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断魂小丑3》看恐怖片的“文艺复兴”
历史总是在自我反复中螺旋上升。
继在2016年出人意料的赢得美国大选后,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
而在同一周期里,凭借三部电影的连续成功,《断魂小丑》已经成为最成功的系列恐怖电影之一。
《断魂小丑3》的成功超出人们的预期。
在面对同档期“正牌小丑”《小丑2:双重妄想》的竞争下,这部B级制作电影力压商业大作,开画首周登顶北美票房冠军,截至目前全球狂收8900万美元票房。
联想到《断魂小丑3》的成本仅为200万美元,不足《小丑2》的百分之一,这样的商业成功令人叹为观止。
《断魂小丑3》的成功不仅体现在票房。在Tik-tok上,《断魂小丑3》话题词下的讨论超过8万条。
影迷们对阿特真实身份有着种种猜测,还有人戴着阿特的面具在电影院里开起糟糕的玩笑。
《断魂小丑3》
而《小丑2》话题词下的讨论只有47000余条,还是以吐槽居多。
恐怖电影往往反映出普遍性的社会焦虑,再通过消解它来强化主流价值观念。但《断魂小丑》的成功则在告诉世人,渴望宣泄的需求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紧迫。
美国科罗拉多州圣胡安山脉西侧的特柳赖德,是一个相当偏僻的地方,但这个出城只有两条路的小镇,却拥有两个颇具影响力的电影。
特柳赖德恐怖电影节
名气更大的特柳赖德电影节,是很多颁奖季电影北美首映的第一站。而特柳赖德恐怖电影节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成为北美地区颇具特色的类型片电影节,《断魂小丑》便在这里发迹。
2016年,名不见经传的达米安·利昂带着《断魂小丑》来到特柳赖德。当影片第一次对公众放映后,便有媒体记者写道,“一方面这部电影跨过太多底线,但另一方面,这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小丑反派之一。”
《断魂小丑》继承了杀人狂电影(Slahser Horror)的许多特质,并对这一亚类型进行了“速食化”改造:它不追求完整的戏剧叙事,不在乎故事和逻辑,更多直接抛出特定的情境,迅速让观众代入到极简的人物关系。
这种套路是否听上去很熟悉?这正是很多短视频短剧的叙事模版,观众凭经验入场,直面高效率叙事,获取高情绪反馈。
简而言之,爽就完了。至于角色塑造?并不重要。
我们能清楚的知道《鬼娃回魂》中鬼娃的真实身份,一名使用巫术的逃犯,在临死前附身于玩具娃娃之上。
在看《珀尔》时,我们甚至会共情年轻时的珀尔经历了怎样悲惨的故事,从而对她杀人动机的正当性有所动摇,这都是通过人物视角代入故事的传统方式。
但《断魂小丑》里的阿特被设定为一个沉默不语,无法沟通的小丑。
导演聪明的利用了人们对小丑普遍普存在的双重感受,他们看起来既是个滑稽的受气包,同时面具之下的不确定性也令人恐惧。
三部电影看完,我们对他的背景信息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这是一个看起来举止滑稽,但却如噩梦般危险的杀人小丑。
弱化了传统的人物叙事,导演便将笔墨都留在暴力场面上。
即使是恐怖片老饕,《断魂小丑》里的虐杀场面也可能会突破你可接受的底线,弗莱迪或杰森在阿特面前简直是一位举止得体的绅士。
阿特对虐杀有种近乎变态的狂热与丰富的想象力,并被描绘成一股不可阻挡的邪恶力量。
当观众以为面对的只是肉身凡胎的变态杀人狂时,在《断魂小丑2》的后半段,超自然力量加持的阿特,让以暴制暴的希望化为泡影,观众的安全感与类型叙事的套路双双打破。
无因的暴力,无解的反派,极端的场面冲击下观众感到真切的宣泄和娱乐,这是这个时代观众的感性需求。
或许这正是《断魂小丑》在这个时代能够获得出人意料成功的原因。
一方面,观众对恐怖电影类型叙事、惊吓套路日渐脱敏,《断魂小丑》的直接与革新让观众走出舒适区,重新感受到了危险。
另一方面,恐怖电影对社会问题向来保持高敏感度。伴随着政治身份与总统大选的社会性事件,美国社会各阶层的价值观撕裂也越发明显,恐怖电影必然会将这种普遍性的焦虑反映在创作中。
《断魂小丑3》出现的正是时候,人们在现实政治越发荒诞的不断冲击下,与新媒体时代对娱乐的极端追求间双重裹挟,阿特有意或无意的成为了观众情绪宣泄的出口。
恐怖电影成为现实社会问题的文化延续与反馈,这在历史上也不是第一次。
20世纪70年代,美国社会正经历着自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犯罪率与离婚率居高不下,无助的情绪弥漫在那时候的银幕之上,即使抛开恐怖片看,70年代的主流电影也比以往更加消极。
但危机也为恐怖片的创作提供了养分,成就了恐怖电影的黄金时代。
《驱魔人》
一方面,越战的泥潭与电视机的普及改变了美国人对暴力的感知。这时的美国年轻人,从孩童时代起就不断在电视上看到真实的流血冲突。这也直接改变了70年代恐怖电影的呈现形式,视觉上暴力升级,情感上则专注于对创伤的描绘。
另一方面,嬉皮运动、女权主义与性解放不断冲击着传统的基督教道德体系,人们担心对家庭结构的系统性破坏,这种恐惧广泛存在于西方世界,创作者们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在这一时期,《驱魔人》《罗斯玛丽的婴儿》《凶兆》等横空出世,成为了70年代恐怖电影的代表作,稍加揣摩不难发现,其实它们都在讲同一个话题:当基督教信仰被忽视时,恶魔便露出了马脚。
有趣的是,这三部电影将恐怖主体全部置身于孩童身上,这种对宗教道德存续的悲观态度,几乎已经跃然纸上。
经济困境则是70年代美国的另一个侧面,通胀紧缩与石油危机改变了普通民众的生活,阶级矛盾日益凸显。与宗教问题不同的是,这一时期的美国电影很少直接描绘经济或阶级问题,但我们仍然可以在蛛丝马迹中感受到人们的不安。
《德州电锯杀人狂》
《隔山有眼》里中产阶级与原始人的矛盾可以视作阶级分化的寓言,《异形》里哈利·戴恩·斯坦通饰演的运输船工人即使在宇宙中,也与其他人有着明显不同的阶级诉求。
最为明显的还是《德州电锯杀人狂》。影片是以贫穷荒凉的德州乡村为背景展开,当地屠宰业被摧毁是索耶一家谋害他人的基础条件,导演在社会层面上为其开脱,在这片恶土上除了谋财害命别无其他生存方式。
正是用这些骇人听闻的电影,那个时代的电影人将艺术表达和社会焦虑融入到创作中,它帮助年轻人在时局之下,发现并面对的各类问题。反过来,这也能解释近些年恐怖电影的复兴。
身份政治等诸多社会问题仍然在割裂着不同阶层、不同文化背景的美国民众,特朗普的再次当选后,支持者和反对者的分歧势必会更加加深。
《X》
与此同时,《断魂小丑》《致命危笑》《致命录像带》《X》等全新恐怖片崛起,它们用怀旧的视听形式包装当下的社会话题,以更加娱乐的方式提供情绪出口。
恐怖电影的另一个黄金时代,或许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