪地,她双膝则跪拜在皇帝面前:

“臣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吧。”万历爷的声音,一如即往,中气十足,没有任何老态龙钟的气味。

朱隶拂袖起身。李敏磕了个脑袋,再站了起来。

两个人站在那。

公公搬进来两个椅子,是万历爷给他们夫妇俩坐的。

朱隶没有坐,李敏更不敢坐。

万历爷斜眯着眼睛,像是睨了下他们俩,手里捧着茶盅,问:“朕的爱卿文英,有什么话想和朕说吗?”

文英是朱隶的别号,也为朱隶的别名。是以前,朱隶还小的时候,万历爷给朱隶取的。意即希望朱隶超越父代,能在文采上有所进取,做到真正的文武双全。

朱隶道:“臣带拙荆入宫面圣,是来叩谢皇恩的。”

“谢朕?”

“是,臣孤身寡人许久,倘若不是皇上恩赐良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安家立业。臣如今能娶到良妻,都是皇上的恩赐,臣心中,怎能不感恩戴德。”

万历爷看着他说完话低头又是一跪,眼睛眯紧,手指头紧夹的茶盅,像是随时破碎的趋势。万历爷心头是想骂娘了,而且,特别想骂的人,是自己那瞎了眼睛的三儿子。

怎么没有及时看出朱隶没死呢?不,纵使朱隶没有死。他们还是不会把之前有病痨鬼传言的李敏纳为皇家媳妇。这里头,全都是尚书府和李大同的错。

万历爷按住胸口的一团火,轻咳两声:“起来吧。你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朕盼着你娶妻生子很久了。你如今可以活着回来,不要说一个媳妇,几个媳妇朕都可以赐给你,让护国公府开枝散叶。”

老公只要活着回来,古代三妻四妾是免不了的。李敏眼睛里一眯。

朱隶拍了膝盖起身,抬头,对着万历爷说:“皇上,臣以前答应过死去的父亲,臣和父亲一样,只娶一个媳妇。”

万历爷对此眉头一皱,道:“这事儿,到时再说吧。”

古代人娶媳妇,尤其王公贵族娶妻,都不是只想着娶老婆而已的。皇帝赐婚也是。各有各的考虑。

李敏知道这事儿八成还得纠缠不休,脑袋里想的,倒也不是什么多个女人进她屋子里抢老公。男人的心,都是那样,真要被抢,肯定是自己死皮赖脸也保不住的。李敏对这点早想开了,过自己的日子呗。但是,俨然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婚姻这事儿,牵扯太多了,不是两个人的事。

眼瞧万历爷心头今晚上明显不太爽快,看到她出现更是有一种不太爽快的念头,俨然,万历爷或许有猜到她老公或许活着,却没有意想到她老公打算接受她。

正是如此,万历爷本来还盘算着,朱隶回来了,或许会嫌弃她李敏是个病痨鬼,恳请万历爷收回赐婚的指令,然后,他万历爷既可以解除这两人婚约,给朱隶另外安排个媳妇。至于李敏的安排,万历爷心里也自然有数。

可是,万历爷在亲眼见到朱隶磕头答谢时,突然发现,自己的美梦做的太简单了,其实早可以醒了。朱隶率兵攻打山寨,把李敏救出来时,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为了自己护国公的名号,不是怕人家说他护国公还保护不了自己老婆,是真正中意李敏的。

棋,只要错了一步,还要下一步继续错。

想到这儿,万历爷的心头犹如大火一样熊熊燃烧,两声剧烈的咳嗽。

李敏只要听皇帝的咳嗽声不同以前自己听见的,都知道万历爷是动了肝火。

眼看着这屋里的火苗像是一触即发,她身边的老公进言:“臣有事想单独禀告皇上。”

万历爷这才从她的事儿抽出神来,点了头。

公公掀开左侧的棉帘,让李敏在隔壁等候。

李敏走出去。

屋子里,万历爷与朱隶平视了一眼,问:“文英有事奏吧。”

“臣怀疑京师里有东胡人的内奸。”

“这点,正也是朕所忧虑的。”万历爷像是眉目严肃,神情忧愁,“在朕听见文英你陷入流沙里生死不明时,心痛不已,十分堪愁,倘若没有文英,朕的国土,北疆一旦被东胡人突破防线,该如何是好。”

朱隶没有插声。

万历爷像是喜忧参半地说:“幸得你平安的消息。有你平安,北疆防线安全,东胡人只听你威名都不敢再进犯。此等可喜可贺的事情,京师里老百姓,只听见你凯旋归来,都喜不自禁,何况是北燕的百姓。朕要给你设庆功宴。”

“皇上,臣以为,庆功宴不必着急。”

“为何?文英为朕和朝廷做了这么多事,立了大功,倘若朕不赏赐你,能赏赐谁?”万历爷像是激动地说。

“皇上。”朱隶的声音夹杂在万历爷激动的声调里,仿佛一股寒风似的,仿佛一盆冷水似的,“东胡扎营在我大明王朝边疆的部队还没有撤走。我等不可以掉以轻心。臣已经派人火速向边疆报信。”

“你——”万历爷两只眼睛微眯,“文英,你给朕说说。”

“臣前日已经使人回边疆。北燕衙门派来的使者,臣的人,一直也在盯着。所以,这会儿,恐怕北燕那头,都还只以为臣和臣的拙荆都死了,被皇上处决了。到了这个时候,东胡人进军北燕,臣部署的精兵良将,刚好可以抄袭敌方后路。”

万历爷的肺底不知觉抽了口凉气。

朱隶低头:“皇上英明,倘若没有皇上的配合,臣还真怕对方没有上臣这个当。”

京师与北燕有不可阻挡的距离,消息谁传的快,传到谁手里,都是关键,比行军布将更重要,堪称情报先行的战略。只要摸到对方怎么传信的,截断这条情报线,或是利用这条情报线,都是反击之举。

之前一直抓不住的内鬼,只等敌方的人动了动静进了京师,就有了破除的机会。因为从北燕来的人,是肯定要和京师里的人接触的,否则怎么里应外合。

万历爷微眯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屋里在一片短暂的沉默之后,万历爷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一切就按文英说的去办。一切都以社稷安稳,天下太平,百姓幸福为首。”

“臣,叩谢皇上。”

隔壁的屋子里,暖炉暖呼呼地吐出暖气。李敏坐在垫上犹如针毡,从没有像这样过,她的心,挂在了隔壁屋里的男人身上。

那是她的老公,如果再出什么事,可就不像她之前嫁他时他死了那会儿一样简单。

透过窗户,院子里灯火通明,一只小灯笼在院子里出现个轮廓。

“华才人。”只听院子里的公公说,“皇上在和大臣议事。”

“我是听说了。听说我二妹妹随隶王入宫了,所以特来探望。”李华的声音,在夜风里犹如黄莺出谷。

她这个大姐堪称才女,不是说只会写的一手好字,琴棋书画,样样能行,歌喉也不差。

“二妹妹在吗?”李华像是走近她这屋子的门前,往帘子里轻轻喊了声,声音拿捏的刚刚好,只能传进这个屋,传不到皇上屋里。

但是,只是这样,公公都焦头烂额:“华才人,后宫不可以干涉朝政。”

“我只是来找妹妹,怎么是干涉前朝了?”李华笑着对公公说,“对,我是不该到玉清宫来。但是,之前,皇上拟公文时,一直让我在旁边写。我这是想起上回皇上忘了放在我那里的一支笔,生怕皇上喜欢这只笔,要让人用,所以给皇上送来。”

这会儿,万历爷屋子里,终于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可能也是说完公事了,万历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说:“是华才人来了吗?来的刚刚好,进屋里来。”

李华身旁的宫女杏元对此向那个阻拦的公公勾了勾下巴。公公退了半步,让出了路。李华手里提着帕子,上了小台阶,从宫女掀开的棉帘里穿了过去。

看到了里面坐着的李敏,李华含笑:“二妹妹。”

李敏才起身:“华才人。”

两姐妹相视。李敏对李华的印象,停留在李华的背影上,几乎记不住李华的样貌,如今正眼一瞧,她这个姐姐真是芳华正茂,难怪万历爷会喜欢。

一颗美人痣,正中右眉心。下巴小巧,微笑时宛如玲珑的眼睛,小鼻子,小巧的嘴唇。嘴角勾勒时宛若头顶的弯月。笑时含嗔三分艳,春风一道划柳间。那是,宫里的画师给李华画了幅画时,万历爷亲笔提写的佳句,从此,宫里有人给李华送了个含笑佳人的美称。

李华的眼,也落到家里这个病痨鬼的身上。对李敏的印象,她比李敏对她的印象更少。因为小时候李敏都是一身病了,王氏怕李敏的病传染给两个女儿,所以,命令她和李莹躲着李敏,能躲多远就多远。

李敏给李华的印象里,从来停留在那个像只小猴子永远吃不饱面黄肌瘦,可怜吗?不可怜。

王氏早就给她们两姐妹灌输了一个观念: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们自己是自己人,其余的,都是敌人。李敏就是她们最大的敌人。

现在,都听说这个病痨鬼病好了。李华却只有到了今天,才能真正地看一眼李敏。这一看,真是让她大吃一惊。

手指微捏的帕子都出了汗。

万历爷这段日子在她面前的神游,都不是虚假的。她这个二妹妹,真是卧虎藏龙,不知道藏了多少年,一旦焕发生机,几乎一鸣惊人。

没有娇媚的眼睛,却是有一双沉稳大智宛如深海龙珠的黑眼珠。素容淡妆,周身罩着淡淡的光辉,是气质,举止。

李华心中惊的是,李敏现在变的不止是不一样了,而且看起来,是比她三妹妹更出色了。莫非是嫁了人的缘故?护国公的饭菜好?

护国公府的饭菜肯定没有饿到李敏。但是,变的也太多了。不像几日里变下来的。只能说,之前尚书府里肯定疏忽了,让这只面黄肌瘦的小猴子得到了麻雀变凤凰的机会。

李华脑子里急速地盘转着。

棉帘划开,朱隶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一下,真是把李华震住了。

李敏从李华微缩的圆瞳里,可以看出许许多多的情绪,仿佛惊天骇浪。

李华的内心是被震翻了。她一时间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人是谁。

“这位是——”

“小主子,是护国公。”

不是死了吗?

对了,宫里从傍晚开始都在传,护国公活过来了。可也不对,不是说这个男人像魔鬼吗?怎么,在她眼前出现的男子身高虽高,面貌却英俊,犹如玉面郎君。不是她看走眼的话,这个男子,是比八皇子朱济,三皇子朱璃,十一皇子朱琪,这样一些相貌出众的皇子,都要更胜一筹。

李华其实眼睛里有种翻黑的感觉。是因为自己和母亲妹子都打错算盘了吗?

容妃来拉拢她时,如果她使劲儿粘上去,这时候,万民欢呼凯旋回京的男子,是她三妹李莹的夫婿了,举世无双的夫婿。

“华才人。”公公使了个眼色。

李华稳下神来,要擦过朱隶身边时,福了福身:“妾身参见隶王。”

朱隶只是面无表情的眼神掠过她脸边,专注地到李敏身上。

李华嘴唇里咬了下,直立后,小步走进万历爷的屋子里。只觉,朱隶在她身后的袍子冰冷无比。

隶王,护国公,在沙场上杀人无数,好像夜叉一样的魔鬼。浑身的戾气,让人能感受到阴曹地府里的阵阵寒风。让人脊梁骨上爬冷汗。

李华的额头上冒出了层密汗,一丝冷意。

隶王不是傻的,可能都知道他们尚书府里做出来的偷龙转凤的蠢事,而这件事里头,她李华有一份。再有,李敏现在成了护国公府的人,会不会对隶王又说了些什么。看朱隶现在对她的态度,都知道朱隶肯定都知道些什么了。李华焦躁到很想拔自己的头发丝了。

朱隶眼角的余光一撩,能看到李华咬嘴唇的样子,淡漠的眸光便是几分深沉,收回眼,走到李敏面前,问:“还好吗?”

他是担心她被李华欺负了吗?

李敏一丝不知该不该笑的表情,屈膝道:“妾身等老爷一块回府里。”

“是要回去了。还有些事情要办。”朱隶一说到这儿,满口的无奈。

公孙等人,都在府里等着他做下一步的决定。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这次,他迈的步子小,像是在等她。两个人出了屋子,一阵寒风迎面扑来,他立定在她面前,像是给她挡了阵风,等风过去了,再带着她往前走。

出乎寻常的细心,让她心头里忽然感到一暖。

两顶轿子停在院子里,送他们出宫。

这时,又一盏灯笼迎面走来。只见明黄黄的太子龙袍身影,与朱隶身上那身黑袍,一金一黑,在夜里十分夺目。

要上轿的李敏只能停下,弯腰:“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朱铭望向她,眼里像是几分忧愁,说:“隶王妃能平安回来,三爷府上也可以安心了。”

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李敏眉头一皱,紧了紧,感觉这个太子不知道是不是不会说话,还是故意当着人的面说这话。眼角扫过去,见站在她身边的朱隶,嘴角稍扬,看不清情绪。

朱隶说:“三爷在本府受伤的事儿,本王略有听闻,太子可有给三爷请个御医看看。”

“三爷的眼,是顽疾,都治了好多年,时好时坏。御医过去看了,说是没有什么大碍。”朱铭叹声气,怨的是朱璃明知道鲁莽动气会伤及眼睛,还这样不小心。

“这样,如果三爷不嫌弃,我府中的公孙先生,算是对眼伤有些了解,要不让公孙先生到三爷府上给三爷看看?”

朱铭一听,像是含笑道:“也好。素有闻公孙先生的大名,原来是到了隶王府上。”

朱潜轶事二三事肆贰朱潜轶事二三事拾捌93 千张宴156 黑风谷12 麦冬152 马家父子惨死143 短兵交锋朱潜轶事二三事柒叁9 倒泼脏水朱潜轶事二三事肆贰168 各有各的算盘265 临盆212 一举拿下161 王爷来了136 下一个轮到谁196 混乱58 谁是花魁朱潜轶事二三事柒83 她李敏跟的是不得了的男人62 聘礼朱潜轶事二三事叁伍朱潜轶事二三事柒捌9 倒泼脏水127 如此父亲11 玉断情了朱潜轶事二三事叁陆93 千张宴朱潜轶事二三事贰玖92 最毒女人心141 你先走76 太后动心朱潜轶事二三事贰肆朱潜轶事二三事贰242 生不下来133 有孩子当然不一样269 抢夺孩子朱潜轶事二三事伍234 平安符41 她父亲这个正人君子193 亲爹的事儿朱潜轶事二三事叁朱潜轶事二三事叁柒263 生儿生女158 王爷呢258 表明的心意44 百花宴请帖58 谁是花魁25 神医的把戏170 荒唐的闹剧275 处理余孽朱潜轶事二三事叁肆204 纳妾朱潜轶事二三事肆肆243 生孩子的法子185 浩浩荡荡地进山了朱潜轶事二三事伍伍朱潜轶事二三事叁拾79 冒死送信150 都不是什么善人198 目的是什么270 皇帝动手151 有奸细179 谁能预测未来82 原来是老公35 非娶不可79 冒死送信95 骚乱朱潜轶事二三事贰拾朱潜轶事二三事拾壹7 咎由自取朱潜轶事二三事拾壹45 鬼缠身的怪病朱潜轶事二三事陆伍96 母凭子贵大结局朱潜轶事二三事伍陆147 李大夫再显神通105 秘籍234 平安符65 迎亲74 羊和老虎148 变动275 处理余孽202 爷来了19 贱人就是爱装108 拉帮结派174 拿老公狐假虎威75 真的太迟了251 救不救是个大问题7 咎由自取朱潜轶事二三事壹221 药王壶113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100 不让走了266 陪产145 通关之策朱潜轶事二三事贰壹20 说是绝配小柴胡汤266 陪产推荐一个朋友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