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来的那么突然,仿佛是在思绪中突然挤进的尘埃,仿佛是大海中突然吹入的一点春风,它来的是那么不自然,那么的粗暴。
但它一挤了进来,漫天的杀意瞬间就枯竭了。
崇楼默默站立着,紫色的双瞳透露出冷冰冰的杀意,森然道:“萧凌?”
广袖如海,剑眉入髻,萧凌傲然站定。他沉吟着,淡淡道:“崇兄,有什么事情,值得你杀一个宫女?”崇楼目光如若锐利剑芒,冷哼一声,缓缓踏上一步,一道光芒瞬间撕裂虚空,在二人的目光一纵而过,在那一道光芒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灰淡,银亮的光芒中,一道血红的剑痕隐藏其中。
二人的目光瞬间被那一道剑芒吸引,那光芒一纵过后,显露出十二道人影。那十二人身上的气势都如同一座高山,十二人便是十二座高山,死死地压在崇楼的身上。
崇楼双瞳间闪过一丝惊讶,惊讶于这十二人的变化,前几日,这十二人若是五个人,他游刃有余;八个人他则有些吃力,但十二个人他仍是可以对付的,但如今这十二人,每个人的修为竟已与自己分庭抗礼,而刚才那血红的剑光。
“真龙剑诀。”崇楼慢慢道。
在方才“梵天镜”中回忆画面中,他已见识过那“龙神”的“真龙剑诀”,而今,他也认识那十二人的剑诀。
一声厉叱,崇楼全身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浓烈杀气,一刹那,他全身皆化作了剑,手臂、双目、毛发,全身每一处都变成了剑,漫天的杀意翻然卷起,犹如血色怒龙展开赤色的双翼,他袖间的“玉龙剑”感应到了主人的滔天狂怒的杀气,渐渐升起一层薄薄的荧光,越来越浓,从他广袖中渐渐散发出来,犹如万千柄银色利剑,向众人斩去。
刹那间,众人仿佛产生了错觉,那万千银剑似乎随时会向自己斩来!
他紫色的瞳孔流转了狂热的杀意,杀意卷动,慢慢凝固起来,凝固在了这山水之间,他已化作了这山河春水,一枝柳叶,一滴水滴,一屡幽幽的春风,天地间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他全身的一部分,或者说,他已化作了天地间的一切。
他已经融合了天地,融合了山水,融合了万千事物,化作了一柄利剑,凌厉的剑意狂涌而出,凝聚在萧凌的身上。
随时准备,放出狂怒的一击。
萧凌看着他,脸色渐渐地变了,他感应到了这杀意,这是他从未见识过的杀意。当然,比这更强大的杀意他见识过,而且也安然生存了下来,但这份杀意,浓烈霸道,凛冽而疯狂。
这是崇楼的杀意,崇楼的疯狂。
萧凌看着他,他身后的十二名东瀛武士,个个都服用了极大分量的丹药,修为之强,已经与崇楼不相上下。但崇楼的滔天杀意悍然翻卷而上,竟然在无形中已经与他们十三分庭抗礼。虽然每个人的修为都足以将崇楼击杀,但他却突然感觉自己似乎一点把握都没有。
即使崇楼真的被他们杀死,但他们仿佛也会与之共赴黄泉。
陡然间,伴随着一声怒啸,崇楼的衣衫轰然卷起,漫天的银光挥洒而出,犹如隐羽山崖的白翼怒雕般纵身而起,玉龙剑纯白的剑气咆哮冲起,漫天光华都被这一剑引动,一声嘶鸣,白色鹰身翻然而起,刹那间,崇楼的身形隐藏在白色光芒中,上踏一步,出剑!
在他出剑的瞬间,十二名东瀛***光游走,顺着他的剑光摇摆而上,重叠而潮,犹如白色怒龙身上的层层鳞甲,每片鳞甲,都是死神的镰刀,都是向崇楼射去的死神的信函。
白芒陡烈,凄厉的啸声轰然响起,白色的怒鹰瞬间翻腾,纯白的身躯中竟瞬间迸射出无数激昂的怒刺,竟在刹那被拉长,化作张牙舞爪的怒龙,万千怒刺花作贴身鳞甲,向萧凌斩去。
剑气狠辣,这是崇楼最后的筹码,一剑不成,他将以身殉剑。
萧凌看着那怒龙般的剑意,心头不由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慌,他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逃,马上逃!
一退,再退!
他亲眼看着这狂涌的剑气将十二名东瀛武士一劈为二,其势不止,向他冲来,但他又如何快的过玉龙剑气,翻卷升腾!
但他快,又如何快的过玉龙剑的速度!
灰影!
一道灰影猛然纵出,正挡在萧凌的面前,仿佛灰色的巨雕,狠狠撞入二人之间,广袍一舞,冲天劲力悍然卷起,竟将白龙瞬间击散,其掌势不止,向崇楼击去,
白龙一声凄厉的嘶啸,在半空中折过身子,向崇楼飞了过来,崇楼一声怒哼,紫色的幽芒透过白色的光华,玉龙剑直指北斗,再次斩出!
刹那间,半空坠下一点蓝芒,它并不大,但在短短的刹那,它竟瞬间膨胀,犹如一点水滴点入了深洋,将漫天银白的光华遮盖,倾天浪潮翻卷吐出,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了浪潮中。
手很苍老,但他很稳定,很坚实,手臂一折,崇楼手中一虚,玉龙剑竟在刹那被他夺去,海蓝的光芒顷刻爆炸开,与那人一掌相抵!
二人一掌一剑的劲力轰然撞到,四周房屋瞬间被二人四下激射的内力冲击,刹那粉碎,上官婉儿站立其旁,被狂涌而到的劲力撞的站立不稳,崇楼双瞳动了动,移了移步子,站到它面前,激射的内力被他微微倾侧的长袍一卸,瞬间四下飘散。
庞大的房舍本就不是为了武斗而建,蓝袍与灰影的内力强悍,刹那将四周一切粉碎,欺天烟尘轰然腾起。
片刻后,烟尘消散,二人凌厉的目光对到了一起,目光中皆是荡起了一阵波痕。
“星行?!”
“邵大哥!”
烈阳高照,此处的气氛却如同极地冰川一般,寒冷刺骨。
雪亮慑人的目光自蓝杉人的双瞳中逼射而出,默默注视在那灰影之上,似惊讶,似感叹,似自卑,似痛恨。过了半晌,他才缓缓说道:“星行,你……从东瀛回来了吗?”灰袍人沉默地站立着,淡淡地说道:“恩……你,还好吗?”
蓝杉人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闪动着,却渐渐开始柔和起来:“星行,一切都好,你呢?”灰袍人淡淡一叹,苦笑道:“落魄东瀛,苟活十余年。”蓝杉人看着他,一声冷哼:“看你样子,还是当年的水星行么?”灰袍人默然片刻,失笑道:“你呢?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你?”
邵杰文默然片刻,怅然道:“对啊,当年的我……”
他迷茫了许久,目光渐渐变的澄澈:“他是元帅的儿子么?”水星行苦笑道:“东瀛小国,苟得圣手之号。”邵杰文冷冷一笑,全身散发出寒冷的气息:“七星夺月手,也能以苟得号之?”崇楼眉头忽然动了动,看向水星行,玉龙剑微微颤抖,细细的龙吟慢慢唱出。
邵杰文陡然觉得自己身后爆发起一阵狂热的杀意,他不由背脊倏地一凉,这股杀意强烈至斯,让他感觉到了死神的手掌正抓向自己,他不由转过头来,刹那间,万千光华都阴暗了起来,世界之大,只有一双眼睛。
一双孤独,不逊,骄傲,悲哀,怜悯的眼睛。
仿佛是被人逼到了绝处的饿狼,悲哀地看着围攻着它的人,但它狼的骄傲、不逊又指示着它怜悯地看着众人。
这眼神,何等悲哀,何等无助。
仿佛是明明知道灾难将要来临,自己却无法抵御,躲闪,只能用这悲哀的眼神来看着一切。
这双眼睛不由让邵杰文的心颤抖了一下。
“好剑,好剑法!”水星行插口道,刹那间,光华复盛,将天下皆染。
崇楼的双瞳扫向水星行。
玉龙剑是绝世好剑,他的剑法是绝世剑法,但运剑之人却并非绝佳,他听的出来。
他逼视着水星行,冷冷道:“你用剑?”水星行笑道:“以前用。”崇楼点点头,以前用,现在不用,化剑为掌的人不多,功力也多不凡。
玉龙再次凝结光华,向他席卷而来。
他这一剑已经没有了方才指挥天下的气势,也没有了惊绝天下的内力,万千杀意,都只凝结成了一剑。
万千世界,都只留下了着一剑!
水星行一声淡笑,广袖一舞,玉龙剑已经被他一举夺过,崇楼笑了笑,这是自信的笑,处于胜利者的笑意,笑完了,他便缓缓摊倒。
上官婉儿心头一惊,正要抢上,陡然眼角一花,一道黑影霍然掠出,一道红芒自那人袖间吐出,刺向崇楼。水星行目光一寒,右袖瞬间破裂,千万怒光齐齐嘶啸,将那人的赤红一剑击散,森然道:“你干什么?!”
萧凌面色微微苍白,微笑道:“师傅,他可要杀你啊!”水星行冷冷瞥了他一眼,满面厌恶:“滚到一边去!”萧凌一怔,双目闪过一丝狠辣之色,笑道:“好!”当下退到一旁。
邵杰文默默看着,淡然道:“他方才的剑意,你认得么?”水星行微笑道:“不错,好剑意。”邵杰文叹了口气:“你想要收他么?”水星行含笑道:“怕你不肯。”邵杰文默默盯着他,又看了看萧凌,转过身子,向屋外走去,叹道:“老了,终究是老了……”他身形萧索,但竟不看崇楼一眼。
水星行笑容慢慢收住:“希望乐姐她,永远不认为你老。”邵杰文身子蓦地一震,凄然道:“是啊,但愿……”步子缓缓抬起,身影慢慢消失在了众侍卫中。
众侍卫本就听到这巨大的爆炸声赶来,但见武则天两大红人皆在,如何敢上前,只是站立一旁,见邵杰文走来,正不知是否该放行,见萧凌没好气的一放手,当下纷纷让开。
水星行面色渐渐冰冷,看向萧凌,寒声道:“你杀了不醉?”萧凌知道师傅早看他不顺眼,只是因为他是水星行师兄遗孤才容忍至今,当下干笑道:“师傅,他已经不需要了……”水星行双目涌起一阵狂怒,他合眼半晌,将崇楼负起,向宫外走去,悠悠叹道:“看师兄面子,饶你一命。”
半晌,他又淡淡说道:“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