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诗萍》清明时节怎能不雨丝绵绵呢 那是缠绵的爱故乡的爱

蔡诗萍》清明时节怎能不雨丝绵绵呢 那是缠绵的爱故乡的爱(图/爱传媒)

【爱传媒蔡诗萍专栏】许是年岁真的有了,对很多日子的捕捉,渐渐感受起年轻时不易感受的情愫。

像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吧,小时候,只觉得好准啊,每到清明节前后,雨声淅沥,困在家里真无趣。

父亲点烛,燃香,祖宗牌位前,香烟袅袅,他站在那,默默站着,不一会,叫我们几个孩子过去,一个个拿香,鞠躬,直到我们都出去念书工作了,不见得清明节都能回家,但我知道,他还是会点烛,燃香,站在那,祭拜。

我算是很幸运了。

长辈皆长寿,清明节于我,像一种概念,遥祭先人,知道那是一缕青烟,飘飘荡荡,从我,我父亲母亲,他们的父亲母亲,再往前延伸,到之前的父亲母亲,一缕青烟,延续了很长很远的脉络。

但等我过了中年以后,外公走了,外婆走了,再过一些年,我更年长了,岳父走了,岳母走了。清明节扫墓,祭祖,不再是概念的领会,而是,记忆的连结,肉身曾经有过的拥抱,牵手,呼吸如在目前,吐气闻得口腔气息的亲身感受。

清明时节的雨纷纷,终于,让我明白,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意涵了。

去年底到今年春节后,近九十五高龄的父亲,送进加护病房,一度让我们子女惊慌不已,默祷祈福,不再是嘴里的念念有词,而是心头纠结的一块血肉,最紧张的时刻,我从医院出来,去接女儿下课,女儿问及爷爷的病情,我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足足几分钟吧,那一刻,也许女儿会明白,所谓父子,所谓父女,会有一条连结点,连接着祖孙三代之间的亲情。

像父亲曾经牵我的手,在罗东小镇的大圳旁散步,黄昏市场的气氛,日头晕黄,热气蒸腾,我摇头望着他。

像我曾经牵着女儿的手,在异国的沙滩上,她遥望海浪一波波袭来,惊叫着,我抱起她,让她以脚尖感触浪花的搔痒,而后惊笑着,喊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耄耋之龄的父亲,以他顽强的生命力,熬过了医院两个多月的治疗,春节过后,回到家里,竟然也可以拔掉鼻胃管,小心翼翼的,吃着母亲为她熬煮的稀饭,尽管仍需轮椅代步,但起身站立,上下车,超乎医生原来的评估,回诊时,医生连声盛赞:你父亲真是一个军人底子啊!

今年清明假期,我们兄弟姊妹都回家陪老爸老妈吃一顿饭,菜是外带,道地的客家菜肴,人是一家亲的自己人,雨势仍然不小,从夜里直到天明未歇。

但我们四兄妹都回家了。三个孙儿辈都回家了。老妈妈佝偻的身子为我们打开大门。媳妇们笑语盈盈走向她。

清明时节雨纷纷,是不错的,让我们归家的晚辈知道,回家不是一种概念,而且一种体验,一种实践,一种连结。

我遥望着北方阳明山系中,层峦叠峰里,岳父岳母魂兮仰卧的墓园,此刻必然水气氤氲,山岚起雾,那是他们女儿为他们细心挑选的灵魂重返天国之地,自己的儿女自己的故乡,连接着清明的虔诚。

我回望靠近母亲故乡的家族祖坟处,外公在那外婆在那,我母亲的血脉连结的先辈全在那。

清明时节,下着扣人心弦的雨,是应该的,如泣如诉,雨丝纷纷,我们的心于是有着溢出来的,满满的感怀。少年不识愁滋味,为的是周边亲人都在。

而今听雨,鬓角星星,心思缠绵,哀的是,有些至爱已然不在,有些钟爱垂垂老矣,但喜的是,自己的年长,换来孩子们欣欣向荣的茁壮成长。

你拍拍父母,那是爱,你拍拍女儿,那是爱,你回想外公外婆岳父岳母,那也是爱,爱从来就不是概念的层次,爱从来就是一代又一代的触摸与连结。

是爱,把移民之岛,变成了安身立命的故乡。也是爱,把这故乡与亲人的交融,融进了我们孩子的生命记忆里,未来不管她们去哪里,她们都该记得「我们爸妈给的一切」,那就是故乡!

我于是也懂了,当年学问深厚的史学家陈寅恪有名的一首诗里,常被后人引述的句子:「松门松菊何年梦,且认他乡作故乡。」

故乡不是封闭的意识,故乡是爱的绵延与延伸。

我父亲的故乡在这里,我母亲的故乡在这里,我的故乡有我妻子的故乡,我的故乡有我岳父岳母的故事,我的故乡有我女儿,以及她未来的梦!

作者为知名作家

照片来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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