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茹做了个噩梦，在梦里，她身临其境将端木及张家满门抄斩及流放的祸事又经历了一遍。她记起了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她是如何瑟瑟发抖地与母亲还有族人们一起跪在雨中，眼睁睁地瞧着张家财产悉数被官兵抬出自己的家园；她更记起了端木家的萧索败落。一夜之间，又是如何不明不白地付之一炬。
“娘娘！”她猛地坐起身来，将守在一旁的暮然吓了一跳。短暂的惊讶之后，忠心耿耿的丫鬟又是哭又是笑地打量着她：“娘娘，您终于醒了……可算是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张雨茹呆坐片刻，这才搞清楚梦境与现实。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一股揪心的疼刹那间袭来，让她猝不及防：“永安呢？永安还好吗？”
“……公主她，她不好……”一提到尚未脱离生命危险的永安，暮然的表情悲戚，见张雨茹脸色惨白如纸，又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安慰：“娘娘您且放心，整个杏林苑里最有威望的太医都去为公主看诊了，公主一定会没事的。”
“……阿浣。阿浣呢？阿浣去哪儿了？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张雨茹一阵沉默之后，立马又激动起来，一边说着一边便要下床起身。
“娘娘！娘娘您且慢。尉迟浣已经被太后下令打入掖庭监关押了！”暮然手忙脚乱地拦着，想要阻拦住张雨茹的脚步。却不知道今日里她的主子是哪里来的力气，凭她一个人根本就拦不住去意已绝的她，情急之下，暮然只好跪在了张雨茹的面前：“娘娘……您现在肯定是进不了掖庭监的！”
张雨茹闻言一愣，脚步突然便止住了。摇晃的烛光就好像是在嘲笑她不稳的身姿一般。夜风一吹，便肆意摆动。张雨茹双眼茫然地看着殿外那一团黑色，阿浣的一颦一笑，还有她那惊惧摇头的模样，都让她无法忘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喃喃自语，暮然听了个真切，却无言以对。这样的局面，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暮然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回答。她可以给她的，只有现下那些摆在表面上的说法。
“太医一说是王妃送的东西上头被人抹了毒，他们就幽禁了她……娘娘您昏迷的这一天一夜里，整个掖庭里的房间都被人搜查了一遍，他们……他们就在王妃的房间里头，发现了没来得及销毁掉的包砒霜泥的纸张……”
暮然话刚说完，张雨茹便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本宫什么时候能见她。无论如何。本宫都要见她一面。”扔协圣圾。
“娘娘，可是这……”暮然没有想到，在张雨茹知道了所有这一切之后，还依旧坚持要与尉迟浣见一面，本来她还想再劝，却被张雨茹厉声打断了。
“快去。莫再劝一句。”张雨茹说着，便抬眼瞧着那高挂于夜空之上的残月，目光冷寒，让人不敢亲近。
“是。奴婢这就去办。”暮然咬了咬唇，还是领命退下了。
……
“娘娘。听婉娩阁那边的消息，婉婕妤总算是醒了。”杨青璇单衣素裹，坐在小厅内小憩。听得绿珠这么说，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杨青璇喃喃说着，不自觉紧了紧绿珠刚披在她身上的披风。
“娘娘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会儿。您自打回来开始，便没怎么休息过……”看着杨青璇眼下那一圈淡青，绿珠便有些心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这个主子似乎与那个婉婕妤的关系愈发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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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珠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无力阻止。
“不……”杨青璇摇了摇头，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绿珠的手背，示意她陪着自己坐下：“绿珠。你可觉得，这件事情透着蹊跷。”
绿珠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可是娘娘，这事儿，轮不到咱们管。”
“堂堂一友好盟国的君王妃子，带着满心诚意前来，若不是机缘巧合压根就不会住进这掖庭里来。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去陷害一个孩子？”
“这一切看似是机缘巧合。可若说从刺杀开始，便是北国安排的一出戏，便不足为奇了。”绿珠眼皮都没抬，照本宣科地说着今天在奉佛殿内，主战一派说的那些言论。
“那也就是说尉迟浣是一个弃子了？”杨青璇瞧着绿珠，明知故问道。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就觉得好笑：“北国为何要与后唐起战事。莫非两年前的那场仗，还没有打够吗。若是没有打够，又为何要娶我后唐女子为妻？若是一开始就有如此深谋远虑，那么尉迟浣又为何心甘情愿地当这一弃车呢？”
“娘娘，这些都不是咱们该管的，您就不要想了……”绿珠皱了皱眉头，被杨青璇问得有些词穷，更为她现在得状态感到着急：“在宫中的存活法则之一，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娘娘，这事儿无论如何，都烧不到咱们的……”
“是烧不到咱们。”杨青璇怔了怔，伸手将发髻上的兰花簪子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放在手中来回翻看：“可是，我却不想隔岸观火了。”
“娘娘，您要做什么？”绿珠一愣，再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什么，突然间便有些困了。绿珠，伺候本宫就寝吧。”杨青璇笑了笑，话已至此，却偏偏不说完全。绿珠在她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急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娘娘……千万，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凡事……三思而后行啊。”
“你在说什么呢。”杨青璇俏皮地看了她一眼，因为长时间生病而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肤看在绿珠眼里，像是泛着幽幽温润之光的白玉，圣洁而又脆弱：“本宫不过是想睡觉了，你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娘娘……”见杨青璇绝口不提这些事，绿珠虽心有不甘，也只好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