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严凤英流落南京时向“戏曲世家”甘贡三家族学习京剧、昆曲
流落南京时的严凤英
甘律之口述 董宁宁整理
严凤英是著名的黄梅戏表演艺术家,黄梅戏这个地方小戏走向全国成为家喻户晓的剧种,与严凤英精湛的表演艺术是分不开的。
南京,是她艺术道路上一个重要的起点。为此我特地采访了严凤英的前夫甘律之先生。他沏了一杯茶,娓娓而深沉地向我叙述了严凤英流落南京时的情景——
严凤英
大约在1948年底、1949年初【2018年安庆市黄梅戏剧院编《严凤英的艺术人生》改成“大约在1949年左右”】,凤英辗转流落到了南京。当时的南京正处于人民解放军大军压境之际,失业人员激增,社会动荡不安。人生地疏的严凤英只身一人,迫于生计,经人介绍在上乘庵米高梅舞厅(位于今四环路市政协大楼处)当了舞女。米高梅舞厅当时是南京第一流的舞厅,出入都是一些显贵富商。为了避免被安徽的仇人认出,凤英不得不隐姓埋名,化名严岱峰在正洪街租了一间平房住了下来。凤英在米高梅舞厅时间不长,就被舞厅老板发现她不但舞跳得好,而且嗓音圆润,乐感很强,即聘请她伴舞之余兼职演唱。这样,凤英在米高梅舞厅既伴舞又演唱,逐渐成为米高梅舞厅一个比较走红的歌舞女。但是,她从心底厌恶这醉生梦死、强颜卖笑的舞女生涯,渴望能够重新回到戏剧舞台,去精心塑造自己喜爱的艺术形象。
严凤英
在那种社会里,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要做到这一点是多么艰难啊!随着名声传播,一些庸俗的社交活动常常不请自来。凤英实在是被以前的坎坷遭遇搞怕了,要躲避无聊的纠缠,唯一的办法是赶快选择一个正派厚道的男子作丈夫。由于环境的局限,凤英看中了一位文质彬彬的木行商人,数月后,凤英感到双方差距太大,一个热衷于经营逐利,一个要执着地追求艺术,特别是当凤英发现木行商人原来是有妻室家小的,很快就与木行商人分了手。凤英重新回到正洪街那间平房,迫于生计再次被米高梅舞厅聘为伴舞。
凤英第二次回到米高梅舞厅时,南京已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注:2018年安庆市黄梅戏剧院编《严凤英的艺术人生》一书将收录1991年《金陵逸事》一书中董宁宁撰《流落南京时的严凤英》时在放在“严凤英人品艺德”栏目之中,却刻意将“严凤英与木行商人第三者恋情和伴舞舞女”之事删除。】
1950年年初,我与兄长甘南轩及几位名票友在市军管会文艺处的领导下,在太平南路安乐酒家(现江苏酒家)内创办“友艺集”京剧茶座,以切磋京剧表演艺术,交流技艺,联络感情,繁荣京剧创作。凤英常常与同伴前往安乐酒家观看票友演出,偶尔也上台唱上一段,多为《甘露寺》《淮河营》等马派唱段,虽水平不高,却引起观众注意。
同年4月,“友艺集”在中华剧场做首场公演,大轴戏为汪剑耘、甘南轩、李松年、刘人杰和我演出的《龙凤呈祥》。散场后,经人介绍我与凤英相识了。甘家是南京名门望族,江南著名的藏书楼“津逮楼”即为甘氏先人所筑。我父亲甘贡三是南京著名的京昆票友,诗词书画、戏曲音律无一不精,所交者都为学者名流,如吴梅、梅兰芳、溥侗(别号红豆馆主)、王熙春、童芷苓、言慧珠等。当时我正新丧不久,心情较忧郁,介绍人私下向凤英详述了我的为人、家庭及爱人去世的情况,劝她好好与我相处。从此凤英常常单独到“友艺集”参加基本功训练班,跟武生名票友章耀泉学打把子、跑圆场、起霸,又跟汪剑耘、管公衡学梅派唱段。由于家庭的熏陶,我亦酷爱京昆艺术,京昆功底自然比凤英高出一筹。在“友艺集”这个艺术天地里,凤英经常向我求教,我总是尽我所知指点她。凤英聪慧过人,天赋极高,接受能力很强,只要略一点拨,便能心领神会,是难得的艺术人才。对艺术的共同追求,使我们的心靠得更近了。我父亲见凤英人品不错,就让她与我在甘府大院结侣。凤英从此结束了多年坎坷的流浪生涯。
甘律之
当时甘府上下百余口人,人人酷爱戏曲艺术,凤英到此真是如鱼得水。她原先所学的黄梅戏大都是由师傅口传身教的,而那时的黄梅戏在艺术上还是相当幼稚的,特别是有些身段、唱词,许多是靠演员在舞台上即兴创作,没有一定的规范。京昆戏曲优美高亢又变化无穷的唱腔、雍容典雅的唱词、根据剧情精心设计的身段等,使凤英大开眼界。京昆戏曲的博大精深和无穷奥妙让凤英陶醉了。她拼命地学习,常常废寝忘食,孜孜不倦。当时,我父亲正为子媳说昆曲《游园惊梦》,谁也没觉察旁边多了个有心人。一次我父亲无意中听凤英也在哼昆曲,就吹起笛子让她试唱。不想短短两三个月的耳濡目染,一出《游园惊梦》,从唱腔到身段竟给她“偷”到八九成,乐得父亲捋着长髯哈哈大笑,连呼:“好!好!”从此,凤英加入了甘家弟子学习京昆戏曲的行列。不到一年,她先后学会了《大登殿》《御碑亭》《梅龙镇》《游园惊梦》《春香闹学》《琴挑》等京昆名剧。凤英在南京这段时间对京昆艺术的刻苦学习,为她后来表演黄梅戏奠定了厚实的基础。
一次,“友艺集”筹备一场全体反串的堂会戏《黄鹤楼》。严凤英扮演张飞,随着紧促的锣鼓点,凤英扮演的张飞快步出场,一声带炸音的“哇呀呀”赢得全场观众热烈的喝彩。接着那铿锵有力、节奏鲜明的快板唱腔和干净利落的“扑蝴蝶”,把个憨厚爽直、是非分明又鲁莽急躁的张飞性格演得淋漓尽致,博得全场阵阵掌声。
1950年夏,凤英与我合演《梅龙镇》。她扮演的李凤姐天真活泼,毫无轻佻之态,获得观众一致好评。后来,凤英将这出戏改名《李凤姐》移植到黄梅戏舞台,唱词、身段均按京剧路子,舞台效果极佳,还给我寄来剧照。
凤英在我家这段时间,常穿一件黑丝绒旗袍,领口带上红白相间的别花,显得落落大方。她勤快能干,操持家务井井有条,又极好客,对有困难的亲友总是倾囊相助,而自己生活俭朴。我父亲对她关心备至,亲切地唤她“岱峰”,每次排戏必亲临指点。
甘家大院严凤英旧居
1951年,安庆剧场的同志辗转托人找到凤英和我,想请凤英重返安庆。不久,我为凤英购置了部分“行头”,送她回安庆。1951年年底,凤英回到了久别的故乡安庆,不久就蜚声剧坛。
1953年,安徽成立黄梅戏剧团,凤英随剧团来宁演出《打猪草》。为了感谢我在艺术上的培养和经济上的帮助,凤英买了许多礼品来看我。以后又请剧场安排一场《梁祝》,让我了解她在艺术上的进步。尤其令我感动的是,1954年,凤英顶着各方压力和干扰,毅然来宁与我正式结婚。那天大三元酒家热闹非凡,甘家亲友及南京票友均前往祝贺。郑山尊同志在酒宴上半开玩笑地对凤英说,你是我们南京人的媳妇,欢迎回到南京来。当时,凤英已在排演《天仙配》,准备参加华东地区戏曲会演。她将《天仙配》的身段演给我看,请我为她出谋划策。我发现她手中的云帚很不顺溜,弄不好可能缠在“头面”(旦角头上的装饰)上,特请胞妹纹轩教她一出昆曲《思凡》,让她将《思凡》中色空的云帚功移用于七仙女。后来,《天仙配》在华东地区戏曲会演大会上获奖,凤英也获得了演员一等奖。
婚后,我与凤英同去合肥,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后因历史原因夫妻离异。尽管如此,离婚后,凤英还多次在朋友面前称赞我为人忠厚,对她体贴关心,在艺术上对她帮助极大。而我在内心也时时关注她,希望她在艺术上更进一步,更希望她生活得美满幸福。谁知“文革”中传来她自杀身亡的噩耗,消息传来时,我与友人潸然泪下,至今忆及,意犹怆然。
[1]李济民主编;汤惠兰,董宁宁副主编. 金陵逸事[M]. 南京:南京出版社, 1991.08.
[2]安庆市黄梅戏剧院编. 严凤英的艺术人生[M]. 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 2018.01.(选自陈济民主编《金陵逸事》)
文化南京丛书·马麟、杨英著《甘熙宅第史话》严凤英甘宅学京昆
严凤英与南京有一段割不断的姻缘,这是在《天仙配》问世之前,严凤英尚未成名之际,她从京昆艺术中吸取了丰富的营养,这养分的吸取正是在甘宅。
严凤英,1930年4月生于安徽桐城罗家岭。原名严鸿六。她从小爱唱黄梅戏,因出演《小辞店》主角柳凤英大受欢迎,而改艺名为严凤英。
1948年,不满20岁的严凤英,辗转流落到南京。到南京后,她生活无着落,就寄住在南京一家做木材小生意的商人家中,先是在秦淮河、夫子庙一带卖唱,后经人介绍在南京米高梅舞厅工作,还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严黛峰。
50年代初,京昆世家甘贡三老先生之子甘南轩、甘律之与几位名票在军管会文艺处领导下,于太平南路创办“友艺集”京剧茶座。严凤英常与舞厅同伴前往聆听,偶尔登台唱上一段《甘露寺》、《淮河营》等马派唱段,虽水平不高,却引起观众注意。1950年4月,“友艺集”在中华剧场首场公演,散场后,经人介绍,严凤英认识了甘律之。从此严凤英常单独来“友艺集”,并参加“友艺集”的基本功训练班。在此期间,严凤英与甘律之订下了白首之盟,从此结束了多年坎坷的流浪生涯。
甘律之在遇见严凤英之前,其妻子因在屋内烧炭取暖不慎中毒亡故。由于严凤英是个流落风尘的女子,而甘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讲究门当户对,加上妻子新逝,按照家族风俗,丈夫续弦需三年之后。甘律之刚开始有所顾忌,没有将消息告诉家里,而是借朋友的房子在外与严凤英同住。由于老爷子甘贡三是个昆曲戏痴,凡有客人来,他都要竭力劝说客人学昆曲。严凤英随甘律之来到甘家大院主动学戏,甘责三当然十分高兴。当他知晓儿子律之与严凤英感情很好并已同居生活,不仅没有反对,而且要求儿子将严凤英接回家住。
甘律之的小妹甘纹轩清楚地记得,父亲曾严肃地对四哥说:“家中的房子这么多,你们还住在外面干吗?”老爷子的这句话,让甘律之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在那个婚姻遵从父母之命的年代,这意味着父亲已经将严凤英看作一家人。就这样,严凤英因京昆戏曲结缘甘家,正式成了甘家的一员。
认识甘律之后,严凤英很快就认识了他的姐夫汪剑耘。汪是当时名噪一时的梅派弟子,在南京影响很大。严凤英向甘律之学会了京剧《梅龙镇》,有一次,两人在安乐酒家同台演出,甘律之演正德皇帝,严凤英演李凤姐,汪剑耘特地去捧场。严凤英的眼神生动,唱得很有韵味而受到汪的夸奖。于是机灵的严凤英便要跟汪学戏,她非常清楚,如果有汪剑耘正式教戏,是她的光荣,因此她一再央求汪,要拜他为师。见她态度诚恳,汪剑耘终于同意辅导她训练基本功,而绝不同意收徒。这样,从第二天清晨,在南捕厅的甘家花园里,汪剑耘便手把手地教她练起毯子功来。严凤英领会很快,又学得专心,使汪非常高兴。
甘律之有次把严凤英带到甘家大院听戏学戏。正赶上甘贡三老先生为子媳等说昆曲《牡丹亭·惊梦》,许多人在厅内拍曲子,谁也没留意后面多了个旁听生严凤英。倒是甘老先生发现了她,便吹起笛子叫严凤英试唱一遍《惊梦》。严凤英学过戏,有底子,加上人又聪明,一出《惊梦》连唱带做竟被她“偷”了个八九不离十。乐得甘老先生拈须大笑,连夸“好,好”,于是严凤英正式加入了甘家子女学戏的队伍中。
甘家大院严凤英旧居
在甘宅,严凤英学会了昆曲《游园惊梦》、《春香闹学》、《琴挑》,京剧《大登殿》、《御碑亭》、《玉堂春》等。严凤英在“友艺集”的活动中,演出过《大登殿》、《梅龙镇》。据南京老票友讲,严凤英在《大登殿》中扮演代战公主,穿旗装,梳两把头,著花盆底儿旗鞋,“台步稳重潇洒,歌喉珠圆玉润,一口流利京白,使观者无不瞠目”。
严格、规范的京剧昆曲训练,为后来严凤英黄梅戏的精湛表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甚至后来严凤英回到安徽时还曾将京剧《玉堂春》、《梅龙镇》等不少剧目改成黄梅戏演出。
1951年,为加强黄梅戏演员阵容,安庆市派人到南京寻访严凤英。甘律之了解严凤英的抱负,为她购置了部分“行头”,支持她重新登上黄梅戏舞台。果真,严凤英回安庆后不久便蜚声戏坛。
1954年夏天,严凤英再次回到了甘律之身边,甘家上下对她依旧友善和重视,甘律之还央请姐夫汪剑耘予以指导。汪先生亲自下场示范,向严凤英传授舞台身段和表演诀窍。甘律之又让小妹甘纹轩将昆曲《孽海记》中《思凡》一折戏从头至尾教授给严凤英。《思凡》这折戏属独角戏,剧情为一个小尼姑因思念凡尘而逃下山,20多分钟全是一个人在舞台上的身段和内心表演,极其考验一个演员的舞台基本功。严凤英学戏时,甘律之在一旁分析、解说,以便严凤英在黄梅戏舞台表演中吸收运用。《思凡》中小尼姑的拂尘手法,后被严凤英成功地运用到黄梅戏《天仙配》中七仙女的拂尘表演中。
1954年9月25日,华东地区戏曲观摩会演在上海正式拉开帷幕。严凤英特地预订了宾馆,将甘贡三老人接到上海,观看自己主演的《天仙配》。其时,甘律之正随姐夫率“汪剑耘京剧团”在外地商业演出,未能到上海观看,这成为甘律之心中的一件憾事。
1954年,华东会演获后,严凤英与甘纹轩在上海合影(图右为严凤英、左为甘纹轩)
严凤英、王少舫主演的《天仙配》在上海会演获得巨大成功,赢得剧本、演出、音乐、导演等多项大奖,严凤英更是获得演员一等奖。得奖后的严凤英十分高兴,特地请甘贡三老人和小妹甘纹轩到饭店吃饭庆贺,饭后严凤英携甘贡三老人、甘纹轩一道去上海公园拍照留念。严凤英胸佩演员一等奖奖章,分别同甘贡三老人、甘纹轩在公园内一处毛泽东、斯大林的塑像前留影。甘家保留的严凤英一些照片因文革中被抄家而流失了,仅留下“严凤英与甘纹轩合影”这张珍贵的照片。
获奖之后不久,严凤英毅然回到南京与甘律之正式登记结婚,并在南京碑亭巷曲园饭店举行了热闹的婚礼,由当时南京文化界的名人郑山尊为严凤英和甘律之担任证婚人,南京京昆戏曲界的友人们纷纷前来祝贺,这桩婚事一时被人们传为美谈。
婚后,甘与严二人同去合肥,后因“历史的误会”,二人又不得不离异。尽管如此,离婚后的严凤英仍多次在朋友们面前称赞甘律之先生为人忠厚,对她体贴关心。
在严凤英之前,黄梅戏只是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地方小调;自她以后,黄梅戏才随着《天仙配》、《女驸马》等戏的走红风靡全国。
文革一来,严凤英大难临头,先是被打成“刘少奇文艺黑线人物”、“周扬的黑干将”;继而被污为“国民党潜伏特务”,再后来升级为“现行反革命”。无休止的批判、侮辱、毒打,有冤无处伸,有苦无处诉,令严凤英身心俱疲,1968年4月8日,她吞服了大量安眠药含恨而死。当代著名诗人、书画家林散之有诗悼曰:“尘劫人间惊万千,唯君一死最堪怜。凄凉练好霓裳曲,奔入蟾宫作散仙。”
如今,甘熙宅第中,南捕厅15号的西偏院,还保留着严凤英和甘律之曾住过的“旧居”,她在这里向甘贡三先生学习京昆技艺,又与甘律之相识、相恋并结婚,留下了一段梨园佳话。
马麟,杨英著. 甘熙宅第史话[M]. 南京:南京出版社, 2008.03.
严凤英婚恋家庭
严凤英
严凤英在旧社会流浪卖艺期间,受到恶势力的侮辱、摧残,她用反抗、逃跑、上吊、吞金与之抗争,心灵上受到很大的伤害。1951年3月,严凤英与安庆军分区文工队队长、音乐工作者王兆乾合作,编演现代戏《柳树井》的过程中产生了恋情(王兆乾作曲,严凤英主演),并育有一子王小亚,但时间不长,这段感情就结束了。
1954年4月,严凤英和南京京昆名票甘律之结婚,1956年6月协议离婚。这两段婚恋的挫折给严凤英感情上也留下阴影。但是严凤英是在苦难中挣扎奋斗成长起来的新女性。她有理想,有追求,热爱生活。她的好友林青女士说:“在艺术上,她可以扮演各种各样的人物;在生活里,她的感情也是丰富多彩的。她渴望自由,渴望幸福,她既热情坦荡,又任性狂放,她大胆地追求她心中的爱,不惜任何代价……一个从小未曾得到过父爱、母爱的人,她渴望得到真正的爱,得到人间真情。”了解严凤英的老同志都说,严凤英开朗、活泼、大胆,在感情上她敢爱、敢恨,但绝不随便,她的择偶标准是很高的。
1956年严凤英在排演现代戏《王金凤》的过程中与该剧导演王冠亚产生了恋情。8月《王金凤》参加安徽省第一届戏曲观摩会演,严凤英获得演员一等奖,王冠亚获得导演二等奖。9月,严凤英、王冠亚结婚组成家庭。
张凤高编著. 严凤英画传[M]. 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 2014.03.
江苏金陵(江宁、南京)“戏曲世家”甘氏家族甘熙
甘熙(1798—1852),清代学者、藏书家。字实庵,晚号二如居士。江苏江宁(今南京)人。道光十九年(1839)进士,曾任知县、户部广东司兼云南司主稿、记名知府等。一生博览群书,博闻强记,懂天文,识地理,尤精风水堪舆之术。二十二年,在京任郎中时,奉诏为道光皇帝勘选安置灵柩的地宫。对南京文物史迹、历代掌故、名胜风物、街巷名称沿革等仔细搜罗考证,编撰南京方志著述多种,著有《白下琐言》《金石题咏》《桐荫随笔》《栖霞寺志》等。还编有《重修灵谷寺志》12卷。其父仿宁波天一阁建有藏书楼津逮楼,藏书画十多万卷,至甘熙主持时,藏书更为丰富,为其时金陵之最。惜大量古籍珍本毁于咸丰三年(1853)太平军与清军之战。甘家由其父开始建设宅院,经其续建扩建,建成左右两组各五进之广大宅院,俗称“九百九十九间半”,为中国最大的平民住宅。迄今甘熙故居成为南京一著名景观。
宋林飞主编。 江苏历代名人词典[M]. 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9.09.(《江苏文库》)
甘贡三六十大寿全家福,中间的这位便是甘贡三先生,左边的这位是他的夫人。
甘贡三
甘贡三(1889—1969) 业余昆曲家。原名甘鑫,字贡三,以字行,江苏南京人。甘氏为金陵望族,其先人甘熙(著有《白下琐言》等书)于清道光年间曾建“津逮楼”,藏书数十万卷。贡三于民国初年毕业于中央法政大学经济科。爱好戏剧、音乐,包括道教音乐,并精于笙、箫、笛、三弦、琵琶,尤其酷爱昆曲,师从老艺人谢昆泉。后来延请名师施桂林、尤彩云(均为苏州全福班名旦)、笛师李金寿等到家中教导子、女、侄、孙辈唱曲。他本人专工老生唱法,嗓音高亢苍劲,行腔刚健简捷,擅唱《弹词》、《酒楼》、《封王》等曲。20世纪30年代初,与仇莱之、吴梅等切磋昆曲,举行同期,共同组织紫霞社。后来公余联欢社成立,他担任昆曲组组长,与溥侗结交。又被聘任为中央文化计划委员会委员。民国二十四年(1935)在上海百代公司灌制昆曲唱片《扫松》、《寄子》(与张善芗合作)等。抗战初期,到重庆与穆藕初、项馨吾、倪宗扬(传钺)、张充和等建渝社, 又与范崇实、章元善等扩建重庆曲社,并协助四川五通桥盐务总局成立业余昆曲组织。 民国三十一年(1942)受聘担任北碚重庆师范学校昆曲教师。抗战胜利后回南京,民国三十五年任江宁师范学校昆曲教师,同时恢复紫霞社,在南捕厅家中每月举行同期,曹天受、吴南青等均来参加。文艺界知名人士吕恩、罗蕙兰、严凤英、顾铁华等都曾先后得其亲授。他博学多才,亦好诗词、书法,精通音律。早年与吴梅、溥侗等共同研究昆曲韵谱 和十番锣鼓,积累了许多资料文稿。为解决青年人不识工尺谱的困难,他曾花费数年时 间,将百余出戏的工尺谱翻成简谱。新中国成立后,他将祖遗“津逮楼”藏书连同《白下琐言》、《建康实录》仿宋木刻版数百块,全部无偿捐赠南京图书馆。1954年又创建南京 乐社昆曲组,团结了南京地区的一批曲友。1957年,年近古稀时,在江苏广播电台录笛 子曲牌十支,撅笛飞声,不减当年。
王永敬主编。 中国“昆曲学”研究课题系列 昆剧志 下卷[M]. 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 2015.09.
前排左起:甘律之(四子)、甘南轩(长子)、甘涛(次子)后排左起:甘纹轩(幼女)、甘长华(长女)
甘南轩
甘南轩(1910—1984) 南京知名曲友、京剧演员。原名甘浏,字南轩,江苏南京人, 甘贡三长子。早年求学于金陵大学,并拜红豆馆主溥侗为师,学习昆曲和京戏,曾任南京 新生京剧、音乐研究社社长,从民国二十四年(1935)至1953年长达十八年之久(其中抗 战8年在重庆活动)。1954年加入汪剑耘京剧团,在苏、鲁、皖等地演出,以扮演诸葛亮 著称。1959年参加泰州市京剧团,后并入扬州专区京剧团,是团内担任老生行当的主要演 员。1966年退休回宁。“文革”后担任程阁老巷居委会主任,并被选为白下区人民代表,积 极从事群众戏曲活动,编写唱段,辅导表演,带领群众参加市区、街道文艺会演,均获奖 励。他在昆曲方面能唱老生曲目甚多,1978年南京乐社恢复,他继承父业,担任昆曲组组 长,后又被选为江苏省昆剧研究会常委。晚年专门致力于业余昆曲活动,为振兴昆曲艺术 克尽心力。
王永敬主编。 中国“昆曲学”研究课题系列 昆剧志 下卷[M]. 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 2015.09.
甘涛
甘涛 (1912—1995),现代音乐家【注:音乐教育家、演奏家】。 号汉波【注:汉渡】。江苏南京人, 甘熙之孙。【注:世居境内南捕厅、大板巷。】出身于素 有“戏曲世家”之称的甘家,耳濡目染,自幼习笛、胡琴、昆曲等,中学时即有“南胡圣手”之称。
1930年入中 央大学电机系,因病辍学,遂改习音乐, 次年入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小提琴专业。热爱民族文化,亦深研箫、笛、筝、古 琴等民族乐器以及江南丝竹和广东音 乐。【注:民国23年(1934)】毕业后回宁加入中央广播电台,任音乐组长,组建中国第一个民族管弦乐团并兼团长、指挥。乐团曾公开招考并 举办三期民乐培训班,培养了一批民乐 人才。抗战年间,在重庆多次举办个人 二胡独奏音乐会,还曾率团去曾家岩中 共重庆办事处演出。历任南京音协常务 理事、全国音协理事、中央广播电台广播 乐团团长兼指挥等。新中国成立后【注:南京解放后,长期在高等艺术院校从事教学工作】,先后执教华东人民革命大学南京分校、南京大学、金陵大学,1952年调任南京师范学院音乐系教授兼民乐教研组主任。 1954年创建南京乐社,任社长。乐社以发掘、继承、研究和弘扬民族音乐遗产为宗旨,社员均为民乐界一时俊彦,建社60 多年来,为艺术院校和各级艺术团体培养输送了一大批音乐人才,是南京地区最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民间乐社。1958 年调任南京艺术学院民乐教研组组长。 历任南京艺术学院实验乐团副团长、省 文联委员、市文联副主席、市音协副主 席、全国乐器协会顾问等。【注:还先后任中国音乐家协会江苏分会民族音乐委员会主任、江苏省文联委员、南京市音乐舞 蹈协会名誉主席、南京市文联副主席、南京乐社社长、江苏省文艺学院艺术顾问、中国器乐协会顾问 等职。甘涛执教五十余载,国内外知名的演奏家龚一、闵惠芬、陈跃星、朱昌耀、杨积祥、周维等,先 后都曾得到他的亲授和指点。还培养了中国高校第一个二胡硕士研究生和第一个琵琶硕士研究 生。】其著《江南丝 竹音乐》,是中国第一部研究江南丝竹的资料详瞻、论述深刻的音乐专著。另著 有《中国近代国乐器》《中国民族乐器常识》《中国打击乐器》《江南丝竹演奏艺术》《怎样吹笛箫》《二胡音准问题》《二胡 弓法艺术》《二胡演奏术语、记号、符号》 《二胡传统独奏曲十三首 ·甘涛演奏谱》 《二胡基本练习曲》《民族器乐练习曲》 等,还创作改编民族器乐曲《霓裳羽衣 曲》《夜深沉》《变体新水令》《齐来同欢 唱》等。
宋林飞主编。 江苏历代名人词典[M]. 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9.09.(《江苏文库》)
南京市白下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 南京市白下区志(1986-2005) 下[M]. 北京:方志出版社, 2011.09.
甘律之
甘律之(1919—1990)南京知名曲友,戏曲活动家。原名甘法,字律之,江苏南京人,甘贡三的第四子。民国二十五年(1936)毕业于南京市立职业学校商科。自幼受家庭熏陶,早在九岁时即学唱京剧、昆曲,昆曲师从施桂林、徐金虎、尤彩云等名角,并向红豆馆主溥侗等学习剧艺。早年曾为南京京剧票房新生社骨干。民国三十七年,黄梅戏名旦严凤英流落南京时,他曾予有力的支援,带严凤英到甘家向父兄姐妹们学习昆曲,两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终于结为连理(1957年后被迫离婚)。1950年他担任南京市戏剧改进会登记组组长。1952年任南京市白下区文化馆群众文艺工作队队长,同年被选为白下区政协委员。1954年参加汪剑耘京剧团,后改为南通专区京剧团。1959年回宁,在南京艺术学院音乐系任代课教师两年,讲授戏曲身段和演唱技艺。此后数年,在南京工学院等多所大专院校和企事业单位的业余京剧团担任京、昆剧辅导授课教师,排演了许多大型剧目,演出场次有的多达二百余场。“文革”后担任南京京剧研究会演出组组长、中山业余京剧培训班副班主任,后又出任江苏省老年京剧研究会会长,同时积极参加和推进南京乐社昆曲组活动。在1989年5月纪念其父甘贡三百年诞辰时,与妹甘纹轩合演昆剧《寄子》,他扮演老生伍子胥,深受好评,江苏人民广播电台曾录音播放。同年9月,参加杭州西湖之夜业余昆曲大赛,清唱《弹词》【三转】获奖。就在1990年5月10日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仍然为筹办古秦淮京昆茶座、与江苏省戏剧家协会联合举办京昆培训班而努力奔走。(王运洪)
王永敬主编。 中国“昆曲学”研究课题系列 昆剧志 下卷[M]. 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 2015.09.
梅派弟子——汪剑耘(甘贡三长女甘长华丈夫)
在甘贡三众多子女中,长婿汪剑耘走过了一条艰苦卓绝的学艺道路,曾被收为梅派弟子并有幸得到梅兰芳先生的亲传,其在戏曲界博得了“南京梅兰芳”的美誉。
汪剑耘(1917—1975),原名汪彭年,出生于南京的一个书香门第。因其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家中对他寄予厚望。然而汪家老宅毗邻繁华热闹的夫子庙,汪剑耘自幼受到浓厚戏曲氛围的耳濡目染,渐渐地对京剧产生了兴趣。进入中学后,经好友的介绍和动员,他瞒着家人参加了一个京剧培训班,并因嗓音甜润、外形俊秀、气质清纯,在培训班老师的建议下,将学唱行当确定为青衣、花旦。
在20世纪30年代初,汪剑耘在南京票界已颇有名气。后结识甘南轩,经常赴南捕厅甘宅唱戏。在甘贡三的宣传鼓励下,加入甘氏兄妹吟唱京、昆的行列中。因甘贡三长女甘长华与汪剑耘意趣相投、日久生情,后两人结为伴侣,琴瑟静好。
抗战初期,汪剑耘供职于川西五通桥的盐务总局。总局十分重视职工的业余生活,组织了庞大的京剧爱好者队伍,汪剑耘频繁地参加业余演出活动。在此期间,他得到该局聘请的专职老师——王蕙芳的细心指点,既拓宽了戏路,又提升了演出水平。抗战后期,盐务总局迁回重庆,汪剑耘不慎染上严重的肺结核,不得不终止了挚爱的戏曲表演。在病休期间,他努力钻研梅派艺术,通过记录和整理梅派大量的唱腔曲谱,大大提高了对梅派艺术的理论认识。抗战胜利后,汪剑耘随盐务总局重返南京并恢复了业余表演,并热心地向年轻的京剧爱好者传授表演技巧和心得。在这些年轻人中,不乏一些后起之秀,如任岫云、罗蕙兰、严凤英、丁学勤等。
1951年8月,在热心人士的促成和帮助下,汪剑耘在上海马思南路的梅公馆正式拜梅兰芳为师,从此入梅门,得到梅大师亲授。汪剑耘有深厚的曲艺基础,加上不断地刻苦钻研,故其在京、昆表演艺术方面取得很高的造诣。1953年,汪剑耘在天津与王则昭合作,正式下海。后又与周啸天合作去开封、郑州、洛阳、西安等地巡演。
1954年汪剑耘回到故乡南京,经政府主管部门批准,成立“汪剑耘京剧团”(简称“汪剧团”)。“汪剧团”内有生(小生、老生)、净、丑、旦等角色。除了汪剑耘亲演外,妻舅甘南轩与甘律之为其左膀右臂,并饰老生、小生的角色。除此之外,剧团还邀请了一些后生小辈的加盟。这种至亲好友的合作使整个剧团亲如一家,演员们举手投足默契十足,演出的质量和水准得到保证。当年“汪剧团”成员之一、著名京剧大师顾松龄先生这样描述:汪先生具备高超的演技和深厚的艺术修养,能把剧中人的思想感情通过表演传达给观众,使观众的情绪被剧情的悲欢离合和剧中人物的命运所感动。如他饰演《生死恨》中的韩玉娘在“团圆”一场中,把一位深怀爱国热情、受尽千辛万苦、满怀与亲人团聚的渴望,而又病入膏肓即将告别人世的女性表演得极其入神。汪先生演至此处,泪水会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而此时全场观众也都黯然无声,不少人还用手帕拭泪。
1958年“汪剧团”被并入南通京剧院,汪剑耘任二团团长。在此期间,虽然患了严重的气喘病,但他一边做好剧团领导工作,一边竭尽心力地传艺育人。不管工作还是授课,汪剑耘从不懈怠、兢兢业业,在完成表演任务的同时,培养拔擢了一批青年才俊。京剧名家张玉兰曾在南通少年京剧团学习梅派艺术,每当回忆起汪剑耘对她的教诲,总是饱含深情:先生谦和对人、温文有礼,他始终将梅大师作为表率,认为自己尚未学到大师的修养。他的表演颇具梅派神韵,兼有深厚的昆曲功底,其表演之美、之细腻已非一般同门所能望其项背。就是在他哮喘病发之际,他仍能运用技巧,使台下的观众难以察觉。先生平时授课相当认真细致,除亲自示范之外,还不厌其烦、深入浅出地向学生们分析剧中人物个性特点、讲解动作要领。除了教授几个大孩子外,还把所有的小姐妹全叫来听课。这种博大的胸襟和无私奉献精神,在那个还兴“留一手”的年代里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为纪念梅兰芳大师逝世一周年,1962年汪剑耘在南京人民大会堂参加了《汾河湾》的合演。汪剑耘饰演的青衣念白多、难度大,尽管健康状况欠佳,却能做到语气清新自然、字字清楚有力,将人物内心世界表现得淋漓尽致。汪剑耘的表演一丝不苟、自然洒脱,展现了梅派的精髓和神韵,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愧为“德艺双馨,梅门一帜”
如今,每每提及汪剑耘,无论是与之共事、亲密合作过的同辈人,或受其提携、恩惠的后学者,他们都对汪剑耘的为人修养与艺术造诣钦佩之至。汪剑耘谦虚谨慎的处事风格、深厚精湛的表演功力以及诲人不倦的园丁精神成为人们美好永久的回忆。
曾军,潘彬彬,施慧编著. 符号江苏·口袋本 第7辑 甘熙故居[M]. 南京: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 202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