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觉番外一今朝有梦与明年下

景元觉番外一 今朝有梦与明年[下]

其实倒是存了再见的心的,但是即便是景元觉,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再见来得这么快。还可以txt免费下载到本地阅读

就在一个时辰之后。在广平郡王府中。

席上就听广平郡王和知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北地白莲惊才绝艳的故事,听的人并不以为然。景元觉,他是何等人物?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高雅风流、通晓诸艺、出语不凡?广平郡王偏居一隅,毕竟见识有限。

结果进来……却是那人。

当时景元觉第一个想法是,猴精一样的人,怎么能取号雅若白莲?

然后他就发现,这人是有很多副面孔的。

他站在下面和几位广平城的公子说话,一脸君子清高。

而后上来拜见吏部侍郎李仲恭,又一脸小人媚俗。

景元觉想,若不是见过了酒楼上那一幕,这么被那双水汪汪仿若真诚无比的大眼睛看着看着,就是他,恐怕也还真的要被他骗了去。

这人哪是在做戏,他甚至不是游戏其中。

他根本是游离其外……尽让别人游戏其中。

然后,此人就被轮着介绍给了景元觉。当然,景元觉这时顶的是一个廉王四子的假身份。

“你好。”

景元觉吐出两个字,故意冷落他。

那人并不介意,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神情没有不敬,却也没有敬畏。说白了,他像是在研究一件物什。

“我脸上可有什么不妥吗?”

景元觉不得不出声打断他,只觉得被那目光盯着盯着,心虚。这大概是头一次,他还怕被人能看出自己的什么端倪来。

那人听了是略有窘态,不过很快又恢复一脸笑容,只拱了手道:“四公子丰神俊秀,远非寻常人物,苏鹊一时看得呆了,有失礼数。”

“倒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这么夸我。”

景元觉口上玩笑,暗自心惊。

虽不中,亦不远矣。

那人听了,淡淡一笑代过,去与旁人说话了。

这边景元觉坐着,却是更有几分心惊。回想此前此人对李仲恭,那可谓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一句揣度看他是有意疏远,竟就能再无亲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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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机敏?可惜……

这样的人,又何其危险。

尤其,他还作了那首诗。

春秋几度枫又红,

镜湖无漾水月重,

人生如梦醒时终,

朦胧一刻取相溶

……

一刻狂放,久久惆怅。

他说完不久凉风一吹,桃花眼中清明闪过,立刻就似有一点后悔,嘴上推说着酒醉试图借着众人庸庸掩饰过去。景元觉坐在对首,当时浅浅微笑,状似无波无澜,却在心里高高扬起嘴角,一声冷笑……现在却怕朕记住你吗?

早晚了。

在广平的那座老旧城门前,瞥见那个排队的人群中白色的身影时,景元觉在马上,不自觉的撇了撇嘴。他在心中板着指头算了笔账,从昨天傍晚到这时候,怎样,也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吧?

古人有云,一日三见,谓其有缘也。

他于是赏了一个眼色给蒙恒,鞭子不动声色的翻了翻。侍卫长一向知心,于是翻身下马,轻提步子过去,娴熟的装起路上突然的巧遇,出声唤了起来:“——苏公子?”

……

皇帝陛下想到过往种种,又叹了一口气。

抬眼却见他的侍卫长,还光溜溜的,一脸涨红、浑身僵硬的站在面前,终于想起了还有这么个人,开了金口。“身材不错,把衣服穿上吧。”

……

纵是数九寒天,蒙恒已是一身的冷汗。被皇帝下了奇怪的命令,还端详了这么久,虽然他内力深厚,身子是铁打一般的健壮,也禁不住,起全了一身细密的鸡皮疙瘩……

如此怪异,心里还不发毛,除非他真的修成绝世活佛。

可是他还是不敢问。

说起来,这就是为人近臣的可悲了。因为……怕没几个人比蒙恒更清楚,景元觉此人,要是不想讲,他更不想你问。

中郎将暗自摇首,刚把衣服穿上,却听到皇帝又在那里轻叹了。

“……苏鹊,他像个女人吗?”

蒙恒中郎将闻声,不受控制的一颤,却不知道他的皇帝陛下是不是在问自己,因此也没敢吱声。

景元觉又问了一遍。

蒙恒这下终于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了。可是这个问题,他宁愿景元觉不是在问他。半晌之后,虽然为难,他还是只能依着性子实话实说了,“皇上,苏大人虽然俊秀,臣以为,并不像女人……”

景元觉点头,又转头,目光有几分奇怪的看着他,“蒙恒,你难道不是男人?”

暄仁三年,腊月十日,夜。

覃朝武功盖世、英勇无双的皇家侍卫军统领蒙恒蒙中郎将,差点没因此一句话,噎死在主君御帐。

自己家的主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蒙恒不敢否认,又不敢承认,脸涨得通红,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又是半晌,中郎将艰难无比的低低开了口,“臣以为,和刘公公比起来,臣还算个男人……”

不好意思,刘玉,蒙恒不大厚道的暗自愧疚,我不是故意拖你下水的。

景元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隐隐有一个“川”字的雏形。少刻他站起来,在室内来来回回的踱步,直走了将近一盏茶,最后站定,眼看着蒙恒又好似根本不知看着哪里,丢下一句。

“朕并不好男风。”

……

中郎将大人很郁闷,确实,他郁闷也是正常的。

站在他的角度,换了是谁,此刻也只怕会是一样的委屈。摄于面前人的身份与地位,他还只能默默的在心底想,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我又没有勾、勾引你,就是衣服也、也是你要我脱的……

皇帝陛下偏偏不依不饶,歪着头,皱着眉,非要破釜沉舟、追根究底的问他,“你觉得呢?”

中郎将大人无比郁闷。自己服侍了这么久的这个人有没有断袖之癖,他是十分清楚,可问题是……

自己服侍了这么久的这个人,现在露出的这种神情他也十分清楚。那,那分明是,要他回答,“不是”……

服侍了主子这么久的中郎将大人,终于在许久的迷惑之后,在这个冬夜无边的郁闷之中,凄凉的发现了唯一的一点真实——那就是,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的主子。

“罢了、罢了……”

好在他的主子虽然偶有古怪发作,到底其本质是英明的,知道用这种问题问他,问死了他,他到底是怎样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蒙恒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喜,如闻大赦,立刻期盼着,现在能够全身出去将一切恢复正常了。

然而皇帝陛下方才站起身来,又下了一道吩咐,“去,给朕备水洗澡。”

“皇上……刚刚不是洗过了吗?”

蒙中郎将职责所在,不得不小声的,把这个明显的事实提点出来,好提醒面前单手扶额,单手叉腰,双目无神,完全不知所思的的君王。

“无妨。”

“……可是陛下,”蒙中将看看左右,抖着胆子,再度开口,“天马上要亮了,今,今日还有……”

蒙恒几欲饮泣,今日还有大事要办啊。

“所以,快去准备。”

景元觉猛一挥手,少有的露出几分急切神色,甚至还有一分尴尬……蒙恒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

尚未出帐门,却又听后面追来压低声的吩咐,“凉水,不要叫人伺候!”

“……是。”

蒙恒终于全身出帐。传令完毕,他仰头看了看东方显出的几丝鱼肚白,在黎明前的夜风中,无来由的,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