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得罪哪个人的问题,而是不与我们县委保持一致,说严重一点,就是不与中央保持一致。”
有这么严重?
“同生,你说怎么办?”她发慌,竟然忘了喊对方职务。
“叫他老实一点……不写死不了人,不写没人把他当哑巴。”李同生站起来。
完了,彻底完了。
还想东山再起?
还想做官?
“同生,你们是好友,帮帮他,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做人。”童允玉不再是央求,而是乞求。
沉吟半晌,李同生说:“他连我都不放过,这种人我怎么帮他?”
“你?……不会,你们是好友,他怎么会害你?肯定有小人挑拨离间,不要信……”
“这就是事实。”李同生从茶几下拿出一本杂志,“你自己看看……满纸谎言,捕风捉影,乱我家庭,毁我名誉……纪委要对我立案,我垮了也轮不到他余银地当县委书记。”
五十九
童允玉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走回家。
怎么会这样,余银地呀余银地,怎么这样不知死活,净惹一些当权者,你有几个脑袋,又不掂量自己,能惹得起谁?难道黎明保还没有把你整怕?……太不自量力,太感情用事,太不计后果,太不聪明。
五岁的儿子见到她要吃苹果。
她顺手一巴掌。
儿子放声大哭。
童允玉嚷道:“又没有死爷,哭什么哭?”又是一巴掌,打得儿子哭天抢地。
还要打,被余银地护住:“不要拿孩子出气。”
童允玉说:“现在不教,长大会跟你一样害人。”
“我害谁?”余银地问。
“你害了我,害了孩子,害了这个家。”她说。
“我没有害谁,是他们心理不健康。”他申辩。
“你……”童允玉再也不愿打谜语,心里的话就像开闸了的水,哗啦啦地流,“你不吸取教训,得罪了黎明保也就算了,现在又疯狗乱咬,把同生也得罪了……同生下台你有什么好处,轮不到你当书记。我看你是茅坑的大屎不臭挑起来臭,又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打抱不平还得有一招半式,你是瘌痢烂卵一头取都没有,还猪鼻子插葱——装象……有朝一日你要横尸街头……”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士可死不可辱。
童允玉冲进睡房,从柜子中收起自己衣服放进帆布袋中,没有回头地离开。
吓不了人。
满以为三天后她就会自动回家,哪知道不知去向。
这才慌了,全家发动,所有亲戚找遍,杳无音信。
抛弃这个家?
不大可能,寻死觅活才建起来的家不会说抛就抛。
上哪里?
报警。
登寻人启事。
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
童允玉,你这个玩笑似乎开得太大了一点。
找到了。
在离县城十公里的石头门水库发现一具女尸,死亡时间正好与童允玉失踪吻合。经童方军夫妻辨认,基本确定是其女儿童允玉。
谁人所害?
这是一起恶性杀人案件,震动全城。县委书记李同生要求火速破案。
余银地进入警方视线。
此时他在武汉。不是闻风而逃,而是以为童允玉会到武大找熊文斗诉苦。
上次也是这样。
不在。
既来之则安之,不能白跑一趟。他和熊文斗在武汉三镇找了一圈,希望有奇迹发生。
没有奇迹。
就在踏入家门的一刻,奇迹出现——四五名公安将他扑倒;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他被塞进警车。
三天之后警方宣布石头门水库女尸案告破,凶手就是余银地。
舆论一片哗然,一个文弱书生会杀妻?
打死都不相信儿子会杀人,余兴林要见儿子。
不行,公安局以没有结案为由加以拒绝。
上门求李同生,希望他能跟公安局打声招呼。
同样被拒绝。
背着巨大心理负担,余兴林进了省城;现在只有周华明能救儿子。
“什么,余银地杀了童允玉?”熊文斗在电话里大吼,要周华明再说一遍。
还是这个结果。
熊文斗马上断定这是一起冤案,要周华明请律师保住余银地的脑袋。
两人相约回一趟都灵。
他从武汉坐火车直接回都灵。
她带上律师与他在都灵会合。
周华明回家后立即找到李同生,让他给公安局下指示,准许她与余银地见面。
余银地现在是要犯,没有李同生发话谁也不会放行。
与熊文斗会面后一行三人来到看守所。
余银地脚镣手铐加身,对好朋友到访没有一点激动。哀莫大于心死,他对生存不抱有希望,还希望快点枪毙他。
“你是孬种,没有杀人为什么要承认杀人?”熊文斗隔着栅栏抓住他衣领,恨不得揍他两坨。
“能不承认吗?”余银地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不承认他们就打我,三天三夜不准我睡觉。”
明白了,熊文斗摇头。
周华明说:“你要自信,还的是机会……在法庭上,你一定要把刑讯逼供的事说给法官听,否则你就完蛋了。”
“有什么用,他们会听吗?”余银地说。
“会,怎么不会呢?法院重证据,不会冤枉好人。”周华明说。
“我已经承认杀人,到时候不承认,法官会说我出尔反尔。”
“不叫出尔反尔,叫刑讯逼供。”
“哦……”余银地露出微笑,“我听你们的。”
“记住,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要乱讲。”熊文斗说。
余银地点了头……
正欲离去,余银地突然喊住熊文斗,一只手拉住他,另一只手拉住周华明:“我有一事相托,万一我有个三长二短,我儿子余力就托付你们……”
三人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