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家里,狗都过得比她好 | 壁橱女孩案

2001年6月11日,珍妮-里弗斯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她的孩子们在空地上骑车玩耍,这时,她的邻居肯尼斯-阿特金斯快步走了过来,低声对她说道:“嘿,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要带你看点东西。”

▲肯尼斯

对于这户邻居,虽然两家时不时有些交流,但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社区中,珍妮除了知道肯尼斯是个话不多、有些怕老婆的人之外,对他们的生活一概不知。

跟在肯尼斯后面,珍妮开始分析前者到底要给自己看些什么,难道是他妻子在卧室里藏了一些违禁品?大麻或者是冰毒?想着想着, 她莫名想起了之前和这对夫妻的一段往事。

两家第一次见面,肯尼斯热情地给珍妮一家介绍了自己的五个孩子,言语之中还模糊地提到他们家还有一个名叫劳伦的女孩,现在正和她的亲生父亲住在一起。

后来双方还举办过一次家庭聚餐,聊天时,珍妮开玩笑地询问肯尼斯夫妇是如何养活这么多孩子的,肯尼斯立马回答道:“靠领食品券(一种救济券)”紧接着,他就着话题开始抱怨那个名叫劳伦的孩子,奇怪的是,他原本还在照顾孩子的妻子芭芭拉在听到劳伦的名字后,立即凑了上来,抢过丈夫的话头开始讲述。

在她的故事里,劳伦是个患有进食强迫症的孩子,每次她来到这里居住时,都会在晚上悄悄起床,吃光这个家所有的食物,为此他们不得不锁上家里的橱柜,再堵住冰箱门。可就算这样也抵挡不住劳伦的进食欲,她就像是一个永远饥饿的幽灵。有一次,这个“鬼孩子”在午夜时失踪,当肯尼斯夫妇找到她时,她正坐在一辆没人在的房子里,咀嚼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方便面面饼。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众人也没再深究,转而继续享用食物。

▲芭芭拉

一阵开门声将珍妮从回忆中拉出,肯尼斯已经打开了自家的大门,邀请珍妮和他一起进去,说罢就自顾自地向里面走去。在门口踌躇了一小会儿,珍妮跟着他走了进去,肯尼斯正在搬东西,他挪开一个装满脏衣服的篮子,从门把手上摘下两个衣架,然后打开了壁橱的门。

接下来的一幕让珍妮彻底呆住了,因为她无法确定,出现在壁橱里的那个生物是不是人类。她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怪物,非常虚弱,全身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色,一只眼睛结了痂,周围还流着黄绿色的黏液,另一只眼睛半闭着。这个小生物怔怔地面对着两人,没有说话。

接着,珍妮从肯尼斯的口中得知了一个让她无比震惊的事实——在她眼前的,就是所谓的“鬼孩子”劳伦。问题连珠炮似的从珍妮的嘴里冒出:“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不给她衣服穿?你们真的给过她东西吃吗?”肯尼迪的回答让珍妮不寒而栗:“如果芭芭拉让我这样做,那我就会照做。”

珍妮在极度惊恐中回到了自己家,毫不犹豫地拨打了报警电话。下午6点,两名警员在里弗斯先生的陪同下敲响了肯尼斯家的门。由于时间太过仓促,警方还没能拿到搜查令,于是由里弗斯先生打头阵,用言语让肯尼斯保持冷静,以便警方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进入房子解救小劳伦。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肯尼斯居然十分配合,似乎早就做好了警察要来的准备。此时,家中除了他之外,只剩一个看上去只有2岁的孩子,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盘意大利面。两名警员进屋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珍妮在报警电话里提到的“8岁孩子”,于是其中一位向肯尼斯询问道:“劳伦在哪?”后者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那个正在吃面的孩子。

▲被解救时的劳伦

两名警员也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一人走上前,单膝跪地,亲切地询问小女孩:“你是劳伦吗?”女孩点了点头,警员继续说:“不用害怕,我是救你的。”听到这里,女孩开心的笑了。

随后急救人员和当地警长也赶到了这里,更多的人围到了小劳伦的身边,警员接着问她:“你今年几岁啦?”劳伦伸出两根手指:“两根!”被问及为什么认为自己只有两岁时,劳伦回答道:“这是我举办过的生日派对的次数。”医护人员为其进行了简单的检查,这个小女孩全身都有被香烟烫伤以及被锐器刺伤的痕迹,臀部和双腿因坐在尿液和粪便中而红肿脱皮。领队的医生在忙碌之余曾坐到肯尼斯身边,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后者的回答让这位四岁孩子的父亲直摇头:“因为我妻子说她很坏。”

劳伦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当地的儿童医院,在路上急救人员一度认为这个小姑娘就要死去,万幸她坚持到了医院。经过检查,医生发现劳伦的体重只有25.6磅(约23斤),和两岁孩子的平均体重相当,可那时劳伦已经有8岁了。她的食道被塑料、地毯纤维和粪便堵塞,嘴里只剩几颗牙齿,平时只能躺着,连保持坐姿的力气都没有。由于长时间饥饿,劳伦的身体内缺少消化所需的酶和酸,根本没法正常吃饭。比这些更严重恶毒是,医生们发现,劳伦的下体受损严重,排泄系统和性器官几乎连在了一起,必须依靠多次重建手术才能恢复正常。最后,因为在最重要的发育时期被囚禁在一个狭窄的壁橱里,劳伦的大脑已经萎缩,这意味着她可能永远都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虽然治疗她的医院是当地专门负责接收被虐待儿童的医院,但劳伦的情况还是让这些医生们吓了一跳:“我们见过被殴打的孩子,见过长期挨饿的孩子,见过遭受过性虐待、冷暴力和心理虐待的孩子,但我们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一切都会发生在同一个孩子身上。”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肯尼斯和芭芭拉要如此虐待小劳伦呢?这一切还要从1993年说起。

▲在医院中的劳伦

这年年初,一对没有生育能力的卡瓦诺夫妇在朋友的介绍下和一位名叫芭芭拉的21岁单身母亲见了面。那时候,卡瓦诺夫妇人到中年,非常想要领养一个孩子来圆自己当父母的梦,芭芭拉恰好想要放弃自己的孩子,这次见面,双方就是要就收养问题进行磋商。

在两个小时的会面中,善良的卡瓦诺夫妇再三确认,芭芭拉是主观上想要放弃这个孩子,芭芭拉自然是十分乐意,因为连她都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自己又是初来乍到,没有工作也没地方住,自然是养不起孩子的。两家谈妥后,卡瓦诺夫妇帮助芭芭拉解决了居住的问题, 又帮她安排了产检。1993年4月12日,芭芭拉在卡瓦诺夫妇的陪同下生下了劳伦。

女儿出生后,芭芭拉侧过了身子,不愿再看孩子一眼,就连剪断脐带的仪式都是由卡瓦诺夫人进行的。第二天,双方正式签订了收养文件, 卡瓦诺夫人再次询问芭芭拉:“你想要抱抱孩子吗?”眼中噙满泪水的芭芭拉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回忆起那天,卡瓦诺夫人依旧兴奋:“这是我们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在劳伦出生前,我们就深爱着她,甚至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房间和衣服。”接下来的8个月,劳伦被爱意淹没,她穿着父母精心准备的漂亮衣服,脸上随时挂着大大的笑容和两个酒窝,很快就学会了喊“妈妈”。

▲卡瓦诺夫妇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一通电话戛然而止,对方自称是芭芭拉的代理律师,表示自己的当事人正在向法院提交一份文件,要求拿回劳伦的监护权。这也是8个月来卡瓦诺夫妇最害怕出现的情况,因为当时双方在签订领养协议时都秉持着自愿的原则,卡瓦诺夫妇自然没有向当局提交终止芭芭拉的父母权利的文件,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打起官司,卡瓦诺夫妇几乎没有胜算。

在这场官司打响的一年里,卡瓦诺夫妇逐步丧失了抚养权,虽然法院正在将他们作为劳伦父母的权利收回,但是两夫妇依旧愿意在周末照顾劳伦。很快,事情出现了端倪,他们发现劳伦正在遭受虐待,因为她身上时不时就会出现擦伤、淤青和蚊虫咬伤。有一天,卡瓦诺夫人在帮劳伦换尿布时,劳伦忽然表现得十分抗拒,卡瓦诺夫人小心地揭开尿布,发现尿布上血红一片。

芭芭拉对此的解释是劳伦患上了尿布疹,但卡瓦诺夫妇坚信劳伦其实受到了性虐待,他们将孩子带到了医院,坚持要为她进行性侵犯方面的检查,但医生拒绝了他们,于是卡瓦诺夫妇又将与之相关的45张照片递交给了法庭,法官却告诉他们:“你们用照片对这个孩子造成的伤害比那个母亲所做的还要大。”

经过此事后,卡瓦诺夫妇想要见孩子一面变得难如登天,在卡瓦诺夫人的记忆里,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劳伦是在1994年圣诞节后的第二天。那时候劳伦20个月大,芭芭拉则是刚刚结束一个婚姻,算上劳伦已经有了4个孩子。几人是在当地一家超市的停车场里见面的,卡瓦诺夫人临走前给芭芭拉留下了一个号码:“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就打这个对方付费电话,我会来接她。”芭芭拉面无表情地接过纸条:“你知道的,我妈妈为她花650美元的律师费,我没法放弃她。”当时后者不知道的是,那时芭芭拉和孩子们就住在那个停车场里,全家人一起睡在一辆皮卡上。

▲两岁前的劳伦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芭芭拉和劳伦就消失了。卡瓦诺夫妇对于这样的状况很是恐慌,因为他们知道,劳伦一定还会遭受虐待。他们想过各种办法联系芭芭拉,甚至给她的母亲打电话,得到的答复却是:“你们已经在法庭上失去她了,现在就让这件事过去吧。”不死心的夫妇俩还雇了个私家侦探,可惜还是没能找到他们。

1995年,法院将劳伦完整的监护权判给了芭芭拉,卡瓦诺夫妇正式成为了局外人,芭芭拉也在这一年和自己的高中同学——当时已经失业的木匠肯尼斯-阿特金森结婚,此后的几年里,她又生下了两个孩子。

事情果然如卡瓦诺夫妇所料,劳伦在芭芭拉身边的日子一天天在变坏。最开始,芭芭拉只是不愿照顾这个孩子,虽然会带在身边,却只让她自己呆着,但是劳伦经常会自己乱跑,在屋子里翻些东西,这引起了芭芭拉的不满,于是她将女儿关进了壁橱里,一开始她只是将壁橱的门关上,等到芭芭拉有足够的力量将门打开时,芭芭拉给这道门加了把锁。

就这样,劳伦开始自己的“监狱生活”。可是,这种监禁还是只小儿科,芭芭拉始终对这个孩子有着无法解释的厌恶,这种情感导致她的暴力行为逐渐升级为虐待,更可怕的是,她不止自己虐待,还要求其他孩子和丈夫参与其中。

▲劳伦住的衣柜

他们会让劳伦饿上一段时间,然后肯尼斯会将一盘通心粉摆在她面前,微笑着告诉她:“吃吧,但只许咀嚼,不许咽下去。”劳伦稍不听话,等待她的就是一顿毒打。芭芭拉心情不好时,就会将劳伦带进浴室里洗澡,所谓的“洗澡”,其实就是将劳伦的头按进水中,直至快要失去呼吸时再提起。芭芭拉通常会这样做很久,一边做一边狞笑。

最让人愤怒的是,在劳伦被囚禁的这几年,肯尼斯和芭芭拉一直在对其进行性侵犯和性虐待。在这期间劳伦会大声尖叫,这两人会24小时不中断的大声播放音乐,以此掩盖女儿的求救声,可怜的小劳伦,居然是靠着这些歌曲和父母的咒骂学会了说话。在肯尼斯强奸劳伦时,芭芭拉甚至会高兴地嚎叫,简直脱离了人的范围。这两人不止自己侵害女儿,还会将她提供给不同的恋童癖进行性服务,等到他们发泄完,又会将劳伦锁进壁橱里,用一点残羹剩饭保证她不会饿死。

其实在被囚禁的这些年里,劳伦有几次都有可能获救,可惜都没能被发现。儿童福利部门曾几次上门查看情况,但来执勤的警员只检查了居所附近的环境,再加上每逢这个时候,那两个恶魔就会将劳伦放出来,就此蒙混过关。1995年6月,当地警方接到了来自芭芭拉好友的投诉,称其虐待孩子,可当社工上门时,他们已经搬家。18个月之后,儿童福利部门又接到了有孩子在吃垃圾的投诉,他们上门时对方没在家,倒是有一对夫妇热情的上来询问能否帮忙,社工报上了芭芭拉结婚前使用的姓氏,两人都说不认识,于是社工只能谢过这对热心的阿特金森夫妇,离开了那里。

就这样,劳伦在被囚禁6年后才得到解救,警方在当天就逮捕了阿特金森夫妇。当他们问及芭芭拉为什么要这么做时,这个女人回答:“我从来不爱她,我其他的孩子受一点小伤我都会心痛,但对劳伦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警方随后从这个家中搜出了多项证据,让所有办案人员都感到愤怒的是,这个家庭都知道为宠物狗准备维生素和狗粮,却如此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

▲劳伦和养母

至于肯尼斯为何忽然告密,虽然从他本人的口中得不到答案,但警方在调查完两人北京后得到结论——复仇。两人结婚这几年,芭芭拉很少在家,一天基本上都泡在酒吧里,借着打扑克的名义和别人打情骂俏,除此之外,她还同时有7、8个暧昧不清的男网友。失业后,肯尼斯成为了“家庭主夫”,24小时都在照顾孩子,妻子的浪荡最终引发了他的复仇心。

2002年,肯尼斯和芭芭拉因虐待罪被判处终身监禁,最早2031年才能申请假释。在宣判后,一名信仰基督教的记者曾获准采访芭芭拉,后者握着他的手,要求他带着自己一起祈祷,请求上帝的原谅,这名记者后来回忆说:“那是我这一辈子做过最艰难的事,那段时间里,我只是在祈祷‘上帝啊,杀了她。’”

卡瓦诺夫妇是在新闻上知道这件事的,之后他们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形影不离地陪伴着劳伦。此时的劳伦,对待任何事物都会展现出惊恐,她会在吃东西时胡吃海塞到呕吐,光脚走在草地上也会尖叫,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洗澡时,她会哭喊“请不要淹死我”,在游乐园里碰到小丑时,劳伦也会惊恐万分:“你们要送我去糖果叔叔那里吗?”(在侵犯劳伦的罪犯中,有一个热衷于装扮成小丑)面对这些,卡瓦诺夫妇通通用爱来化解。就这样,那个曾经被医院专家认为永不会拥有正常生活的孩子,在她20岁时成功从高中毕业了。

虽然劳伦来到了一个爱她的家庭,可她的悲剧还远远没有结束。2005年,就在卡瓦诺夫妇决定放松对劳伦的保护让其更好的成长时,她遭到了自己姐夫的性侵,之后此人遭到逮捕,因严重性侵犯儿童被判刑13年。

▲被捕的劳伦

在这次遭遇之后,劳伦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了,甚至也走上了不归路。2018年,劳伦因性侵一名14岁的少女而被捕,并于2019年被判入狱。在羁押期间,她被控两项袭击公职人员罪名和一项骚扰公职人员罪名。这之后,一名法官发现她没有能力接受审问,于是在2020年9月下令将其送往精神病院结束治疗。2021年10月,法院撤销了对她的指控,判其无期限入住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直至好转。

这场悲剧,到此才算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