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档落幕,王一博消失
作者|未未 小满
编辑|未未
2023年的春节档被影视行业认为最重要的一役,7天后,以总票房67.58亿的成绩落下帷幕。相比2022年,大盘同比增长11.89%,单一影片的结局则各不相同。
《满江红》在沈腾和易洋千玺的搭配下,拿下超过20亿票房,位居榜单点一;《无名》高开低走,在预售第一的情况下被《熊出没》反超,后因引发两极口碑,让豆瓣电影不得不暂时关闭评分;《中国乒乓》更在春节期间便早早发布致歉公告,宣布调整档期,原因是宣发制作考虑不周。
7部影片同时上映,超过10余家影视公司参与角逐。《无名》未必是此间最好的一部影片,但一定是争议最大且最能展现文娱行业三年变化的一部影片——在这个过程中,以主演之一王一博代表的花美男在悄悄消失,主旋律影片也在悄然变化。
王一博在农历初五没能迎到财神。
2023年的农历初五是1月26日,也是港股年后开盘的第一天,跌了一整年的恒生指数以上涨140.650的成绩算是给了财神爷几分薄面,但刚刚在年前完成上市的乐华娱乐是个例外——1月26日是乐华娱乐参与港股交易的第三天,每股价格已经从发行当天的6.48跌至5.12港元。作为乐华新晋股东的王一博,个人资产也连带着蒸发。
蒸发的不仅是股价,还有电影排名。
1月23日,春节档开始的第二天,由王一博担任主演之一的电影《无名》被《熊出没》反超。到了1月26日,电影上映的第五天,榜单前两名的《满江红》和《流浪地球2》已经拿下超20亿票房时,《无名》的成绩是5.07亿。
一场意料之外的反转。在春节档预售期间,《无名》占据着预售票房第一的位置,这与程耳上一部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有很大不同,却是“顶流”王一博的常规结果。
王一博曾做足了努力。在12月31日的东方卫视跨年典礼上,压轴演出的是张艺兴。然而,在张艺兴完成最后一场舞台演出后,早已结束跳舞的王一博再次被主持人邀请上了舞台,以一段《无名》的花絮为当天的舞台画下了句号。之后的湖南卫视跨年演出上,《无名》的宣发又以汪涵和王一博聊天的形式被植入。
这并不符合演出的惯例。在东方卫视跨年演出的第二天,张艺兴工作室发了一条微博,其中一句是:“压不压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崭新的一年要跟Boss张艺兴一起继续热爱舞台,用实力说话,坦荡诚实,磊落前行。”
显然,张艺兴团队认为原本的压轴演出被让给了别人,坦荡诚实,磊落前行更被粉丝们解读出了一丝讽刺他人的意味。很快,一场关于“压轴演出”的“粉黑大战”在两位偶像艺人的粉丝间点燃,但王一博本人并未进行任何回应。
《无名》被寄予厚望。在一次路演中,出品方博纳总裁于东对《无名》的评价是:“创作者不惜时,制片方也不惜力,预算不设上限。”
2021年8月是《无名》开拍后的一个月,博纳影业子公司向北京银行红星支行借款1.4亿元,用于支付电影《无名》的制作费,此后又多次借款,最终,其制作宣发成本约为3亿元。
此后是接连不断的路演。不爱露面的导演程耳和王一博在预售期上过一次李佳琪直播间,见识到直播卖票的程耳,在后来的微博直播中询问现场的工作人员:你们可以上链接卖票吗?在得到否定的答案时接连说了几句“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但神色难掩失望。而即便到了春节档末期的1月26日中午12点57分,王一博转发了一条在影片中与另一位演员王传君争吃排骨的花絮,配文:味道不错。
截至目前,王一博为《无名》一共发了10条微博,远超对其他作品的宣传。而另一位主演梁朝伟仅在2022年9月,转发了一条《无名》的花絮。这也被认作是更好的分工,影帝梁朝伟负责演技,流量王一博负责票房。
付出没有得到回报。而根据猫眼预测,《无名》最终的票房数字将会落在6亿左右,片方分成不足2亿,最终亏损约1亿——与另一位已经从偶像转型为演员的“顶流”艺人易烊千玺的荧幕首秀《少年的你》1亿左右的制作成本相比,这显然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有时候,社恐是相对的,人设也是可以根据需求重新树立的。
在1月19日乐华正式在港交所敲钟的日子里,创始人杜华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右边是王一博,再往右是导演程耳和博纳总裁于冬,这是王一博第一次被以乐华股东的身份介绍。杜华特意留了时间宣传《无名》。当镜头扫到三人时,程耳去卫生间了,王一博正弯着腰小跑回座位,只有于冬端坐在位子上。
类似的毫无默契在路演中时常发生。在春节前的一次路演中,几位主创团队一句“新春快乐,万事如意”的拜年,重复了几次后,念的最齐的一次程耳都把“如意”说慢了两拍,于冬抿嘴笑坏笑,指指站在最中间的程耳和边上的人悄悄告状,是他。不过,这场后来在小红书和微博不断刷到的路演,主演梁朝伟和周迅只以视频连线的方式出现,而在大多数的活动中,二人几乎从不露面。
没有默契的原因被解释成社恐,全员社恐则成了众人最大的默契。至少官方是这么宣传的,这既符合几位主创过去的人设——毕竟,导演程耳的宣传方式还是上报纸,梁朝伟不爱笑,王一博在主持《天天向上》时曾只有“下期再见”一句台词,周迅去戛纳走红台脱口而出“人好多”。于是,就连原定于发花絮的日子,《无名》官方微博都会拖到晚上,然后再补一句“白天忘了发”。
但有时,真正的分歧会藏在细节中。比如当程耳表示下一次想要拍一博演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时,一旁的王一博只是笑笑,并没有表现出兴奋。
出演负面角色几乎是“流量”登上大荧幕的雷区之一,原因不仅不符合粉丝对偶像“正能量”的期待,更因为在未来有“塌房”的风险——不久前,一部描写缉毒警察的网络小说在出版后便因某媒体的批评而下架,原因是描写了毒贩的感情,即便已经被认为转型成功的易洋千玺,在荧幕首秀《少年的你》和《满江红》中也小心地规避着。
这份小心翼翼程耳很快就明白了。他在后来没有再提过类似的话题,反而在一次采访中不无遗憾地表示:资本狂飙突进时,他没有多拍几部;中国电影在影展一路风光时,他也没有赶上趟。
于冬看起来是三人中最有底气的人。作为博纳总裁,他曾以电影分账模式引进港片北上浪潮,又踩准主旋律情绪打造了《长津湖》。对于于冬而言,延续票房奇迹是摆在博纳影业面前的一道重要课题。
但到了近两年,于冬在《海的尽头是草原》和《平凡英雄》制作时,尽管请来了陈宝国、李冰冰、冯绍峰、黄晓明等大牌演员加盟,但最终均遭遇市场票房的失利。对此,于冬解释:“电影这一行的魅力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部电影能否赚钱,你可能会赔个精光,或者名利双收,非常梦幻。”
事实的确如此,这份梦幻最终成为了几人的心照不宣。
2022年8月,博纳影业的上市庆功宴上,杜华也现身现场。博纳总裁于冬的致辞发言中有着诸多心酸和感慨,“博纳影业今日终于深交所挂牌上市,这一天我等了2400多天!”
对此,杜华表示自己也感同身受,“大家会羡慕于冬,羡慕上市公司的老板,其实里面所有的艰辛,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现在乐华上市了,所有的人来恭喜我,里面很多艰辛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上完市后,我觉得自己背负了很多的压力。”
此前8年时间,乐华娱乐三次冲击IPO,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最近一次的折戟就在数月前,2022年8月7日,乐华娱乐通过港交所聆讯,定于9月7日登陆港交所,杜华甚至激动地在朋友圈发表致谢感言。然而就在上市前五天,乐华娱乐突然宣布暂时搁置上市计划。
2022年10月,王一博和乐华娱乐的首份合同到期,随后双方续期至2026年10月,这也给所有投资方吃下的一颗定心丸。与“顶流”王一博的搭档,仿佛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的豪赌,程耳和王一博都需要一部成名作来站稳脚跟。
在片场,程耳会教导王一博如何感受角色、沉浸表演,他常常建议王一博需要偶尔独处:“因为他的生活仍然喧闹,必须学会安静地一个人过一整天。”四人努力的背后,博纳影业和乐华娱乐都需要优美的票房曲线为自家公司的股价背书。
真正获得票房的演员反而需要低调,比如吴京。
1月26日,吴京出现在了路演中对观众说:“我会觉得很内疚,好像我一个人代表了那么多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恳请你们尽量不要再宣传300亿(票房)这件事。”2023年的吴京,凭借《流浪地球》成为了累计票房300亿的主演。
作为“荧幕硬汉”,他曾是主旋律影片的主要宣传点,更曾因怒斥“小鲜肉”冲上热搜。但这几年,随着演员因各种原因“塌方”,他的口风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会说拍戏受伤并不是什么好事,还会说要给“小鲜肉”一些时间。
王一博正是吴京口中的“小鲜肉”。
2018年《陈情令》拍摄时,王一博同时在偶像选拔节目《创造101》中担任舞蹈导师,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短暂离开拍摄片场,他曾为此与另一位主演肖战发生了一张争吵,原因是“爱豆妆”:当肖战问王一博是不是又要化浓妆时,王一博回答是啊,我是爱豆王一博,那就是我的爱豆妆,当然和演员肖战不一样,演员看不上我们也正常。
然而,此时王一博的妆容已经是“本土化”后的结果。
这位乐华最早签约的练习生之一,12岁时便离开家乡洛阳去韩国进行三年半的集训,模式完全参照韩国偶像培养系统,并在2014年跟随组合UNIQ正式出道,那时的王一博一头不算短的金色长发配上白皙的皮肤,被粉丝戏称为“洛阳白牡丹”,和粉丝见面时,会听话地撩起衣服展示腹肌。2016年UNIQ回国发展,王一博剪短了头发,妆容以粉或蓝调为主,但在国人眼中依然是浓妆。
图:UNIQ组合
那是中国偶像事业方兴未艾的时候,尽管偶像们有时也会演戏,但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舞台上的唱跳上。也是在2018年,长视频三巨头的“爱优腾”下场狂飙,三年送出超过200位偶像出道,王一博和更早一批出道的“归国四子”黄子韬、张艺兴都先后以前辈身份在节目中担任了导师,直到“清朗”让一切戛然而止。
春江水暖鸭先知。作为国内“艺人经纪”第一股公司乐华的早期员工,王一博和UNIQ的成员们早早感受到了寒意。他在片场对肖战一连串的回答看似小男孩嗔怒的胡搅蛮缠,日后看来更像是被踩到了内心的敏感点。
当肖战好脾气地回答“我还是喜欢清淡的你”后没多久,花美男王一博便彻底消失了。巧合的是,二人拍摄的《陈清令》是一部耽改剧,剧中魏无羡和蓝湛的心心相惜为二人吸引了大量的cp粉,至今仍有人不肯出“坑”,王一博越来越清淡的妆容也被cp粉们日后调侃成家教太严。
失去舞台的王一博,走向大荧幕,成为了主旋律影片的“引流工具人”。在过去,这还只是属于“硬汉”吴京类演员的阵地。
错位的或许还有导演程耳。
在剪《无名》预告片时,团队拿来手机和导演说:“大家还是觉得太文艺了”。程耳说,那咱就直接打一行字幕出来:“超级商业片”。但显然,打出超级商业片的《无名》并不是一部商业爽片。
相比隔壁《满江红》叙述节奏的雷厉风行和普通人为了信念赴死的畅快淋漓,程耳依旧固执地将叙事打乱重组,原本该令人高潮的情节成了折射人性幽微的玻璃窗,不直接刻画死亡挑动观众情绪,也没将人物分为彻底的正邪,自然让抱着看“贺岁档”预期的观众感到无趣。
程耳对“超级商业片”的定义体现在人物最终顺利完成任务的结局,那看起来是符合“合家欢”的团圆。然而在路演时,一位看了两遍电影的观众问程耳现在的结局是不是过于理想化了,程耳说这几年大家都过的很辛苦,所以他想让电影的结局更有希望、振奋人心一点,正如《无名》海报上的那句话:隧道尽头终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