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当晚,宇文端化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到了婉娩阁。小李子一路战战兢兢地扶着,刚跨进婉娩阁的大门,就高声求救起来。
张雨茹本已经脱衣躺下,听到外面有人喊叫。赶忙让暮然穿了衣服出去看看,不一会儿,暮然便掌着灯将小李子和等人领进了屋。
“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喝成这样?”张雨茹刚一走进宇文端化,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熏得她有些受不住。既然九五之尊不能怪罪,就只能将心里头的怨气撒在了陪伴在他身侧的奴才身上。
“奴才们知错了,没有照顾好皇上……”小李子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张雨茹虽然说得和颜悦色,他却立马跪了下来,一脸自责的模样对着张雨茹,搞得对方就算心里真的有怒气,也不好当场发作了。
“起来吧,去煮些醒酒汤去。”张雨茹挥了挥手,叹了口气。在暮然的帮助下,七手八脚地将宇文端化身上的外套给扒了下来,又将他拉到了床上躺着:“去打些热水来,给皇上擦擦身子。”
“是。”暮然点了点头,立马便带着三等芳柔们着手去办这些事了,屋子里,一下就只剩下张雨茹与宇文端化两个人。
床榻上,处在半梦半醒状态的宇文端化在囫囵说着什么,压根就听不清楚。张雨茹颇为苦恼地看了他一眼。上前刚要给他盖上被子,却被宇文端化伸手一捞,猛地拉进了怀里。
“你怎么……”张雨茹惊呼了一声,又羞又恼地挣扎着。一抬头,却见着宇文端化正含着笑瞧着自己,那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却皎洁如月光,片刻的怔愣之后,张雨茹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瞧着他:“你没醉?你是装的。”
“聪明。”宇文端化宠溺地笑了一下,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又将她抱紧了些。
张雨茹见已经挣脱不开,索性捏住了?子,尖声尖气地说道:“就算是装的,也喝了不少。这味道还在呢。说吧,为什么要装醉离席?”
“若不醉。怎么能离席;若是不酩酊大醉,她们又怎么会就这么放我来你这儿。”宇文端化轻声呢喃着,本应该是让张雨茹感到甜蜜的话语,不知怎的,今日却让她的心里万分苦涩。
“怎么了?”见张雨茹一直在沉默,宇文端化察觉出了不对劲,不解地看向她。
“没什么。”张雨茹笑着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无奈与失落小心地掩藏了起来。
“你总是这样。总是把真正的心里话藏在心里,不让外人知道。玉儿。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把我当做外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的关系,张雨茹觉着今日的宇文端化要比平常更加愿意敞开心扉。这样的他,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臣妾……臣妾绝没有这个意思。”张雨茹话音未落,宇文端化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皇上,皇上您当心些。”
“永和与永安睡了吗?”
“回皇上的话,早就睡了,襁褓中的婴儿,总是醒着的时辰要少于睡着的时候的。”一提到那一对双生子,张雨茹的面部线条也是变得柔和了不少。那温柔如水的模样,让宇文端化的心也溶成了一滩春水。
“我想去瞧瞧他们。”像是请求一般,宇文端化说得小心翼翼又恳切,让张雨茹不忍拒绝。
“那是臣妾的孩儿,也是皇上的骨肉。皇上想什么时候去看都是可以的……只是,皇上待会儿将醒酒汤喝了,再去看也不迟。”张雨茹说着,故意抬起手来,掩了掩?间。
宇文端化闻言一怔,嗅了嗅自己身上,恍然大悟,羞赧地看了张雨茹一眼。二人一阵对视之后,皆是相视一笑。
“来,皇上先去沐浴吧。”张雨茹伸过手去,为宇文端化宽衣解带,无意间便瞧见了他系在腰间的那枚玉香囊:“皇上……还带着它呢。”
宇文端化闻言低头一瞧,旋即笑开了:“自然带着,而且片刻不离身。”
张雨茹抬起头来怔怔地瞧着他,本想对他温婉一笑,眼眶却不争气地湿润了。
“可惜臣妾的已经不见了。”她快速地低下头来,为宇文端化解开衣扣的手指微微发颤:“自打臣妾那日大难不死之后,它便不见了。也许,是已经替臣妾沉潭了吧。”
“……听说,当初你们三兄妹义结金兰,各有一个这样的玉佩,不知道是真是假。”宇文端化低头看着她,在问这句话时,眼光变得幽深。
“嗯。”张雨茹轻轻点了点头,继续为宇文端化宽衣解带着,并未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那是家父送给我和尉迟璟、还有端木凉的生辰礼物,原是图个吉利,可却没想到,它是这么不吉利……但凡是佩戴了它的主人,都是祸事缠身,命运多舛。”
“……尉迟璟的遗体被送回来那天,我特地去看过。瞧见了那枚玉佩,虽然跟你的不是一个模样,可是从材质和雕工上,我便猜到了应该与你的多少有些渊源。”在说这些话时,宇文端化的表情很是微妙。他伸出手来紧紧抓住张雨茹的胳膊,紧得让她有些吃痛。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感受到张雨茹那一闪而过的心痛,还有她无助的颤抖。
“是吗。”张雨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长久以来,她都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可今日宇文端化说的这番话,却逼得她不得不去想:“他……他……”
最终,张雨茹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关于尉迟璟完整的话来,她其实只是想问他遗体的情况,可是她却又不敢问。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情谊在,毕竟人心是肉长的,毕竟所有的恨都源自于最初最纯粹的爱。
她只怕他不得好死,不得善终,逼得自己在宇文端化面前落下泪来。
“他的遗体还算完整。也是干干净净入殓的,你放心。”宇文端化就好像早就猜出了她的小心思一样,突然她手一松,张雨茹没了他的钳制,更没了一个可以支撑她身体的力量,摇晃了好一阵,她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
“皇上,我……”张雨茹抬起头来,想要解释什么。可是看到宇文端化冷透了的表情,她却又退缩了。
“……给我沐浴吧。”宇文端化冷冷一撇,只为掩饰住自己心中的哀伤。
“是。”张雨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她本能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一想到尉迟璟战死沙场,一想到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他还将那枚玉佩带着回到了自己的国土之上,她便忍不住想要哭,脑子更是乱作了一团。他节丰亡。
本来,他们都本不该至此。到底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应该感慨一切皆为命定?
宇文端化听到了身后隐忍的啜泣声,心里更是烦躁,将中衣粗鲁地一扯便下了水。他刚一坐下,张雨茹便猛地从背后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皮肤滚烫,而她的肌肤冰凉温软。他的眼神冰冷,而她的泪珠却是灼热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心疼……我知道我不该如此,可是皇上……皇上啊,尉迟府,尉迟璟他……阿璟他是臣妾母家没落之后,端木家没落之后唯一的亲人了。臣妾真的……真的只是因为心里难过……”张雨茹凌乱细碎的言语似乎是在越描越黑,可是她早就已经不管不顾了。
宇文端化默默地听着,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上了脑门。他忽然一转身将张雨茹拉进了水里,伸出手来捧着她的脸,让她此时此刻眼里都只有他:“你说错了。他不是你的亲人,尉迟府也不是,端木府更不是!你的亲人,从今往后,只能只有朕一个;你的心里,也只能只有朕一个!”
说着,宇文端化便重重吻了下去。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张雨茹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能被动地紧紧抱着这个霸道粗鲁的男人,就好像是在紧紧抓着一根可以救她于汪洋大海之中的浮木。
“只有你一个……”张雨茹迷茫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宇文端化,似乎是想将他的?子、他的眼睛都刻在自己的心里,自己的脑子里:“若我做到了……你呢……你可以吗。此生只一人的誓言,皇上怎么可以对一个侍妾许下……”
张雨茹说到这儿,缓缓低下了头。宇文端化闻言心头一震,有些欣喜又有些复杂地看着张雨茹:“你刚才那么伤心,是不是还有这个理由在里边儿。”
张雨茹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宇文端化见状,重重叹了一口气,又是抱紧了她:“若你信朕,便应该信到底。”
“嗯。”这句话,到底算不算是一句承诺,张雨茹已经不想去分辨了。她只是知道,因为宇文端化的这么一句话,她似乎找到了久违重逢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