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阳问一下诊

散文

突然就醒过来了。在夜深深的两点钟。

或说是胃中孤寂,5点吃晚饭,11点困倦入睡,我的身心已得到暂时的休憩,胃却一直独自醒着.....

我安慰胃:我没有故意轻慢你,睡前吃不得东西呀,我们不是胃食道逆流吗?胃。但既然抗议,我又真的没法睡.....

冷冻葱油饼?无。冷冻水饺?无。冷冻面条是有的,但没麻酱没炸酱没青菜。好吧好吧,强挖一点结了冰的红烧肉在小锅里,切了两个遗忘却存活在冰箱的栉瓜,炖。

栉瓜是好物,管你汤汁浓重、腥肉泥黏,炖了好一会,它们依然清清轻轻脆,自己兀自甘甜,好厉害的「出油汤而不染」小圆片片,一口一香嫩,一口一纾喉。

大光:此时不得不弄吃的,先安抚胃再告诉血糖:不准下降,不准手脚无力。果然食物治病,遗憾半夜不宜赶稿、看剧、写画东西及做任何正事。你说你有时也会在不对的时间醒来,因为在不对的梦里遇到不对的人.....哎哎,你把我的头弄晕忽了,不对,不对....佩服你夜间不食,好胃人让人羡。前天电话你说你晚餐吃杠子头,好吓人,还好你解释了,你把杠子头掰成碎块放汤里,泡馍的形式,你说反正有鸡汤、莴苣叶,(感谢你不说丑坏的「大陆妹」那无礼名字)。

你今晚吃的是什么?你已安稳地睡了吧?铺的是海蓝色的床单还是米糕那一方?卡其色上有浅咖啡色的不规则图点,不像米糕吗?我忍不住笑啊。

我说些今日白天之事吧。

今日阳光大好,我把自己在巷弄里走着晒,站着晒,偶时叉叉腰,偶时靠在别人屋舍墙上,懒猫样。这条巷车稀人少,坐石阶旁和太阳悄悄耳鬓斯磨也没人理会你,春阳是这般甜恬,毫无侵略性,但待你回到室内那红扑扑脸蛋任谁都知道你是如何厮缠去了。

下午我又出门一次,想把小病后的身体再向太阳问一下诊,现在已经好了,是前一夜心脏又发作了脾气,但也有所悟,没白病。

生病的时候必须「慎独」,人经常是独自一人,即使家人、朋友在身旁,病痛感觉要撑住或撑不住的也只是你一个人,该去急诊吗?还是与时间过招?自己拿捏,就算只是小感冒、拉肚子,也得小小心心地煎熬,像用上好的铁铸緺,譬如煎鲑,微火干煎,鲑经铁、火,汗如油伴高温尽出。又譬如炖汤,用时钟的走向慢熬,骨肉俱松,心识五感融于无形。煎过熬过折腾过,一人黯中求生,不久自己告诉自己:「我好了。」悠悠起身,步履略有歪斜,做些平日活人做的事去。

病中不敢外出,但病前病后若遇太冷就会逃避外出,其实出去后觉得并没有多冷。尤其快步子向前迈进,身体不久便气血顺畅,手脚灵活。真不该畏寒气,应多出门动动各个部位将自己身热起才好。

日常生活,哎,包括洗碗,拖着、延着,天色便黯了下来,天黑了,为什么天黑了就认为碗可以明天洗?于是,连中午带晚上的碗便不洗了。可能明天洗碗的是另一个我,今天的我可以休息一次不洗碗。洗碗,吾宅大事,你是好人,会说「妳烧菜,吃的人洗碗。」好,好,但累积了两顿碗你都没来,来时又风凉凉地夸我窗明几净,「流理台小星星」什么啦。

好像都写些小闲杂,可我生活仅只如此,大不起来,更没有「伟大」这词来沾惹我,我爱读你的信,毛笔、钢笔字都美,尤其你的字像你的人,独具一格。引人。

赞美完了,我要去补眠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要结语。一封信写了七、八天,明明信笺中的太阳还高挂着,现时我耳里听着的却是来乱的骤雨、春雷。

无妨,四季轮替,春雨春雷也是幸福。祝福生病的人、健康的人, 撑伞和没撑伞的人,有雨衣和没雨衣的人,以及四处避走的猫猫狗狗。

我们,一起撑过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