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省长,我来了。”刘明道心急火燎地推开沈宏办公室的门,他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紧要事非要他立刻来不可。
“坐吧。”沈宏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刘明道观察着沈宏的神情,凭他对沈宏的了解,他知道对方一定不会带给自己什么好消息。他不由得有些不安,或者说是恐惧起来。毕竟一个对你具有利益的威胁的人坐在你面前时,你们的地位是不对等的,你相对于他比较透明因为你是他语言、行为的承受者,而他在你面前更多处于黑暗之中。因为他要说什么,要对你做出什么你不一定知道,而这些都可能威胁到你。在明处的人在心理上永远比在黑暗中的人更处于没有防御的状态。
“你,”沈宏缓慢地开了口,意味深长地说到:“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还好。”刘明道努力地回忆,确定了自己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
“呃,”沈宏语重心长地望着对方:“作为一名领导干部,我们不仅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在其他方面也要一丝不苟。”
“其他方面?”刘明道愣了一下:难道是说自己和沈紫没结婚就住一块?这不是变着法儿帮他妹妹逼婚吗?
“听说,你有一套新房?”
“没有这回事。”刘明道听到沈宏这么问,心里头更慌了。要是放在和沈紫离婚之前,他一点也不会在意,因为他知道沈宏是向着自己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不仅长时间不肯和沈紫结婚,还和张省长站在一边,更要命的是自己前段时间惹恼了沈紫,他知道沈家人向来是帮亲不帮理,更何况自己根本没和“理”字沾边。
“怎么有人举报说某开发商给你送了一套价值几百万的新房。”
“没有,一定是以讹传讹了,去年确实是浩天房地产公司的人请我去参观过他们的楼盘,或许他们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没有收下。”刘明道心想反正房产证没有出来,房子也没有登记在自己名下,干脆先推个一干二净。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沈宏淡淡地说到:“还好别人是直接和我说,如果是传到其他人耳里,对你就不利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自己人。”
“对,对,自己人,自己人。”刘明道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对方只是在警告自己。
“既然是一家人,我就开门见山地说话了。”
“你赶紧和沈紫去打个结婚证,作为领导干部,作风问题往往是最致命。你想想看,如果你不和沈紫把结婚的事给办妥了,或许没有人会说,但是万一有那个女人缠着你不放,沈紫会善罢甘休吗?她一冲动,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
这种情况不是已经发生了吗?刘明道心里在冷笑,他知道自己彻彻底底地输给了沈紫,因为这绝不仅仅是智力上的博弈,同时也是一种心理的搏杀,沈紫不仅知道自己的要害,而且还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你知道我弟弟叫什么名字吗?”见刘明道没吭声,沈宏接着冲着他发问。
“二哥不是叫沈德嘛?”
“对,我父亲给我们兄妹三个取的名字分别是:宏、德、紫,合起来就是红得发紫,希望我们的事业红红火火,红得发紫。这些基本上我们兄妹几个都做到了。所以只要你能搞清楚方向,相信你的将来也不可限量。其实咱们家就一个女孩,大家都宠着她……”
刘明道不笨,他知道沈宏的意思。不过说也奇怪,刚进到沈宏办公室的时候心里还慌得不行,被他逼到绝路之后,整个人反而轻松多:再难过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开车回市政府的路上,刘明道一直在琢磨着一个问题:是谁把王者家园那套房的事告知沈宏?那天在场的只有隋军、隋天永,自己和刘言。自己没有说,隋军一直昏迷没醒,也不可能是他,难道是隋天永?还是刘言?如果是隋天永,就有可能是因为龙贤村的拆迁项目批给了新天没给浩天,不过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难道是刘言?想到这里,刘明道不禁打了个寒颤:刘言是自己弄到X市的,而且还是自己的侄子,虽然前面带着个‘堂’字,可自己毕竟待他不薄呀!如果他都被沈紫拉拢到她那边,那自己岂非成天被一双隐形的眼睛给盯梢着!
愤恨之中,刘明道不自觉地让车速加快,前面出现了一辆巡警的摩托车,他这才反应过来,将在慢慢地停在路边,两个警察认出了市长的座驾,敬了礼将车开走了。
“市长,还是我来开吧!”被刘明道赶到副驾驶座上的司机这会儿真的不安起来,害怕出了什么差错。
“罢了,罢了,你来开吧!”刘明道下了车,钻进汽车后座。
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刘明道自问:不但不能不听沈紫的,沈宏的阴晴不定也会令自己感到害怕。恐惧可以让人在心理上成为弱者,但愤怒却可以让人变得强大。刘明道合上眼睛闭目养神,渐渐地嘴角向上翘起来了…
“沈紫,你给老子听好了,从今以后你不许再命令我做这个那个的,老子我可不卖你的帐!”刘明道愤怒地拍着红木茶几。
“刘明道,你什么意思?”沈紫不屑地用眼神还击着对方。
“我,刘明道不是木偶,不会再听你的摆布,我要保持男子汉的自尊!”沈紫的不屑激起了刘明道的愤怒,他的中气越来越足。
“哈哈,哈哈哈……”沈紫难以置信地发出放肆的笑声:“莫非刘明道你转性了,不想再要你的前途,甘心做一个普通人了?!!”
“对,就是这样,我什么都不顾了!官,我可以不做;儿子,我也可以不要;天下间已经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左右我了……哈哈哈哈…”
“市长,到了。”
司机的声音将刘明道从幻想的美好景象中拉回现实。刘明道摇了摇头,他知道不可能出现梦中的光景,因为他舍不得,他害怕愤怒之后自己会感到后悔,没办法,这就是现实:舍不得前途和孩子,自己只能乖乖回到沈紫身边,看她的脸色行事。
仅仅一年时间,浩天公司新增了300多人,从房产制衣到旅游服务以及游艇,从服务性旅游公司到搭建实体店网络,步伐似乎迈得极快,所幸的是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浩天公司如今市值为68亿,仍处于中小型规模的公司,但从目前的投资方向来看仍具有长足的想象空间,这让隋天永和虞筱都很有成就感。
在获得成就感的同时,隋天永却不安于现状,这不,他又野心勃勃地构思他的创业蓝图了。
“我希望能成立一家供应链接公司!”隋天永自信满怀地向虞筱讲述着他的梦想。
“供应链接公司?听起来有点抽象。”虞筱的眼睛光芒透露出她对此很感兴趣。
“你知道快速消费品、服装、IT行业都靠谁来输送货品吗?”隋天永对虞筱发问。
“不是物流公司吗?”
“过去确实是这样,但是一向依赖经销商来扩张的渠道模式也在发生新的调整。因为原有的合作模式,使企业也形成了路径依赖,随之而来的则是终端销售数据与总部脱节、终端供应链反应缓慢……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体系难以跟上消费者的需求以及市场的变化。企业只有适当“收权”,才是应对充满不确定性的市场环境的对策。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服务链接公司。作为供应链服务提供商,我们可以整合区域的经销商,并进入二三线城市建立深度供应链平台,它希望借此能够成为更为强大的中间环节,进而满足那些正在开展渠道扁平化运动的公司需求。这个即将成立的公司,从供应商采购货物后,将货物按客户的需求,配送到卖场、超市、门店等。公司为客户提供一站式的供应链服务,包括采购、深度物流、销售、收款的全方服务。在采购销售业务中,公司对于货物在销售至卖场、超市、门店之前拥有货物的所有权。”
“呵呵,你倒是说得头头是道,虽然我不是特别理解,但我支持你的决定。”
“嘿嘿,听起来是很抽象,不过我相信到公司能够运作时,你一定会发现浩天集团已经上了一个台阶。”
“希望如此,你放开去做,我会尽我所能去支持你。”
“呵呵,是物质支持还是精神支持?”隋天永开起了玩笑。
“哈哈,双方面都可以!只要你敢提,我一定做到。我相信你!”虞筱知道隋天永虽然有野心,但不会在尚未成功之前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至少就目前来说,获得成功的满足感远比物质对他更有诱惑力。
夜深了,虞筱一个人坐在书房浏览者信息,忽然一阵清风将纱帘掀开。虞筱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一轮汪汪的圆月高挂在空中。
哦,又是农历十五了吧?虞筱自言自语地说到,站了起来,朝露台走去。微风徐徐,圆圆的月儿在清澈的空中发出闪烁的光芒。
站在露台上看着月亮,恍惚间虞筱觉得自己越变越轻,最后如轻烟般被吹上了空中,忽明忽暗的月光磁铁般地将自己吸进了月中。
“虞筱,虞筱……”
有人背对着虞筱站着,喊着她的名字。
“你是谁?”虞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得这么直接,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这么问了。
“我是段翔。”
“段翔?”虞筱惊喜地叫道:“我可以见见你的庐山真面吗?”
“你真想见?”
“当然,非常想见。”
只见那人缓缓地转过身了,和她想象的一样,是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如月光般的清朗之气。虞筱正想说些什么,只见男子伸手在脸上一抹,立时变了一副模样。
“虞筱,是我,我是段翔。”
“不可能,不可能……”虞筱退了两步,她不明白段翔为何会在顷刻间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哈哈哈……”女子大笑。
此时的场景非常诡异,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面对面站着。
“为什么会这样,你到底谁?”
“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或许我是段翔,或许我也是虞筱。世上的事,不是凭‘为什么’三个字就能够问出结果的。你回去吧,隋军就要醒过来了。”
“隋军醒过来?真的吗?”虞筱不安地问着,她感觉到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正笼罩在自己周围。
“一切皆是天意,冥冥中只有安排。”
这句话尚在耳边萦绕,虞筱不知怎么地就回到了露台之上。难道是做了个梦?虞筱疑惑着望着月亮,隐隐间似乎有人在向她挥手,正讶异间,手机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隋军真的醒了,是医院的特护给虞筱打的电话。虞筱匆匆赶到医院时,医生刚好给隋军做好了心电图脉搏血压等各项基本检查。
“基本上可以确定没事了,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虞筱?”虽然认出了虞筱,隋军还是有些怀疑。
“诶。”虞筱应了声,缓缓地走到了隋军的病床边坐下。
“我好像做了许多梦,有点弄不清楚你是梦中人还真是我的妻子了。”
“还记得以前的事吗?”虞筱柔声问到。
“记得。只是听医生说我睡了一年,你想想365天做了多少梦?我真的分不清哪些是梦中的情景哪些是曾经发生过的。”
“没关系,顺其自然,你好好的就行了。”虞筱温暖地朝隋军笑了笑。
“你笑得真好,好像花开的样子。”隋军伸手去握虞筱的手,这个女人曾经在梦中出现了无数遍,原来她真是自己的女人。
坐在湖间小亭,陈诚望着虞筱穿过弯弯曲曲的石桥朝自己走来,仿佛看见一个画中的仕女在缓缓地移动。她一点都没变啊,还是那份纯静的温婉,不沾一点人间气息。陈诚叹息了:她总是站在出世与入世之间,让人梦想走进,却无法真正走进她的世界里。
“等很久了吗?”
“是呀,很久了,有一千年了吧!”
“呵呵,既然如此,就再等500年吧!”
“你真的这么残忍?”
“是呀,我怎么会这么残忍呢?”虞筱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语:“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别这样。”陈诚一把将虞筱拉到自己身边,弯下身,将下巴搁在虞筱的肩上,“我需要你,不要再让我等了。”
虞筱没有说话,伸手想安慰陈诚,却又放了下来。陈诚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有些受伤地凝视着虞筱。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陈诚眼睛发红,语气里满是伤痕。
“对,是我食言。”虞筱平静地说到:“我变了。”
“变得出尔反尔,变得残忍!!”
“是呀,我变得更自私了,比起爱你,我现在更爱自己。”
“你不选择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隋军吗?”
“是因为自己。我变了,不再像过去那样认为爱情就是一切,不顾一切得来的在一起未必会更开心。正是这种不确定让我改变了决定。”
“你后退了,那我怎么办?”陈诚咬着嘴唇说到。
“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以后你会遇上更适合你的女人。”
“如果遇不上了?你负责?”
“我负担不起,不过你要相信,一切都会过去,不管你今天如何的爱我,终有一天也会改变。”
“不,我不会变!”陈诚坚持地喊到。
“相爱未必要在一起,一起久了,或许爱情就变味了。”虞筱幽幽地说到。
“让我再抱抱你好吗?”陈诚黯然地开了口。
虞筱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陈诚面前,眼睛乌溜溜地望着他。陈诚一把将虞筱抱入怀中,眼泪却潸然而下,泪水滴落在虞筱头上。虞筱抬起头来仰望着陈诚,一滴泪就落在她的睫毛上。虞筱的眼睛湿润起来,她分不清是自己的眼泪还是陈诚的,时间就在这瞬间凝固了。
“好吧,既然不相信爱情,你可以继续过你的日子,但我一定会等你,因为我相信爱情可以天长地久!”陈诚终于绝决地说了最后一句,转身离去。
浩天集团终于上市了。为此,浩天集团举办了盛大的晚宴。除了庆祝这一喜事,当然也是有让所有人都知道隋军已经恢复健康这一消息的意思。
挑了条黑色的修身礼裙,虞筱发现镜中的自己愈发的白皙。按部就班地完成脸部装扮后,镜中的女人优雅中带着一丝高傲,淡然中带着几分妩媚。戴上串白银制作的大珠项链,虞筱满意地拎起提包准备下楼。
才下了一级阶梯,虞筱就停住了:为何非得这么妆扮?
虞筱重新回到卧室,拉开了衣柜门,左思右寻之后找了条色彩鲜艳的连衣裙。
这是一条黄绿大花相间的裙子,既充满着春天的勃勃的生机又带着夏天的热情。虞筱摸了摸自己的直发,清汤挂面地似乎和这裙子的味道混不在一块,她决定将头发弄成大波Lang。
坐在台下看着隋天永在演讲台上致辞,隋军感叹在自己昏睡的这一年里,隋天永成长的太快了。除了将公司经营地井井有条之外,整个人的思维模式似乎早已让自己的望尘莫及。打量着周围的宾客,隋军满意地笑了,不管怎么说,浩天是越来越成功了。今天真的可以多喝几杯,隋军看看手表,虞筱怎么这么晚还没到?
这天来的人不少,舞会很快就开始了,隋天永和陈诚站在舞池边上聊着。
“虞筱今天怎么没来?”隋天永边晃着手中的红酒,边自言自语般地对陈诚说到。
陈诚没有搭腔,他的目光被一个朝他们走来的女孩吸引了。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纤长的身子裹在一袭白色的小礼裙里,眼神有些怯怯,四处张望着,却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像,挺像的。”隋天永顺着陈诚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一个酷似虞筱的女孩。
看来这白裙女孩是在找人,远远地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目标,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朝陈诚和隋天永的方向走来,两人静静地望着这女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或许是因为发现有人在看自己,白裙女孩有些紧张,在离他们几步远的时候,脚下一滑,崴到了脚。应该是疼得厉害,女孩蹲了下去,用手揉着脚踝。
“你没事吧?”陈诚和隋天永异口同声地叫到。
女孩抬起了头,一张小脸有些无助,眼睛红红的,像是只受了伤的小狐狸。隋天永心中不由一动,几步走到女孩跟前,说到:“我扶你到那边坐坐吧。”…
虞筱一进场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她笑了笑,心里想着:这裙子还真招人。一眼望去,虞筱还真没发现任何熟人,她张望着,想找人。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发现的是陈诚,还是隋军,抑或是其他人。
“可以和我跳支舞吗?”
一个似曾相识地男声在她身后响起,虞筱缓缓地转过了身,整个人立时就痴住了。这是一个挺拔的男人,一张塑像般的脸庞。他不是别人,这是那个在月亮上自称段翔的男人。难道那天不是做梦,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虞筱迷糊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处于幻觉中。
“小姐,可以吗?”男人礼貌地向虞筱伸出了右手。
“先生贵姓?”
“我姓段,叫段翔。”
男子牵着虞筱进了舞池,音乐再次响起,穿着鲜艳衣裙的虞筱像只花蝴蝶般在段翔的陪伴下在人群中翩翩起舞……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故事说到这里也该结束了,可他们的生活还在继续,等过些日子我有空了会去看看这些曾经在我们身边出现过的人,或许他们又会有新的故事说与我……