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天主教會的性侵虐待檔案：橫跨80年、超過600人受害的隱匿真相

左为天主教神职人员示意图，右为部分内容遭到涂黑隐匿的巴尔的摩教区儿童性虐待报告内页。 图／美联社、Attorney General’s Report on Child Sexual Abuse in the Archdiocese of Baltimore

【2023. 4. 6 美国】

美国天主教会的性侵虐待档案：横跨80年、超过600人受害的隐匿真相

「又一次曝光的天主教会性丑闻，但抹去的加害者姓名却仍无法追究真相？」美国马里兰州检察总长办公室4月5日公布调查报告，指控156位天主教巴尔的摩教区的神父和神职人员性侵、虐待超过600名儿童及青少年；463页报告揭露的不当行为从1940年代开始，发生时间横跨80年，而数十年来教会协助掩盖丑闻、协助神职人员逃避指控的作为也一并浮上台面。该报告经过数年大规模追查，检察总长表示，「今天是真相揭露和问责的一天」并鼓励更多幸存者挺身而出，然而在报告中仍有多名神职及协助隐匿的官员姓名被抹去，美国天主教会的透明化问责进程仍然未完。

马里兰州检察机构自2018年针对巴尔的摩教区的神职人员不当行为展开调查，经过4年多的追查，传召证人以及检阅数十万份文件，当中包括教区人事记录、医疗和心理治疗记录、人员调动命令和教会政策；检察总长办公室还设立专供举报虐待行为的热线，布朗表示在调查期间，超过300人联系热线。

巴尔的摩教区儿童性虐待报告长达463页，当中大部分内容是受虐的被害者叙述事件经过、以及教区官员和神父如何掩盖事件指控，当中多起事件处理的走向模式皆类似：愤怒的幸存者父母向教会报告了虐待事件却无济于事、被指控的神职人员被调往其他教区或是接受治疗，其后再犯、教会没有向执法部门报告、以及事件对被害者的痛苦影响。这种处理模式显示，对教会而言，压下丑闻的重要性更甚于保护儿童。

幸存者鲁普雷希特（Kurt Rupprecht）在巴尔的摩教区儿童性虐待报告公布后，向媒体谈论他曾遭受的虐待。 图／美联社

许多被害者是祭坛侍童、唱诗班成员或是天主教学校的学生（从小学、中学到大学皆有被害者，性别男女皆有），报告当中的事件描述巨细靡遗，例如一名在1988年被调离马里兰州的麦克神父（John Joseph Mike）被控曾虐待至少7名十多岁的男孩，其中一名被害者在日记中写下：「我被双手绑在篮板上悬空，他用牛鞭抽我，留下的伤疤永远在我身上。」

除了令人不安的诸多个案细节之外，报告内容还揭露天主教会数十年来如何在知情情况下，极力掩盖神职人员恶行，例如1987年时麦克神父曾受到指控并认罪，但当时一名教区官员表示此案「不涉及性接触」而草草了事。

另一个例子是1964年承认在康乃狄克州虐待一名男孩的布雷特神父（Lawrence Brett），但教会对布雷特神父的处置，是将他送新墨西哥州接受心理治疗，他在新墨西哥持续犯行，之后布雷特神父又被调任巴尔的摩的卡尔弗特霍尔学院高中（Calvert Hall College High School），在该高中又有至少20名男孩遭到布雷特神父虐待。

甚至报告中也指出，除了教会系统外，过往数十年中也有警察、检察官、新闻媒体和至少一名法官在知道虐待行为存在的情况下却选择配合教会，例如1958年时，巴尔的摩教区的特拉格瑟神父（Gerald Tragesser）被控虐待13岁女孩，教区主教基奥（Francis Keough）获得巴尔的摩法院的一名法官协助，以承诺将特拉格瑟神父送去治疗和调离马里兰州，换取案件私了；而在被害者母亲希望将案件公诸于世时，基奥又透过一名「身居高位的报人」协助，压下相关报导。

报告中列举的施虐神职人员当中，几乎没有人受到刑事起诉，当中许多人仅只是被要求还俗或是调离马里兰州，如今多数加害者已经过世。

马里兰州的天主教会。 图／美联社

图／美联社

现任巴尔的摩教区主教洛里（William E. Lori）公开对报告内容表达遗憾、以及向幸存者致歉，他指出「这些难以想像的恶行确实发生了」，并承诺将会持续支援幸存者走出创伤。洛里表示，报告揭露巴尔的摩教区历史上「一段应受谴责的时期」，并表示教区自1993年开始未结束神职人员伤害儿童的情形而开始进行改革，虐待纪录的曝光就是其中之一，洛里也强调，如今的教区组织已经与虐待事件高发的1960、1970年代完全不同。

《华盛顿邮报》报导，巴尔的摩教区并无对报告的发布表示反对，并配合检察机构提供大量传票文件，但也承认为一个在2022年游说马里兰州法官停止发布报告的团体支付法律费用，该团体成功说服法官隐匿了报告里的一些名字，以及持续游说反对一项取消民事诉讼期限的法案。

事实上，在该份报告中所列出的156名神职人员名字中，有10人被涂黑隐去，另外对案件知情却放任或协助隐匿的官员名字同样被涂黑，在报告内文仅以A、B、C等代号称呼——2023年3月中旬，巴尔的摩巡回法院法官泰勒（Robert Taylor Jr.）下令修改原始报告，目的是保护当中部分以前从未被公开指控者，有60人的姓名和身分识别文字从报告中被删去，还有另外被控「协助隐匿、纵容虐待事件」的37人名字暂时被遮盖，其姓名是否揭露或永久隐匿，仍须在未来的听证会上由泰勒定夺。

巴尔的摩教区现任主教洛里。 图／美联社

报告内文，左为部分遭控的神职人员姓名被涂黑隐匿，右为报告中将协助隐匿案件的官员姓名和身分识别文字隐去，仅以代号称呼。 图／Attorney General’s Report on Child Sexual Abuse in the Archdiocese of Baltimore

过去巴尔的摩教区曾在2002年公布一份曾被指控性侵儿童的神职人员名单，作为透明化改革的一部分，然而当时公布的名单并未包括在死后才受到指控者，理由是「教区已经无法诘问、被指控者也不会再对儿童构成危险」；至2019年这种情况才改变。

近二十年来，美国各地民政当局为纪录、揭露天主教神职人员虐待儿童的事件进行许多努力，马里兰州的报告是最新的一项进展；根据天主教倡议组织Bishop Accountability的说法，截至目前全美已有19份此类报告，调查地区横跨多个大城市。

马里兰州检察总长布朗（Anthony G. Brown）在4月5日发布报告时表示：「今天是马里兰州真相揭露和问责的一天」并鼓励更多幸存者挺身而出；由于报告中的许多施虐者已经过世、报告也未点名任何施虐者目前仍担任神职，泰勒在批准发布报告时，对此表示：「现在唯一可用的正义形式是公开。」

然而报告中多处被涂黑的名字和文字，仍然显示公开教会不当行为的透明化进程仍然未完。除报告公布之外，马里兰州州议会同样于4月5日通过一项法案，允许所有儿童性虐待受害者起诉庇护加害者的机构，此项法案等于扫除了许多受害者在成年后寻求司法途径的障碍——《华盛顿邮报》指出，自2019年以来，类似的法案年年被提出，但皆以失败告终，但巴尔的摩教区的儿童性虐待报告协助推动法案在今年，于天主教会游说者的反对下仍获通过，只待州长签字生效。

不过支持该法案的马里兰州参议员史密斯（William C. Smith）4月6日受访时，表示推动法案尽速通过与巴尔的摩教区报告无关，而是因为法案「是将此类案件诉诸司法的机会。」

马里兰州的天主教会。 图／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