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涓:数字全球化将成为疫后复苏和发展的强劲推动力

7月16日,由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本站财经、本站财经智库联合主办的“2022本站经济学家年会·夏季论坛”在北京举行。全国人大常委,全国人大社会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行政管理学会会长江小涓表示,数字时代,跨境链接、跨界链接的成本极大降低、收益显著提升,全球范围配置资源和产业分工的新一轮红利出现,推动数字全球化时代到来,并将成为疫后复苏和发展的强劲推动力量。

江小涓指出,我们的产业基础和企业竞争力与改革开放初期相比已经极大改善,数字技术发展潜力尤其巨大。我们要推进数字时代的高水平开放,利用数字时代的两种资源两个市场,继续提升产业竞争力。

以下为演讲实录:

江小涓:尊敬的毅中部长,各位嘉宾,大家下午好!很高兴有机会来做一次分享,今天讲的主题是“数字全球化提供发展新动能”。

数字全球化表现突出,强劲引领全球复苏。大家都知道传统的全球化从2009年之后就是一个相对收缩的态势,宏观上看,全球国际贸易占到全球GDP的比重在七八年的时间掉了3%,宏观上看的确在收缩,从企业层面讲,最大的25家跨国公司2009年相比2016年全球化程度有非常明显的收缩,海外资产、海外雇员、海外销售的比重都有明显回落,大型跨国公司海外指数从56%掉回48%,无论是企业层面还是宏观层面,传统全球化的确都是在收缩,再加上过去的疫情,产业链、运输链都出了问题,百年大变局带来的贸易摩擦。可能全球化整体上是一个回退的趋势,但在2016年以后,全球贸易和投资在全球GDP占比是上升的,发展速度要比世界平均GDP增长速度更快,最重要的是数字化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全球数字经济不是我们容易看到的网络空间的视频、游戏、软件在迅速增长,那一部分比重其实不是很高,数字全球化中增长最快的是数字生产者服务。如果我们不能利用好这一部分高质量的全球流动的数字生产者服务,会非常大地影响整个制造业产品的转型升级。

刚才讲过,学术界各方面对经济全球化、国际贸易、跨国投资、技术流动都是一种相对悲观的态度,但率先走出疫情的是国际贸易,自身增长强劲并且成为全球经济复苏的有力引进,其中数字化贸易表现是最突出的。

网络空间的数字贸易是可以复刻复制复用的,真的是远在天边和近在咫尺,无论是国外视频还是国内视频都是一样的,所以数字技术的全球链接并没有额外的成本,跨境特别自然。网络空间就是一个网络平台,也是和我们商品贸易有距离、有运输成本是不一样的,全球化已经成为一个非常自然的现象。

中国2021年进出口跑赢各项指标,GDP8.1%,投资4.9%,消费12.5%,外贸21.4%,所以外循环在这个非常特殊的时间点,不仅自己发展比较顺利,而且成为国内增长最重要的源泉之一。同样,全球经济复苏中国际贸易复苏明显快于GDP,因为2020年比较特殊,我们把2021年和2019年做了一个比较,GDP用的也是现价,因为贸易是现价,GDP也就没有折扣。可以看到深色部分是国际贸易增长,浅色部分是GDP增长,无论是全球、中国还是美国,都是国际贸易的复苏显著快于GDP,因此中国也罢、全球也罢,国际贸易的复苏是显著快于GDP的复苏。

数字技术为国际贸易复苏做出了非常突出的贡献。左图是商品贸易中数字技术含量最高的一部分,就是ICT商品贸易,占到整个贸易的比重是有明显的上升,即使商品贸易含有数字技术高含量的这一部分增长最快。右图是全球数据驱动的服务贸易,数据型的贸易都在里面,大体上就是无形的部分。全球数据贸易占到全球贸易的比重,可以看到是比较大的三个阶段,九十年代是比较小的,2000年到2010年开始增长,过去的十年数据驱动服务贸易占到整个服务贸易的一半,所以数字带领的国际贸易是国际贸易最主要的增长驱动力。

数字技术贡献不仅体现在宏观的贸易比重这个指标上,也有体现在跨国公司这个微观指标上。5月上旬联合国贸发会议最新发布的2020年数字跨国公司前一百的榜单,相比传统的前一百榜单相比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图形。图中就是我们数字前一百的跨国公司,资产总额、销售总额和净利润,看不出来疫情的影响,要是看得出来的话,就是疫情中这些跨国公司得到特别快速的成长。因此,宏观上看占贸易总额的比重,微观上看数字跨国公司的成长,可以看出数字技术、数字经济、数字贸易对全球经济复苏非常重要,非常强劲的引领作用。

全球数字生产者服务快速增长,带动制造业转型升级。生产者服务是嵌入制造全链条过程中的,最前端有研发、设计、制造、服务,整个流程的安排、生产线的组织都是一个服务过程,后面有企业内部的管理、产业链的管理、供应链的管理、市场营销,所以制造过程中服务发挥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现代制造业的竞争能力除了硬科技,其它效率提升的节点都主要靠嵌入数字服务提升能力。

举个典型例子,我们的研发和设计是怎么利用数字全球化机遇提高水平的?图中最粗的曲线就是数字生产者服务占服务贸易的比重,剩下的是传统生产者服务、传统消费者服务和数字消费者服务,四个部分构成我们服务贸易的比重。数字化生产者服务是持续提升的比重,现在全球服务贸易中的比重超过50%,已经成为主体部分,一定不能把数字化理解为互相看视频、一起做游戏,平时我们生活中容易这样理解,其实数字生产者服务是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数字设计服务平台可以聚合全球最合意、最顶级的工程技术人才一起研发,波音787的设计,30多个国家1000位以上的技术研发人员同步在平台上设计新产品,因为是有不同的零部件在不同国家的企业生产。以前工艺和功能的匹配是很复杂的问题,一般要靠头部企业逐个匹配,现在数字平台上直到最后实体出样机之前,所有设计、图纸、零部件、功能的匹配,全部都在平台上实现,多国工程技术人员同步来做这件事情,有可能聚集全球这个领域最好的工程和研发人员,从以前串联的研发变成并行研发,可以节省时间。现在复杂数字技术嵌入比较多的产品中,全球化的研发平台非常重要,正在成为一个主流的模式,是利用全球的科技人员,而不仅仅是买一些技术、买一些软件、买一些专利。我们应该非常认真地对待这样一个新的机会。再高水平的经济体、再大的企业、再多的投入,不可能在复杂产品上拥有世界最熟练、最成熟的工程技术人员,而是要动员分布在各国的科技力量共同努力,这是全球研发的过程。

数字贸易服务平台发挥作用也是很大的,有着海量的供应商和客户,在平台上通过智能化的方式匹配,把个性化、多元化的需求满足,能够和平台的规模经济很好地匹配起来,真的是既有个性化又非常高效率地匹配,也是以往很难想象的一种贸易模式。

全球国际贸易格局中,平台是非常重要的载体,平台有自己的治理体系,贸易规则、纠纷解决,为平台上的跨国交易制定秩序。因此,平台不仅是国内市场的共治者,也是国际贸易规市场上的共同治理者。以前消费者投诉和赔付要通过国家之间的规则和程序,现在平台上的各方主要按照平台规则、平台守则来交易,效率更高、监管更有效。。

由于数字时代的国际技术交流合作非常频繁,一定要理解,数字时代最好的产品基本上是集合全球多国能力的产品。不能以为哪个国家进口技术多了就弱,出口的技术多了就强,时代不一样了。我们来看中国、印度和美国的数据,蓝色的是技术出口,黄色的是技术进口,中国是ICT出口大于ICT进口,印度大量地做软件外包所以是ICT软件出口最多,但不需要进口,因为国内做不了一个很高端的产品,美国是ICT技术出口和进口基本匹配,集成全球优秀技术做出了最有竞争力的产品。所以在技术迅速迭代,利用全球技术不是那么困难的情况下,每个经济体从品质、投入、速度各方面考虑,会尽可能地集合全球的技术优势发展自己。我们可以看到各国竞争力比较强的产品经常是进口技术和出口产品匹配比较好的产业。

数字时代很多技术开源是主流,这个很自然,数字技术就是希望多链接,需要数据不断更新,希望技术能够运用到越来越多的场景,任何一个企业自身闭环是做不到的,所以把软件基础部分开源以后,通过分步式的开发走得越来越远,连接越来越多,应用场景越来越广,这样的技术才有意义,除了自已谁也不用的技术,不符合数字时代最本质的特点,海量、链接和智能匹配,这些是需要开源的数字形态。

在科学发现领域,全球合作也日益深化。美国最近新发的天基望远镜韦伯,比此前的哈勃望远镜提升许多,从动图上可以看到,比较鲜亮的是韦伯望远镜照过来的,确实水平有了非常不一样的变化,挺激动人心的。现在大科学项目也是多国合作的项目,韦伯是美国航天局、加拿大航天局和欧洲航天局合作的项目,欧洲航天局的成员单位有二十多个国家,这些国家的科技工作者一起来做这个项目。我国去年批准加入了是平方阵列天文台项目,每平方公里的土地布有很多的望远镜,组合起来巡天深度、广度和速度极大提升。但是这样的项目,无论是资金能力、科技人员的力量还是数据分析能力,单个国家都做不了。所以现在高能物理基础研究项目、人类基因组项目、大型宇宙探测项目等,大都是全球合作的项目。这类项目的合作,需要一个数字平台把多方连接起来,平台本身就非常复杂。总之,数字时代的研发、销售和科学发现都是多国合作的项目,既有理念也有数字技术的支撑,这一切才有真正的平台和载体。

最后简单地讲一讲利用数字全球化的机遇提供发展新动能。

图中是中国月活移动端用户和人均每日上网时长,11.8亿用户,日均上网7小时,中国每天国民移动端上网时长将近80亿小时,这是全球最大的网上时间。所有互联网平台不管是干什么,社交也罢、购物也罢、娱乐也罢,总归要在网上。我们有这么大的互联网市场,真正可以做到规模经济和竞争效益的双重效应,如果一个国家国民的上网时间一个大平台就差不多了,就会出现市场缺乏竞争的问题,所以一个超大市场允许规模效应和竞争效应同时存在,企业能够在国内成长起来,成为非常有竞争力的数字企业,走出去的话也会非常有竞争力。

我们国家的数字基础设施比较发达,5G基站、5G用户数量都是在全球的60%-70%,曾经有几个月5G基站占到70%,5G接入占到85%,现在也仍然是较高比重,所有数字经济的发展都要靠这些东西。

我们也有特别好的制造业基础,因为数字化是很费钱的,如果产业不够大,头部企业不够大,不做也不行,做了也非常难。我们有全球最大的制造业集团,产业链全球最长、产业生态全球最广,因此企业可以投几十亿、上百亿,从头部往下延伸,投入可以被分摊,带动的产业规模特别大,这也是中国非常大的优势,我们可以在很多产业做到全球链接企业数量和产值最大的互联网平台。

中国产业门类也特别齐全,很多产业研发开始到消费端,链条都是齐全的,这也和很多中小经济体不一样。我们在任何一个环节有创新创意进去以后,前后延伸的链条都很长,产业规模可能很大,后向产业到头,前向消费到端,都是非常有成长性的产业。所以技术能够带来多环节增值,提升全链的国际竞争力,这些都是中国企业今后参与国际竞争非常好的机遇。一定要利用好这个机遇,我们现在和几十年前不一样了,以前全球化我们就要去中低端,现在这个阶段已经过去了。我们非常有信心,以中国的市场、中国的企业、中国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我们参与到全球化的进程中是很有竞争力的。

总结一下:数字时代,跨境链接、跨界链接的成本极大地降低,收益非常显著地提升。在数字时代,全球范围内资源配置和产业分工新一轮的红利已经出现,而且会延续相当长的时间,推动数字全球化时代到来,而且将成为疫后复苏和长期发展强劲的推动力量。我们的产业基础和企业竞争力跟改革开放初期相比已经极大地改善,数字技术发展潜力尤其巨大,我们一定要推动数字时代的高水平开放,利用数字时代的两种资源两个市场,继续提升产业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