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桃花源──爱情追求之圆满与志业愿景之达成
客家采茶戏版《天上.人间.桃花源》,于11月27、28两天于国家戏剧院演出。(荣兴客家采茶剧团提供)
「牛郎织女」是我国神话、仙话、传说和民俗的综合体,涵蕴丰富的民族思想情感。两三千年来,家喻户晓,深中人心。2001年4月13日至15日国光剧团在台北国家戏剧院演出我所编撰的京剧《牛郎织女天狼星》。我在故事里,加添反派人物天狼星,来呈现其追求爱情圆满的艰难,同时也从中传达国人所普遍认同的「爱情观」。
国人之「情观」:儒家讲亲情、爱情、友情、人情,有其亲疏远近之伦序;而以爱情最教人「心动魂摇」。佛家取决于「缘分」,达成则有缘,舍离则无缘,容易超脱释怀。道家只要出诸真诚,就「一往无悔」。庶民则几于「满心而发」,就能勇于「肆口而成」的表达。而文人学士如秦观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认为爱情要能超越时空的阻隔;元好问说:「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认为爱情必须超越生死于度外。而汤显祖则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他积极的主张:「至情」非达成不可,即使经历梦中怀思、游魂幽会、现世磨难的「三生路」,也要促其实现。看来汤氏的「一往而深」、庶民的「满心而发」与庄子「情即真诚」,是国人一脉相承的「爱情观」。因为「超越时空」,何来耳鬓厮磨,何来相欣相赏的愉悦?「超越生死」,幽微渺茫,情归何处?焉有现世彼此的恩情美满?皆非人们追求爱情所愿承受。
但是爱情的终至圆满,确是如汤氏《牡丹亭》那样经历百折不回,执着以往才能够完满。其间锲而不舍,努力以赴的艰辛苦涩,与志士仁人为实践其志业理想,而全心全力从事,而百扑百颠百起,必使之毕竟实现达成的困顿重重,其实是一致的。而其到头来底于成,也是「异曲同工」的。
也因此,我在剧中先安排牛郎织女不容于天上律法,玉帝震怒、王母画河、天狼煽风点火;但牛郎织女向往人间男耕女织的生活,在七仙女大姊鼓励、老牛协助下,冲破网罗,逃到人间。可是在人间世界里为所投靠的赵大户觊觎美色,为天狼化身的公子百般挑逗,乃又逃到广漠之野、无何有之乡。可是人间实无净土,乱兵饥民蜂涌而至,天狼更奉玉帝命追捕,以致织女被掳;幸赖老牛、七仙女、鹊女的齐心合力救出,并于此际,经渔人适时引渡,入桃花源。渔人说:桃花源没有天上的威权和律法,也没有人间的险恶和灾难;有的只是至情至爱的圆满归宿,以及高士仁人功德志业达成后所共聚的乐园。请看!我在剧本最后的下场诗是这样写的:
牛郎织女隔银河,千古相传恨实多。
彩笔翻新甘苦意,深情转作死生歌。
仁人愿景长难遂,志士痴心可奈何。
但望桃源行处是,清溪一派不风波。
然而「清溪一派不风波」的桃源,当今之世又在那里呢?
在国光剧团将此剧搬上舞台二十年之后,很高兴,荣兴客家采茶剧团征得国光同意,为我「重拾旧业」,请当前剧作名家王琼玲教授,将之新编为客家采茶大戏,由客家音乐五代传人郑荣兴教授谱以九腔十八调和高亢的北管大锣大鼓与细腻顿挫的弦管南音古乐,如此「改调歌之」,必使原版的京剧皮黄别开生面,大为一新。而令我感谢的是,其剧目虽易为《天上.人间.桃花源》,但尚保留我原着旨趣。新剧目以「三度空间」标题,更能强化其剧情意涵。
而今客家采茶戏版《天上.人间.桃花源》,于11月27、28两天假国家戏剧院演出。由昆剧泰斗温宇航导演,荣兴客家采茶剧团当家生、旦的苏国庆、吴代真担纲主演,一定不会令观众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