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马克龙更换手机号的间谍软件,无须点击链接就能24小时监控你
以色列网络情报公司NSO在2010年初创时,只是一家不到10人的小公司,然而它研制出的飞马(Pegasus)间谍软件程序却令全世界智能手机使用者闻风丧胆。
飞马主要攻击苹果系统,但针对安卓也不在话下。利用“零日攻击”,不需要与目标手机使用者互动(如点开链接、下载程序等),操控者直接通过iMessage发条消息或在Whatsapp这样的社交软件上打个语音电话(不需要目标手机使用者接听)就能把飞马软件安装到监控目标手机上,即使安装在错误的目标上,或者目标手机不再使用,操控者也能令软件自行销毁,不留下任何痕迹。
而一旦手机中招,不仅被监听人的语音和文字通讯会被全天候监听,通讯录、邮箱及各软件密码、手机GPS定位也全部曝光,甚至被监听人平日的交谈和讲话也会被手机麦克风记录传送到监听者那里。可以说,中了飞马的手机,就是一部会移动的监视器。
飞马软件工作原理 / 卫报
虽然这款大杀器的的功能被NSO公司定性为利用通信手段监听、打击恐怖分子和非法活动,不过一旦到了客户手里,用途可就多了去了。印度用它来窃听巴基斯坦情报兼打击克什米尔的分裂势力;匈牙利总理奥尔班用它来掌握国内政治反对派动向,在政治博弈中占据主动;海湾国家则用飞马来监控流亡到海外的“人权活动家”们,蒐集各自黑材料用来威胁封口,其中就包括被大卸八块的沙特记者卡舒吉。
2016年,流亡在加拿大的阿联酋人权活动家曼苏尔收到一条短信,称有本国政府虐囚的内部视频。被政府跟踪多年的曼苏尔十分警觉,他直接把手机交给多伦多大学下属的公民实验室检测,飞马间谍软件这才第一次曝光于世。
此后国际人权组织、中东和西方媒体对飞马软件“助纣为虐”的抨击不绝于耳,而whatsapp和苹果也先后对NSO发起了法律诉讼。2018年,以色列法院甚至发现一名NSO前员工企图私下用飞马软件偷比特币。连法国总统马克龙,都为阻止飞马监听而更换了手机号。
但据英国卫报调查,直到2021年7月,尽管国际政治和舆论压力巨大,“飞马”依然在政治精英的手机间畅翔。而NSO的生意也愈加红火,在成立后短短11年间,已经从一个靠180万美元投资只有20名员工的独角兽,演变成拥有500名顶尖科技人员、市场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信息安全领域霸主。
这与NSO公司的经营策略有关。首先,NSO将出口飞马软件的决策权交给了以色列政府,自己只当个“打工的”,规避了窃听行为带来的政治风险;而以色列政府则通过出售飞马软件来协助解决各国政要的“个人烦恼”,频频在外交上得分,企业与政府实现了双赢。
正是在内塔尼亚胡政府同意将飞马软件放在对印度20亿美元的军售包里后,总理莫迪成为以色列立国以来第一位到访的印度首脑。2020年8月,内塔尼亚胡同意向阿联酋政府出售最新强化版飞马,9月阿联酋就跟以色列建交,翻开了《亚伯拉罕和平协议》的第一页。
其次,NSO明令禁止用飞马软件监视美国或以色列sim卡手机。在这种双边手段下,尽管国际组织天天控诉NSO是政治迫害的帮凶,可除了一些悲天悯人的左翼进步人士,以色列民众大多摆出一副在商言商莫谈政治的态度,甚至为本国制造出如此尖端的产品感到得意。
直到今年2月,以色列媒体曝出飞马软件被以色列警方用来监控本国公民,大家才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劲。
第一个被曝出来的受害者,是深陷腐败案官司的前总理内塔尼亚胡。
早前,以色列检方调查发现内塔尼亚胡曾用物质手段拉拢Walla News等本国媒体巨头,在舆论上为其做正面报道,实现利益交换。这些指控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内塔尼亚胡在大选中的表现,导致其最终组阁失败。失去公职身份保护后,以色列检方发起了对内塔尼亚胡的起诉。
不料今年2月,以色列媒体发现,内塔尼亚胡担任总理期间,其亲友曾屡遭警方用飞马等多款NSO公司软件监控,其中包括时任媒体顾问卢克和乌里奇,财政部负责人巴巴德,时任Walla News总裁约书亚,总理心腹菲尔德,甚至内塔尼亚胡儿子阿夫内尔也在监听之列。
内塔尼亚胡与儿子阿夫内尔 / Sinai
而巴巴德、约书亚等人因为被检方抓住了把柄,为了减轻刑罚,同意在检方对内塔尼亚胡犯罪指控中作证。
当年,内塔尼亚胡通过向地区盟友出售飞马协助其监控政敌、打压反对派,搭建起广泛的个人朋友圈,怎想到飞马也会被国内政治势力拿来监督自己。这正应了中东地区那句古话,以刀剑伤人者必为刀剑所伤。
不过,随着事件曝光,飞马还是帮了内塔尼亚胡大忙。事件曝光当日,这位前总理摆出悲愤姿态,称自己“瞠目结舌”,以色列经历历史上“黑暗的一天”,他的律师团队立即认定检方收集证据的手段非法,因而所有关于内塔尼亚胡贪腐的指控都站不住脚,并要求法官立即中止案件审理,直到关于非法监听事件调查有了新的结果。如果非法监听事件确凿,检方对内塔尼亚胡的指控将因为程序非法被驳回,本来因板上钉钉贪腐证据铁定败诉并可能因此告别政坛的内塔尼亚胡,靠飞马丑闻抓住了救命稻草。
随着媒体调查的深入,飞马软件受害者名单越来越长,埃塞俄比亚裔犹太抗议组织领袖,轮椅协会负责人,多位市长和商业精英纷纷在列,到目前为止,除了内塔尼亚胡的心腹们外,其他被“飞马”过的人都未遭到过警方或检方的骚扰,但这并未让以一些民众放心。
生活在耶路撒冷的哈达萨女士透露,近些年来,二元期权、地下外汇交易、线上赌博、色情直播等灰色产业在以色列蓬勃发展,也有不少人耍小聪明逃税漏税。这些灰色收入者在得知警方使用飞马软件监控本国公民后,“立即炸毛了”,因为一旦被飞马软件监控,定会落下把柄,政府虽然暂时不闻不问,达摩克里斯之剑却随时可能落下。
以色列媒体公布监控受害者名单/网络
而以色列当地媒体和论坛上,各路人士纷纷给出防飞马监控小贴士,讨论得热火朝天,一副集思广益拯救人类的图景。不过哈达萨身边的网络安全专家却建议放弃无谓抵抗,因为所有防控手段都“幼稚可笑”。
其实,时时刻刻面临恐怖袭击威胁的绝大多数普通以色列人并不在意放弃部分个人隐私换取生命安全,而以色列也有规模庞大的网络信息战部队,这些信息化尖兵们平时也生活在普通人中间,不是这家的亲戚就是那家的邻居,大家平时也都知道政府监控的力度。但普通人依然对飞马监控事件感到愤怒。
“为了安全,我们可以接受安全部门比如摩萨德或辛贝特的监控,”耶路撒冷一家小公司的职员艾坦说,“但警察来监控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们无权以安全之外的原因窥探普通国民的隐私。这越过了我们的红线。”
而飞马丑闻爆发之际,以色列警察已经因为一系列丑闻处在风口浪尖上。2月初,一名有抑郁症的女孩报警,称自己有自杀情绪,希望警方救助,不料接线的警察却骂她“蠢货”、要她“去死”,女孩最终自杀。
1月31日,媒体爆出以色列阿拉伯裔高级警官、社区犯罪调查高级专员哈克鲁什两年前在出警巡视阿拉伯区时,看到楼梯上躺着一个遭受刀伤的垂死者,他非但没有开展救助和调查,反而从受害者身上跨过扬长而去,受害者最终丧命。
讽刺的是,警方一直宣称由于法律禁止使用飞马软件监控本国公民,警方对减少阿拉伯社区犯罪率有心无力。
如今人们发现,原来警察其实一直在对本国公民使用飞马软件,只不过不是为了制止犯罪,而是为了政治内斗,也许未来还会用来抓普通民众的把柄。
虽然事件发生后,总理贝内特立即启动了调查,答应给民众一个交代,议会内的反对党也威胁启动解散议会动议,但以色列民众对政府的信心还是遭到了动摇。
长期以来,以色列人一直为政府内外有别的政策而骄傲——对外部敌人如严冬般冷酷,爆炸暗杀定点清除,对本国公民如春天般温暖,再重的罪也不会判死刑。可如今,在飞马监听事件上,以色列人突然发现,原来在政府眼里,他们跟外人没有了区别。(责编 / 张希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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