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轩将她扶起:“你先下去吧,我们还有话要说。”
郑婉娘遂朝西岭月颔首致谢,这才施施然告退。
而西岭月一直在想李成轩方才说过的话——无意于女色?堂堂福王内室悬空,年已弱冠却不娶妻纳妾,这岂不是很奇怪吗?他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像患有什么隐疾,怎么偏偏就不成亲呢?
西岭月正兀自好奇,忽见小郭伸头进来看了一眼。别说,小郭虽不如李成轩俊朗,但也不差,最关键细皮嫩肉,嘴巴也甜……她突然想起曾听过的传言,什么“富贵人家多好男风”之类,不禁“啊”了一声。
李成轩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怎么?”
西岭月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哈,没事。”她话虽如此,但看向李成轩的眼神已经十分怪异,耳根子也红了。
李成轩立即明白过来,沉下脸色:“你乱想什么?”
西岭月一本正经地否认:“我乱想什么了?王爷可别冤枉人。”
李成轩无奈至极,只得开口声明:“你听着,我并没有隐疾,也不好男风,你别胡思乱想。”
西岭月做出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模样,故作天真地看着他。李成轩简直拿她没办法,只得转移话题:“方才婉娘说了那么多,你可听到什么有用的?”
这一招极为管用,西岭月立刻坐直身体,迟疑着开口:“天子之母……李仆射他……”
“不错,他有反意。”李成轩痛快承认,“去年皇兄登基之后,接连平定两处藩镇叛乱,各地节度使便纷纷
上表效忠,赴长安朝见新天子。李锜作为镇海节度使,虽也自请入朝,但迟迟不肯启程,朝廷遣使臣催促三次,他均以生病为借口,上个月又以嫡子李衡娶妻为由,第四次推迟入朝晋见。”
听了这番内情,西岭月大为吃惊:“啊!那您此次来镇海是为了……”
“护送生辰纲只是个幌子,皇兄是让我来催他上京,搜集他谋反的证据。”李成轩如实道来。
西岭月恍然大悟:“难怪您要秘密劫狱,原来是怕打草惊蛇!”
这一次,李成轩却没回应,像是默认,又像是欲言又止。
西岭月没顾上多想,只觉异常紧张:“天哪!您为何要把如此机密之事告诉我?”
李成轩看着她不答话。
西岭月苦恼地叹了口气:“完了,这贼船我是下不来了。”
李成轩仍旧不接话,只道:“我有些怀疑。”
“什么怀疑?”
“李锜是想借此机会留在镇海,他心里清楚,一旦进京他便回不来了。”
“您是说……李锜已经猜到了凶手是谁,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不错,”李成轩大胆推测,“试想他的嫡子死亡,他以此为借口推迟进京,即便是皇兄也挑不出他的半点错处来。毕竟,他也算半个宗室。”
西岭月终于醒悟过来:“难怪李仆射让我查案,要给我两个月时间,您非要改成二十日。原来都是有私心的!”
李成轩轻笑:“给他两个月,难道等他zào fǎn吗?”
不可否认,李锜zào fǎn这个猜测很有道理,可西岭月总觉得李成轩话里有话,不禁问道:“您把这些告诉我是为了……”
“为了让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夜探节度使府。”
西岭月大为惊骇,想起那夜的死里逃生,坚决拒绝:“不不不,我再也不搞什么夜探了。而且……我与裴将军如今断了联系,也没这个本事了啊。”
“你没有,我有。”李成轩目露锐光,“有个人该派上用场了。”
夜深人寂,明月高悬,距离节度使府后门一条街的客舍内,西岭月与李成轩赶在宵禁之前乘车到此,等着与那位神秘人物接头。
等待间隙,西岭月推开窗户,抬头望向天际圆月,无比感叹:“原来今日十五了。”
李成轩负手走到她身边:“想家了?”
西岭月不置可否,单手托腮支在窗台上,唏嘘道:“再有一个月便是我的生辰,也不知到时我是死是活。”
李成轩轻弹她的后脑勺:“年纪不大,忧愁不少。”
西岭月摸了摸被他弹过的地方,有些不满:“民女比不得王爷您万金之躯,操心操心自己的贱命,怎么,犯法啊?”
李成轩轻笑,又抬手去弹她的额头,这次被她灵巧躲过。她瞪大双眸,恨恨地道:“王爷,男女授受不亲,请您注意点!”
李成轩立即转头看向门口,沉声说道:“有刺客。”
“啊!”西岭月下意识躲到他身后,紧紧拽住他的右臂。
李成轩抬起手臂,原话奉还:“男女授受不亲。”
“你耍我!”西岭月立即松手,表情更加不满。
李成轩见她一副嗔怪的模样,映衬得娇颜红润动人,便转头去看窗外,声音仍旧淡淡的:“放心,你那颗脑袋牢靠得很,活到中秋没有问题。”
“那中秋之后呢?”
“看你表现。”
西岭月撇了撇嘴,正要还口,但听房门“咚咚咚”被人敲响,小郭的声音随即响起:“王爷,人来了。”
李成轩亲自走过去开门,只见小郭引着一个神秘男子入内,那人披着深色斗篷,头戴帷帽,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相貌。
待小郭将门关上,那神秘男子才摘掉帷帽,露出一头白发,脸却不老,至多三十余岁。他从容地朝李成轩行礼拜见:“下官参见王爷。”
李成轩虚扶他一把:“乐天不必多礼,自长安别后一载有余,真是委屈你了。”
“能为圣上和王爷分忧,下官在所不辞。”神秘男子恳切地回道。
李成轩也没多说客气话,将他引至坐席间,直奔主题:“今夜可都安排好了?”
神秘男子点了点头:“都已安排妥当,不过人越少越好,您打算带几人进府?”
李成轩遂指向站在窗旁的西岭月:“只她一人。”
“她并非蒋府千金,此间是个误会。”李成轩索性开口介绍,“她叫西岭月。”言罢他又指着白居易,向西岭月介绍,“白学士,字乐天,去年朝廷首开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白学士及第夺魁,授集贤校理,得圣上重用。”
得圣上重用?就“重用”到了镇海?西岭月心中不信,但她向来敬佩有学问的人,便朝白居易回礼道:“西岭月见过白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