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MB貨幣孤獨國？中國推動「人民幣結算」取代美元可行嗎

人民币若要实现国际化，就代表中国政府必须放松对资本流动的控制，允许自由市场运作——中国政府愿意接受吗？ 图／美联社

【2023. 5. 8 中国】

RMB货币孤独国？中国推动「人民币结算」取代美元可行吗

「中国想用RMB取代美元结算，是脱钩世界还是加强世界影响力？」中国急欲提高人民币在国际货币系统的重要性、期望以人民币取代美元的地位，动机来自美中对峙的升高，希望降低自身对美元的依赖、中国的国际影响力。而在乌俄战争爆发、西方各国严厉制裁俄罗斯之后，中国眼见俄国被逐出Swift系统、切断美元交易所受到的经济伤害，更加急迫想推动人民币为主的国际贸易体系，以避免未来潜在的战争局势中，中国将面临到的经济制裁影响。不过，人民币若要实现国际化，就代表中国政府必须放松对资本流动的控制，允许自由市场运作——中国政府愿意接受吗？

过去中国在大量外资热钱涌入下，经济快速起飞，到如今成为仅次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多年来中国政府也一直试图减低对美元的依赖，以及提高人民币的国际货币地位，动机其一来自降低美国对中国经济的影响——例如2008年的全球金融海啸，中国同样受到冲击，尽管影响程度相对低于其他许多国家；另外，也为了在金融层面增加中国的全球影响力。

《卫报》分析，乌俄战争爆发后，中国更急于加快提高人民币地位的脚步，以求中国经济尽可能与美元脱钩，来预防未来可能在爆发台海战争之后，美国、西方各国将对中国进行的制裁影响。

过去中国在大量外资热钱涌入下，经济快速起飞，到如今成为仅次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多年来中国政府也一直试图减低对美元的依赖，以及提高人民币的国际货币地位。 图／美联社

在乌俄战争，俄罗斯所受的制裁包括石油禁运、石油价格上限、逐出Swift系统、部分欧洲国家禁止俄国公民入境等等，其中一项有利制裁工具便是切断俄罗斯对外的美元交易，从而大幅限制俄罗斯与他国进行国际贸易的能力——当时为了限制资本外逃、挽救暴跌的卢布汇率，俄罗斯还要求向其购买能源的国家必须以卢布付款。

不过在这波对俄制裁中，中国却意外获益：2022年，以人民币结算支付的俄罗斯进口商品，份额从进口量的4%大增至23%；2023年2月，人民币更首次超越美元，成为莫斯科交易所交易量最大的外国货币——在国际贸易总量中，根据Swift数据，人民币于2021年3月至2023年3月期间，在国际贸易市场所占的份额翻了一倍多（从2%增加至超过4%）。

由于对俄贸易受国际制裁限制，除了俄国本身，仍要和俄罗斯做生意的其他国家，不得不寻求其他国际贸易上「不太传统」的货币来进行支付结算，卢布是其一，另一个选择是人民币——例如，2023年4月孟加拉批准用人民币来支付一笔价值3.18亿美元的俄罗斯贷款（用于建造核电厂），这是少见未涉及中国的「人民币交易」。

美元依然是全球最主要货币，是绝大多数国际贸易的结算货币，但中国积极推动用人民币结算与个别国家之间的贸易活动，包括中南美洲、非洲和中东国家，均是中国努力尝试的对象。

由于对俄贸易受国际制裁限制，除了俄国本身，仍要和俄罗斯做生意的其他国家，不得不寻求其他国际贸易上「不太传统」的货币来进行支付结算，卢布是其一，另一个选择是人民币。 图／路透社

中国积极推动用人民币结算与个别国家之间的贸易活动。 图／路透社

2023年4月，巴西总统鲁拉（Luiz Inacio Lula da Silva）访中，4月14日在上海出席金砖国家银行「新开发银行」（NDB）行长就职典礼时，便公开提出：「为什么全世界一定要用美元结算？为什么不是人民币来做国际货币？为什么中央银行一定要去买美元？为什么我们金砖银行不能用自己的货币？」而就在鲁拉作此表态之前的4月12日，中国工商银行宣布在巴西成功办理首笔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中国和巴西双方不再透过美元作为中间货币。

阿根廷经济部长马萨（Sergio Massa）也在4月26日宣布未来将以人民币而非美元，来支付自中国进口的商品；另外在2022年12月，模里西斯继南非和尚比亚之后，成立非洲的第三个人民币结算中心，持续推动对中贸易，以及促进人民币在非洲的流动性。

另一方面，中国更急切推动的，是争取与沙乌地阿拉伯之间以人民币结算石油贸易，《华尔街日报》报导，自2016年中国便持续尝试与沙乌地谈判，推动用人民币来定价沙国对中石油销售——中东对外石油贸易长年以来均是以美元结算，中国此举显然意在削弱美元对国际石油市场的重要性，从而重重打击美元地位；2018年中国还提出以人民币计价的石油合约，而在2022年因美沙关系转冷，中国趁机加速谈判进程，年底习近平拜访沙乌地，更在利雅德海湾峰会上表示，中国会大力推动以人民币来购买石油及天然气。

不过，对沙乌地阿拉伯来说，「用人民币结算石油贸易」的想法可谓十分激进冒险，尽管2023年1月沙乌地财政部长贾丹（Mohammed al-Jadaan）表示，对「非美元结算的贸易」持开放态度，但在现实层面上沙乌地阿拉伯的本国货币里亚尔（Saudi Riyal）汇率就与美元挂钩，将每日数百万桶的石油从美元改为人民币支付、任人民币大量流入沙乌地，无疑将带来无法预测的混乱及损失，其次人民币目前在国际投资者当中也未受青睐，以这类稳定性远远不如美元的货币来结算石油，很可能严重伤害沙乌地财政。

2022年12月，习近平访沙乌地，右为沙国王储MBS。 图／路透社

中国欲推动人民币结算石油，图为黑龙江大庆油田。 图／新华社

《彭博社》也报导，不只沙乌地，阿拉伯联合大公国、科威特等OPEC国家对于「人民币定价石油」的兴趣为零，原因除了中东多国货币汇率几乎都与美元挂钩之外，还包括对中国经常操纵商品价格（如棉花、煤炭、谷物等）行为的疑虑——中东国家耗费60年，联手建立了强大的石油卡特尔（Cartel），如今没有理由要把石油定价权力拱手让给中国。

面对习近平访中东时的人民币结算呼吁，阿联国际贸易部长泽尤迪（Thani Al Zeyoudi）表示，阿联准备讨论用美元之外的不同种类货币结算对外贸易，但仅限「非石油」交易。

然而，中国仍在「人民币购买石油」一事上有所进展，2023年3月，中国海洋石油有限公司成功用人民币，从法国能源公司TotalEnergies购入来自阿联的6万5,000吨液化天然气，TotalEnergies对外仅表示人民币支付是配合中海油的要求，除此之外两家公司都未透露更多细节。

中国一方面极力想与美元脱钩来增强其「大国影响力」，但实际上，人民币若要实现国际化，就代表中国政府必须放松对资本流动的控制，允许自由市场运作——人民币之所以不受国际投资人欢迎，原因也在于中国政府对资本的严密控制和不透明——而中国政府在政治上，愿意承受放松金融市场管制的风险吗？

卡内基和平基金会资深研究员加布耶夫（Alexander Gabuev）就指出，在自由市场中运作的是「看不见的手」， 但在中国，国家监管机关对市场的干预显然是「绝对看得见的手」，对中国政府来说，如果希望让国家继续按现状运作并稳定掌权，牢牢控制国内金融是必要步骤——这就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必要条件：资本自由流动相悖。

人民币之所以不受国际投资人欢迎，原因也在于中国政府对资本的严密控制和不透明。 图／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