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空饷？对对，就是吃空饷。”老刘说道，“其实也没有吃几个空饷，指挥给我的名额是四十个，我胆小，怕人太少了弄出事来，也就吃了三个，有的人胆子比我大，一个队就吃上七八个。”
五十个的名额到队正这里只剩下四十个，还有十个去哪里了，答案显而易见。
被上面的将领们吃下去了呗。
“现在才太平几年，就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上面就不会查吗？”方浩很诧异的问道，“这种吃空饷的事情被发现了，处罚应该会很严重吧？”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刘不以为然的笑道，“他们想查，也得要查得出来呀。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一些边民吗？等他们来查的时候，抓几个边民去凑人数不就可以了？他们上面查的能认识谁是谁？”
“原来是这样的……”
方浩点了点头，果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底层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我要是自己把人数给补足到五十个呢？”方浩问道，“那上面会不会拨给我五十个人的军饷？”
老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那怎么可能？都给你了，上面的将军们吃什么？一大家子人不要钱养活的吗？你想要这样，只能自己掏腰包来补贴。”
将军们的俸禄也并不高，要让他们留在京城的那一大家子人享受荣华富贵，仅仅靠着俸禄，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啊？”
方浩有一些失望。
一个士兵的军饷也没有几个钱，他并不想吃那个空饷，而是想让自己管的人更多一点。
一旦有了什么事情，兵力足一点也要安全一点。
他可不是来这里贪污的，要是那样，还不如在巩县当一个总捕头呢，赚的比这里吃几个空饷要多得多了。
不过，让他补贴十个士兵的军饷，他也承受不来，最多也就是补足那三个的缺口。
一个士兵的饷银加吃穿，一年怎么也得十来两银子，十个就是一百两，他带来的也就是六百两银子，供应起来太吃力。
以后还想着靠着这些钱打点关系往上爬呢。
要是能当上一个指挥什么的，就从武士升级为武将，离他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这些东西老刘也没有瞒着他——反正这几天什么东西都要交割，想要瞒也瞒不住，还不如坦诚一点说出来：
“在这里干活的边民，都是犯了罪流放过来的，有不少穷凶极恶之人，对他们要是不狠，说不定就闹出事来。以前我们铁血卫就出现过那样的事情，一伙贱民造反，把那个队的队正都给杀了，士兵也杀了不少，还好很快天马营就出动，将他们给剿灭了。”
“另外我们这里还有一些奴隶，他们连贱民都不如，是我们俘获的戎突人，干活都要戴着铁链和脚镣，必须得有人监督，不能让他们逃跑。”
“那些奴隶是没有算在人数里面，戎突人，能算是人吗？只不过是给我们干活的牛马而已。要是田地开垦的太多了，人手不够的话，可以带着人去草原深处，看看有没有落单的戎突人，发现了就可以把他们抓过来做奴隶。”
听到老刘这样说，方浩吃了一惊：“现在没有打仗，去抓他们的人，这样做不怕惹起战争吗？”
“会不会发动战争，不在于我们抓了他们多少人，在于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了，要过来抢我们的东西。”
老刘对他说道：“以前咱们朝廷对那些蛮夷很宽容，允许他们进关内做交易，把珍贵的粮食拿来换他们的皮货，甚至把铁都卖给他们，以为可以亲如一家，边境上就不用驻扎那么多的军队，可以省下好多的军饷。结果这样做并没有换来他们友谊，反而让他们看到了关内的繁华，动起了觊觎之心，引发了那一场战争。”
他经历过那场战争，有很多战友就在他身边死去，所以对戎突人恨之入骨，说道：“只有把他们打废、打残，让他们没有力量来入侵，才是制止战争最好的方法！每一个戎突人都在为他们的入侵来提供支持，每一个都不是无辜的，所以对他们，我们要狠得下心来。对他们不狠心，就是对自己的同胞狠心！”
方浩深以为然，说道：“刘队正，你说的才是正确的！”
“可惜啊！当年牺牲了那么多兄弟，调动了那么多人，经过几年的苦战，眼看就可以直驱大草原，深入敌境，将那些戎突人给灭绝，却被上面一些存了私心的人给破坏掉了。”
老刘也是喝多了酒，有些上头，在方浩这个陌生人面前，把积郁在心里多年的怨气抒发了出来，向他说道：
“戎突人数量并不是很多，也没有什么积累，战场上面，哪怕我们是用五拼一、十拼一，也可以叫他们拼掉。最后把他们赶出关外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我们大可以长驱直进，可是我们接到的军令是，停兵体整！”
“为什么要停兵？让他们给彻底的解决掉，一劳永逸岂不是更好？”
方浩诧异道。
“养寇自重。”
老刘说了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有的人担心没有了戎突人这个大敌之后，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就保不住，所以不想将它们给灭绝。”
“这……”方浩震惊了，“这岂不是拿国运来谋私利？”
“老百姓不想打仗，朝廷不想打仗，当兵的也不想打仗，可是……”老刘张望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将军们不想没有仗打。”
一开始方浩还以为那是朝廷的人在作梗，不想让那些领兵的立下盖世功劳。
听老刘这么一说才明白，原来做梗的人是那些将军。
“可是直接灭了戎突人，那岂不是盖世之功？怕是封王都可以了吧？”方浩忍不住说道。
“就算是封了王又怎样呢？”老刘说道，“没有了戎突人的威胁，那些功劳最大之人肯定会解除兵权，没有兵权的王爷，会比一个掌握数万甲士的将军过得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