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房间里的应答器响起来,陆离起身去接,视pin窗口里正是何忧一丝不苟的脸,陆离笑一笑,说:“开门了啊。”

何忧转眼就来到门口,门半开着,室外的热气迫不及待的灌进房内。陆离靠在墙上和他打招呼,:“又来请我吃外卖的?”

何忧跨进屋内仔细的打量他:“你最近几天睡的不好么?”

陆离揉揉太阳囧:“还好了。”

“你眼睛底下都是青的。脸色也难看。”

“哦,那可能是出卷子出的伤神了。”

何忧安静了一会,忽然下了决定似的说:“我要在你家借住几天。”

陆离挑高眉毛:“怎么?”他笑起来推着何忧的肩,“何先生,我真的没事。”

何忧沉下脸:“我来暂住两天都不给了么?”他看着陆离微笑,“你工作之前我们还是室友呢。这么快就生分了?”

陆离失笑,他颇有些无奈的耸耸肩:“好好好,我替你拿个牙刷拿条毛巾,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他走到盥洗室,看看玻璃台面,伸手把沈渲的漱口杯和牙刷撤下来,默默的放进橱柜的最里面。

然后是他那条带着小花猫的洗脸毛巾,大红大绿的浴巾——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的嘲笑过他品位的恶俗。

这些柔软的纺织品抱在手上,让陆离毫无防备的想到沈渲湿漉漉的滴着水的头发,还有每次洗完澡出来被热气蒸腾的红彤彤的脸庞。

陆离把它们叠的整整齐齐,也一同收在橱柜里。

他打开沈渲的房门,冲何忧说:“你就睡这间吧。”

房间里整整齐齐的,阳光透着磨砂玻璃柔和的照进来,一室明亮。

好像房主刚刚出去,立马就会回来。

何忧走向厨房:“我烧给你吃吧。”

陆离掏出一支烟点燃,含含糊糊的说:“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还真挺怀念的。但是,好些天没开火,冰箱空的。”

何忧叹口气合上冰箱门:“那怎么办?出去吃?”

陆离脸冲着窗户外面:“热的头晕,叫外卖吧。”他抬手一指,“门上贴着电话。”

何忧犹豫了一下,拔腿向门口走:“我去买菜吧。”

陆离拦住他:“你歇着吧,跑上跑下的,我去买。”

何忧笑道:“你什么时候也会买菜了?”

陆离瞪他一眼:“沈渲有时候下班晚,我就买好了放家里等他做。”

那个人的名字在不经意间就脱口而出了,霎那间谁也没再作声,屋子里一片诡异的沉默。

何忧干笑一声抢着出门去:“在家等我,很快的。”顿时只余下下楼梯的咚咚声。

陆离慢慢阖上门,把剩下的半截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何忧已经住下来三天了。

陆离每天晚上都睡的很早,每天早上也照常时间起来,可是脸色仍旧不好,总有些掩盖不了的憔悴。

何忧也不方便总追着他问,只挑着他从前喜欢的菜色来做,不时和他闲谈两句,偶尔也帮着陆离批改试卷上的选择题。

时间过的倒也悠闲,试卷终于改完了,陆离整整齐齐的誊好成绩单又上传了一份到教务处,快速的洗了个澡和何忧道了声晚安就去睡觉。

何忧看看钟,不到十二点,这家伙的生活习惯倒是越发的好了。

他窝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无聊的也回房躺下,只是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

他侧着耳朵静静的听,果然等到了悉悉索索的响动,然后是轻轻的啪一声,门缝里透出点光亮,应该是陆离把盥洗室的灯打开了。

何忧听见陆离闷声的咳嗽,然后是小心的掩上门的声音,他耐心的在床上等待了一会,还没听见陆离出来。

何忧蹑手蹑脚的下床,潜到盥洗室门口,无声无息的把门推开一条缝,他弓着身子从门缝里看进去,只见陆离赤囧着上身站在墙上那面大镜子前,镜中倒映着他肌肉干练线条清晰的身体。

陆离在笔划着什么,一会埋下头去一会又皱着眉紧盯着镜子里。

何忧再把门缝推的大一点,赫然看见陆离手中拿着那把匕首在自己身上晃来晃去!

银色的把柄在本来柔和的灯光下却显得刺眼,何忧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冲到头上,他嘭的推开门站到陆离身后。

陆离被惊了一下似的,瞬间又恢复常态,也不回头,只从镜子里静静的和何忧对视。匕首锋利的刀尖抵在腰上。

盥洗室里只余下何忧轻微的喘气声音。

许久,陆离慢慢的把匕首放下,他用手指顶住自己的腰部,那正是他刺伤沈渲的位置。

他的手指小幅度的移动着,一会上一点一会下一点,他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话:“是这个位置?还是这个?”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有些勉强,好像泄了气似的垮下肩膀,眼底的青黑和明显的眼袋在镜中显得特别清晰,他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个短暂的休息:“我以为我能肯定的。”他又拿起那个匕首,小心的又笔划起来,试探似的向空气中一刺,“手握在这里,进去这么多的话,不会伤着内脏、骨骼,只会切割肌肉。”

他扶住额头,脸上闪露出一丝痛苦:“可是如果偏了一点呢?如果因为他比较瘦会有什么不同呢?如果一不小心——”他越说越快语气越来越急,好像快要窒息一样大口大口的开始喘气。

何忧扶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摇晃了一下,陆离目光散乱的看着他。

何忧盯着陆离的面孔,陆离却不看他,眼神流连在匕首上。

何忧强压着语气中的焦急和恼怒,一字一句道:“你每天晚上都要起来对着镜子看一会吧?”

陆离不回答,算作默认。

何忧接过他手中的匕首仔细的看:“这是你用惯了的。虽然是第一次见血,但是你从小就练习,难道没有一点自信,这个也拿不准?”

陆离垂着头,脸上是浓浓的倦:“没有。”他笑的痛苦,“我以为我有,可是我越想越觉得那失败的几率在一点点的增大。毕竟是第一次。”

何忧打断他:“你不是从来不相信小概率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么?”

陆离一时语塞,像是思索了一瞬,深深的吸一口气,慢慢的吐出:“毕竟是他。”

因为是他,从前那些自信满满的话都不管用了。

每夜每夜的都无可抑制的会想到最坏的结果,再也睡不了一个完整的觉。

何忧偏过头去:“他没死。”

陆离默无表情:“我知道。今天老爷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那句话一说我就知道了。”他猛的抓住何忧的手臂,“可是他伤的重么?有没有伤到内脏?”

何忧避开他晶亮的眸子,避开他急迫的眼光,终于他猛的把陆离推倒在水池边上,粗声粗气的说:“没有!”

陆离一下子像活过来似的来了精神,眼睛里满是神采。

何忧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没有事,虽然失血多,却没有大碍,据说这几天已经可以活动了。”

陆离眼角一挑,何忧瞥见,突然伸出手拦在门口。

陆离轻笑:“你拦着盥洗室干什么?”

何忧直盯着他,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迸出来:“有消息说沈渲正准备报复你。你最近几天最好别出门。”

“所以你才把他的所有消息都瞒着我么?”陆离轻轻皱着眉头,“还特意到我家来,让我做了几天宅男。”

他突然将声音放的柔和,眼里透出笑意:“谢谢你,阿忧,谢谢你。”

何忧微微扬起头:“谢什么。”他的语气里流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我只是看不得你这副颓废的样子罢了。”

他放下手臂转身出门,朝着背后丢出一句话:“今天晚上可以好好睡了吧。”他打了个哈欠,“你每夜都这么折腾,我也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