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和她的时代——冰心对徐志摩 透着冷颜之爱(三)

八宝箱之谜揭晓

想来冰心与梁实秋心里都心照不宣,不过世人也不糊涂。在徐志摩「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忆冰心〉,载《梁实秋散文》第三集,中国广播

电视出版社,一九八九年版)信中可以看出,冰心对徐志摩的「微词」是透着一种恨铁不成钢式的怜悯与冷颜之爱的,而这些「微词」只不过是一个表达她思想的铺垫,真正的爆发点则落在「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上面,这是一句颇有些意气用事且很重的话,冰心所暗示的「女人」是谁呢?从文字上看似泛指,实为特指,鼎盛时期,与他走得最近的有三个女人,即陆小曼、林徽因、凌叔华。而最终的结局是,陆小曼嫁给了─徐志摩,林徽因嫁给了梁思成,凌叔华嫁给了北大教授陈西滢。

关于徐志摩与凌叔华的关系,当年在圈内和坊间并未传出有与情爱相关的桃色新闻,直到许多年后的一九八二年,定居英国伦敦的凌叔华在给陈从周的信中再次做过如下说明:「至于志摩同我的感情,真是如同手足之亲,而我对文艺的心得,大半都是由他的培植。」(〈谈徐志摩遗文致陈从周的信〉,载《新文学史料》一九八三年第一期)在次年给陈的信中,凌叔华再度表白道:「说真话,我对志摩向来没有动过感情,我的原因是很简单,我已计划同陈西滢结婚,小曼又是我的知己朋友。况且当年我自视甚高,志摩等既已擡举我的文艺成就甚高,有此种原因,我只知我既应允了志摩为他保守他的遗稿等物,只能交予他的家属如小曼,别人是无权过问的。」(〈再谈徐志摩遗文─致陈从周的信〉,载《新文学史料》一九八五年第三期)凌叔华的表白,除了向陈从周说明她与徐志摩没有情爱关系外,还透露了文学史与徐志摩研究者几十年来苦苦追寻和破而未解的一个悬案,即徐志摩遗稿和日记到底流落何处的问题,也就是圈内人士通常所说的「八宝箱之谜」。为了「八宝箱」中的遗物,凌叔华与林徽因、胡适等人之间曾发生过不愉快,但与死去的徐志摩已经没有关系了。因凌叔华与徐志摩生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接触与友情,徐对凌有所帮助,凌尽管没有给徐多少「好处」,似乎也未从可考的资料中发现给徐多少「坏处」,因而凌叔华应排除在冰心所说的「女人」之外。那么冰心所指就只能是林徽因与陆小曼。

林徽因徒留悲叹

凌叔华说:「可惜小曼也被友人忽视了,她有的错处,是一般青年女人常犯的,但是大家对她,多不原谅。」(〈谈徐志摩遗文─致陈从周的信〉)而梁从诫则说:「徐志摩遇难后,舆论对林徽因有过不小的压力。」(〈空谷回音〉,载《林徽因文集.文学卷》)如果冰心不是专指林徽因,至少是把林与陆同等相视,而指林徽因的可能性当更大。联想梁从诫一提到冰心就「怨气溢于言表」,应该不仅仅是为了一篇〈我们太太的客厅〉的小说,其间必另有痛苦而又难以言传的隐情。假如同王炳根所说的那样,冰心与林徽因之间不但没有结怨,反而是很要好的朋友,而朋友的后代却又以德报怨,对与自己母亲友好的这位阿姨心怀「怨气」,那么不是梁从诫脑子有毛病,就是这个世界出了毛病,而做为全国政协委员的梁从诫还不至于如此糊涂吧!

冰心可谓人寿多福,一直活到一九九九年,以九十九岁中国文坛祖母的身分与声誉撒手人寰,差一点横跨三纪、益寿齐彭。林徽因比冰心小四岁,然而命运多舛、天不假年,却早早地于一九五五年五十一岁时乘鹤西去,徒给世间留下了一串悲叹。

冰心与林徽因交恶并结怨,当是一个没有问题的问题,〈客厅〉小说讥讽的那帮学界名流,并未因一个女人的「讥讽」或吃醋就成了缩头乌龟、或对着镜子喊王八─自骂自,而是义无反顾地仍在「太太的客厅」高谈阔论,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与演技,并做为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共同的挚友和知音,于时间的长河中交往如故、绵延不绝。而「太太的客厅」最忠实的参与者乃属当时著名的哲学家金岳霖。

老金在「太太的客厅」中是一位特别显眼的人物,因研究逻辑学名声显赫,江湖上人送外号「金逻辑」。或许是满肚子哲学的缘故,老金的思维与行事方式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就冰心的小说〈客厅〉而言,此前的李健吾、沈从文及萧乾等辈与众多学界名流,皆认为是指梁家的客厅。而林徽因也认为小说中的「太太」影射的就是她本人,故有请人给冰心送山西陈醋品尝之说。

但老金却不这样看,他晚年在〈要说说「湖南饭店」,也就是我的客厅〉一文中说:「这里要说说湖南饭店。所谓湖南饭店就是我的客厅,也就是我的活动场所,写作除外。房子长方形,北边八架书架子。我那时是有书的人,书并且相当多,主要是英文的。院子很小,但是还是有养花的余地。七七事变时,我还有一棵姚黄,种在一个八人才擡得起的特制的木盆里。一个光棍住在那样几间房子确实舒服。到了晚上,特别是上床后,问题就不同了。只要灯一灭,纸糊的顶棚上就好像万马奔腾起来,小耗子就开始牠们的运动会了。好在那时候我正在壮年,床上一倒,几分钟之后就睡着了。三○年代,我们一些朋友每到星期六有个聚会,称为『星六聚会』。碰头时,我们总要问问张奚若和陶孟和关于政治的情况......有人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少奶奶的客厅〉。......少奶奶究竟是谁呢?我有客厅,并且每个星期六有集会。湖南饭店就是我的客厅、我的活动场所。很明显批判的对象就是我。」(系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